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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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內，身材枯瘦的青年坐在窗臺邊，望著遠方出神。
屋外殘陽如血，火燒雲從天邊燒到田埂盡頭，夜晚的微風拂動窗簾，滿室死寂。
在他身旁不遠處，一件沾滿了血的衣服被隨手丟在了地上。
吳佟手邊散落著十幾個酒瓶，白酒紅酒啤酒混在一起滾成一堆，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三天前，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是穿著這身衣服坐在這個位置。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有很多次，他明明好好地待在在家裏，卻莫名其妙地昏睡過去，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出現在了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他全然不記得自己在那段時間裏做過什麽。
他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他這叫做人格分裂，是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必須立刻接受治療。
吳佟曾經很憤怒，十分仇視新人格，覺得那個新出現的人格讓他變得不正常，甚至成了別人眼中的神經病，精神不正常的人。
但是漸漸地，他才發現。
不僅僅是副人格出現的時候，在過去的很多年，從“吳佟”這個人呱呱落地，到長成一個青年這段時間的記憶，他全都沒有。
至此，他才發現自己的認知可能出現了錯誤。
——那個陰暗的、扭曲的、被他仇視了很多年的“副人格”，其實才是真正的吳佟。
他才是被“吳佟”分裂出來的新人格。
所以“吳佟”能夠隨時取代他，強制他陷入沈睡，去掌控這具身體。
因為這本就是他的身體。
他第一次聯系上“吳佟”是在一個陰暗的下雨天，那天他躺在床上準備入睡，卻突然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這種恐怖片般的劇情把他嚇得不輕。
等回過神，他才發現那聲充滿了恐懼和痛苦的尖叫其實是從他腦海裏發出的。
等那尖叫漸漸平息下來之後，他第一次聽到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兩人一開始關系並不融洽，但是隨著時間發展，慢慢地也能心平氣和地交流幾句。
再一次陰雨天，不開燈的室內暗得看不見五指。
“吳佟”尖叫著讓他去把燈打開。
等光明再次鋪滿屋子，吳佟終於忍不住詢問另一個自己，為什麽會人格分裂，為什麽……會出現一個他。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極為悲慘的恐怖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吳佟”。
“吳佟”是個Beta，最普通沒用的Beta，在社會上得不到半點重視，這非常不幸，更不幸的是他還出生在一個極度重視分化性別的家庭裏。
“吳佟”從出生起就被Alpha哥哥欺負，小時候的零食，零花錢，父母逢年過節的小禮物，他都只能從Alpha哥哥挑選剩下的物品裏挑選。
在挑選結束後，他還會被Alpha哥哥堵在墻角搶走所有的東西。
——Alpha見不得他擁有任何東西，哪怕那是他不要的。
父母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們選擇了縱容。
如果只是這樣，“吳佟”也並不是不能忍，只是小打小鬧而已，他少拿點少用點，也不是不行，只要能活下去不就行了麽？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吳佟”的願望也隨之變成了一個泡影。
Alpha欺淩人的手段不斷升級。
言語羞辱是家常便飯，拳打腳踢更不在少數，在Alpha哥哥的授意下，連家裏的仆人也敢欺淩他。
吳家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會被家裏要求學習防身術。
Alpha哥哥自然是什麽都不用操心，父母為他找好了最好的格鬥老師，但是Alpha哥哥提出，要和吳佟一起訓練，父母答應了。
從那天起，家裏的訓練室成了“吳佟”最恐懼的地方。
哥哥一開始只是把他當做沙包，不準他還手，只能站在場地裏承受Alpha的拳打腳踢。
後來卻開發出了新的花樣，呼朋引伴叫來一群夥伴一同羞辱他，他身上的傷，青腫的、見血的、甚至是骨骼斷裂的，反反覆覆從沒有好全過。
“吳佟”很恨自己為什麽要姓吳，每個家族都或多或少會生出Beta，但是從沒有哪家的Beta會像他這樣，毫無人格尊嚴、像條狗一樣地活著。
但“吳佟”也很感激他姓吳，他見過那群畜牲怎麽侮辱家裏容貌出挑的下人，如果不是他姓吳，作為欺淩對象的他必然會受到比下人更可怕的對待。
Alpha天生體能好，很快從訓練場畢業了出去，開始接手家裏的生意。
吳家橫跨黑白兩道，手裏本就不幹凈，Alpha甫一接觸到這些東西，便如游魚入水，每天都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吳佟”短暫地解脫了一段時間。
他終於能夠堂堂正正，像個人一樣地生活在世界上，不用走在自己家裏還隨時警惕會不會冒犯到某個人，不用時時刻刻擔心會遭到一頓沒來由的暴打。
他甚至向父親提出了出國。
就像過往家族裏的Beta一樣。
只不過，那些Beta是滿心屈辱覺得自己被驅逐，而他則是滿心興奮。
他覺得他迎來了新生。
“吳佟”在國外遇到一個像太陽般溫暖的人，那個Alpha和以前見過的所有Alpha都不一樣，他出生良好卻極有家教，雖然時常浪蕩不靠譜，卻是個極為善良的人。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有幸和那樣的人交往。
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哪怕對方只是貪圖新鮮，想試試和Beta在一起是什麽感覺。
他從沒想過，太陽不是只照著一個人的。
“吳佟”再次見到了自己那個Alpha哥哥，他帶著彬彬有禮的微笑，像個正人君子似的望著那人笑，眼裏卻是毫不掩飾的、獸類捕捉獵物的光。
“吳佟”渾身冰冷。
在那人走開之後，他第一次鼓起勇氣，主動找上了Alpha哥哥。
告訴他那是自己的戀人，要他放棄那個人。
他沒想到這句話把自己推入了地獄。
“吳佟”從不敢去回想那毫無希望的七天，不敢回想那些模糊的面孔和骯臟的手。
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他被放出去的那天，哥哥的手下給了他一部手機，手機上連著視頻。
視頻另一端，Alpha正望著那人笑得溫和而有禮，就像是傳說中的翩翩濁世佳公子，沒人知道他這張溫潤有禮的皮囊下藏著一顆多麽可怕的心。
Alpha告訴他，陰溝裏的耗子是不配仰望太陽的，因為骯臟，因為下賤。
“吳佟”被這些話刺得生疼。
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幹幹凈凈的人啊。
不需要有多聰明，像那個人一樣沒心沒肺就好。
不需要有多能幹，一事無成也無所謂。
只要……幹凈。
幹凈的人才有站在那人身邊的資格。
吳佟就這樣誕生了。
他不是因為痛苦和恨意才誕生，而是因為愛。
對那個人的愛。
“你到底想要什麽呢？”吳佟默默地問自己。
“什麽都不想要，”“吳佟”回答，“我這條爛命已經沒用了，只要那個人能夠得償所願，一切是都值得的。”
“我們自首吧。”吳佟說。
“不，我想自殺，”“吳佟”卻搖頭。
“我在地獄掙紮的時候沒人救我，也就沒人有資格審判我。”
三天沒進食，喝下去的大量酒精在吳佟的胃裏攪成一團，全身痙攣般疼痛。
他蜷縮起身體，掙紮著伸出手，抓住一個空酒瓶，在窗臺上重重一磕。
玻璃飛濺，他抓住其中一塊邊緣鋒利的玻璃，在自己手上狠狠一割，鮮血湧出來，他像是感覺不到痛，再次抓著玻璃在手腕上又是一下。
吳佟望著那血，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
他好像見到了心裏的那個人又出現在眼前。
失血的暈眩襲來，吳佟還以為是錯覺，但下一秒他的頭就被人扶住了。
溫熱的手指拿著掉在一旁的衣服按壓在他手腕上。
吳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竟然不是自己的幻覺。
遲晟有些無奈地用沾了血的手拍拍額頭：“只是讓你去殺人而已，雖然人沒殺成，也不至於自殺謝罪吧。”
“原本還準備帶你畏罪潛逃的，你搞成這副樣子，咱們可怎麽走啊？”
吳佟掙紮著推他：“你快走……別管我……”
遲晟調侃道：“現在可不流行國產狗血劇劇情了啊，觀眾都不喜歡這種黏黏糊糊最後倆都沒了的劇情，你再這樣說我就真的走了。”
吳佟固執地說：“……走！”
遲晟嘆了口氣，當真轉身就出了門。
吳佟眼神一黯，卻沒開口叫住他，他真心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殺了人，這是事實，不是任何推卸責任能夠洗的清的。
他有精神疾病，很可能不會被判處死刑，但是餘生被關在精神病院，對他來說比死了還可怕。
吳佟緊緊地攥著滿是血的玻璃片，挪到窗邊，想親眼看著遲晟離開。
等他走了，他就徹底結果了自己。
為那個被他殺了的人贖罪。
散落在窗臺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他卻好似全無所覺，只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屋外。
過了五分鐘，他還是沒有看到遲晟的身影。
吳佟正覺得奇怪，身後的房門嘎吱一聲響了，遲晟推門進屋，看著他詭異的姿勢挑了挑眉。
看到吳佟脖頸上新添的傷口，遲晟的眉頭挑得更高了。
他戲謔開口：“你是不是知道我去找醫藥箱給你包紮了，給自己加了這麽多傷口？”
吳佟渾身僵硬，不敢置信他居然沒走。
“撒嬌也不是這麽個撒法，再自殘□□你。”
吳佟說不出話來，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動作，喉嚨裏像是卡了快熱血，吐不出咽不下。
潔凈的紗布裹上他手腕，把傷口一圈一圈繞起來，包紮的手藝非常糟糕，直接把吳佟的手包成了一個粽子。
遲晟點了根煙，咬著煙蒂點了點他額頭：“非專業人士，多多見諒哈。”
“為什麽？”吳佟聲音沙啞地開口。
遲晟笑得痞裏痞氣：“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來看你？還是為什麽沒丟下你拍拍屁股走人？”
吳佟不說話。
遲晟嘆了口氣，兩指夾著煙，低頭胡亂親了他一口，“別亂想了，不會丟下你的，大不了死一起，就當是殉情了。”
“我不要你給我殉情……”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遲晟輕輕地打斷了他，笑意輕松，“被家族拋棄，被父母拋棄，被兄長拋棄……”
“只是想活得像個廢物，別人卻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應允。”
“我怎麽會拋棄你，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啊，我要是也不要你，那你豈不是成了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了。”
遲晟摸了摸他的臉，動作很重，手心裏一片冰涼，他把煙叼回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別哭了啊，咱逃命呢，就別傷春悲秋了。”
吳佟咬牙止住哽咽，勉強開口：“不是傷春悲秋，我不需要你要我，你趕緊走，趁著……”
趁著他們還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趁著一切還沒到不可挽回的時候。
趁著……你的手還幹幹凈凈。
所有的罪惡和骯臟，所有的陰謀和背叛，我來幫你背。
遲晟哭笑不得：“我也想啊，可是我已經犯法了。”
吳佟一呆，不可思議地看著遲晟。
遲晟那張臉長得相當優越，哪怕是不懷好意，看起來也格外讓人怦然心動。
吳佟這會兒卻顧不上了。
他急急地追問：“你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遲晟吊兒郎當道，“就是綁架了我那好大嫂，順便寫了封罪己書，嗯……就放在她辦公室的桌子上。”
“這會兒大概已經被她的秘書看到了吧？”
“你怎麽能這樣？”吳佟不敢相信自己一心想要保下來的人居然自投羅網，用這種堪稱自殺的方式，毀了他處心積慮布置的一切。
“說了要幫你報仇啊，”遲晟笑眼彎彎，“你是我的人誒，吳琛怎麽敢動你的？他動了，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吳佟劇烈掙紮起來：“你快去拿回來！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吳家毀了，吳琛成了喪家犬，已經足夠了！不需要更多了！”
“可是，信可以拿回來，容卿總不能放回去吧？”遲晟為難地攤開手，眼裏卻滿是笑意，“喪家之犬算什麽？我要他生不如死。”
“再說了，我原本準備吧把吳家搶來給你的，誰準他們給毀了？”
煙頭的火星在昏暗的室內明滅，遲晟長長的吐出一口煙，眉眼陰冷：“他們父女都喜歡跟我搶東西，我偏要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霍華德家族動不了，但遲氏，我絕不會把它留給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了，你們沒有一個人懷疑過遲晟是boss，哪怕我把他的名字寫進了隱藏任務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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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佟曾經很憤怒，十分仇視新人格，覺得那個新出現的人格讓他變得不正常，甚至成了別人眼中的神經病，精神不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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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副人格出現的時候，在過去的很多年，從“吳佟”這個人呱呱落地，到長成一個青年這段時間的記憶，他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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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吳佟”能夠隨時取代他，強制他陷入沈睡，去掌控這具身體。
因為這本就是他的身體。
他第一次聯系上“吳佟”是在一個陰暗的下雨天，那天他躺在床上準備入睡，卻突然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這種恐怖片般的劇情把他嚇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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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極為悲慘的恐怖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吳佟”。
“吳佟”是個Beta，最普通沒用的Beta，在社會上得不到半點重視，這非常不幸，更不幸的是他還出生在一個極度重視分化性別的家庭裏。
“吳佟”從出生起就被Alpha哥哥欺負，小時候的零食，零花錢，父母逢年過節的小禮物，他都只能從Alpha哥哥挑選剩下的物品裏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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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們選擇了縱容。
如果只是這樣，“吳佟”也並不是不能忍，只是小打小鬧而已，他少拿點少用點，也不是不行，只要能活下去不就行了麽？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吳佟”的願望也隨之變成了一個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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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會被家裏要求學習防身術。
Alpha哥哥自然是什麽都不用操心，父母為他找好了最好的格鬥老師，但是Alpha哥哥提出，要和吳佟一起訓練，父母答應了。
從那天起，家裏的訓練室成了“吳佟”最恐懼的地方。
哥哥一開始只是把他當做沙包，不準他還手，只能站在場地裏承受Alpha的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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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佟”很恨自己為什麽要姓吳，每個家族都或多或少會生出Beta，但是從沒有哪家的Beta會像他這樣，毫無人格尊嚴、像條狗一樣地活著。
但“吳佟”也很感激他姓吳，他見過那群畜牲怎麽侮辱家裏容貌出挑的下人，如果不是他姓吳，作為欺淩對象的他必然會受到比下人更可怕的對待。
Alpha天生體能好，很快從訓練場畢業了出去，開始接手家裏的生意。
吳家橫跨黑白兩道，手裏本就不幹凈，Alpha甫一接觸到這些東西，便如游魚入水，每天都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吳佟”短暫地解脫了一段時間。
他終於能夠堂堂正正，像個人一樣地生活在世界上，不用走在自己家裏還隨時警惕會不會冒犯到某個人，不用時時刻刻擔心會遭到一頓沒來由的暴打。
他甚至向父親提出了出國。
就像過往家族裏的Beta一樣。
只不過，那些Beta是滿心屈辱覺得自己被驅逐，而他則是滿心興奮。
他覺得他迎來了新生。
“吳佟”在國外遇到一個像太陽般溫暖的人，那個Alpha和以前見過的所有Alpha都不一樣，他出生良好卻極有家教，雖然時常浪蕩不靠譜，卻是個極為善良的人。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有幸和那樣的人交往。
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哪怕對方只是貪圖新鮮，想試試和Beta在一起是什麽感覺。
他從沒想過，太陽不是只照著一個人的。
“吳佟”再次見到了自己那個Alpha哥哥，他帶著彬彬有禮的微笑，像個正人君子似的望著那人笑，眼裏卻是毫不掩飾的、獸類捕捉獵物的光。
“吳佟”渾身冰冷。
在那人走開之後，他第一次鼓起勇氣，主動找上了Alpha哥哥。
告訴他那是自己的戀人，要他放棄那個人。
他沒想到這句話把自己推入了地獄。
“吳佟”從不敢去回想那毫無希望的七天，不敢回想那些模糊的面孔和骯臟的手。
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他被放出去的那天，哥哥的手下給了他一部手機，手機上連著視頻。
視頻另一端，Alpha正望著那人笑得溫和而有禮，就像是傳說中的翩翩濁世佳公子，沒人知道他這張溫潤有禮的皮囊下藏著一顆多麽可怕的心。
Alpha告訴他，陰溝裏的耗子是不配仰望太陽的，因為骯臟，因為下賤。
“吳佟”被這些話刺得生疼。
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幹幹凈凈的人啊。
不需要有多聰明，像那個人一樣沒心沒肺就好。
不需要有多能幹，一事無成也無所謂。
只要……幹凈。
幹凈的人才有站在那人身邊的資格。
吳佟就這樣誕生了。
他不是因為痛苦和恨意才誕生，而是因為愛。
對那個人的愛。
“你到底想要什麽呢？”吳佟默默地問自己。
“什麽都不想要，”“吳佟”回答，“我這條爛命已經沒用了，只要那個人能夠得償所願，一切是都值得的。”
“我們自首吧。”吳佟說。
“不，我想自殺，”“吳佟”卻搖頭。
“我在地獄掙紮的時候沒人救我，也就沒人有資格審判我。”
三天沒進食，喝下去的大量酒精在吳佟的胃裏攪成一團，全身痙攣般疼痛。
他蜷縮起身體，掙紮著伸出手，抓住一個空酒瓶，在窗臺上重重一磕。
玻璃飛濺，他抓住其中一塊邊緣鋒利的玻璃，在自己手上狠狠一割，鮮血湧出來，他像是感覺不到痛，再次抓著玻璃在手腕上又是一下。
吳佟望著那血，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
他好像見到了心裏的那個人又出現在眼前。
失血的暈眩襲來，吳佟還以為是錯覺，但下一秒他的頭就被人扶住了。
溫熱的手指拿著掉在一旁的衣服按壓在他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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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晟有些無奈地用沾了血的手拍拍額頭：“只是讓你去殺人而已，雖然人沒殺成，也不至於自殺謝罪吧。”
“原本還準備帶你畏罪潛逃的，你搞成這副樣子，咱們可怎麽走啊？”
吳佟掙紮著推他：“你快走……別管我……”
遲晟調侃道：“現在可不流行國產狗血劇劇情了啊，觀眾都不喜歡這種黏黏糊糊最後倆都沒了的劇情，你再這樣說我就真的走了。”
吳佟固執地說：“……走！”
遲晟嘆了口氣，當真轉身就出了門。
吳佟眼神一黯，卻沒開口叫住他，他真心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殺了人，這是事實，不是任何推卸責任能夠洗的清的。
他有精神疾病，很可能不會被判處死刑，但是餘生被關在精神病院，對他來說比死了還可怕。
吳佟緊緊地攥著滿是血的玻璃片，挪到窗邊，想親眼看著遲晟離開。
等他走了，他就徹底結果了自己。
為那個被他殺了的人贖罪。
散落在窗臺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他卻好似全無所覺，只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屋外。
過了五分鐘，他還是沒有看到遲晟的身影。
吳佟正覺得奇怪，身後的房門嘎吱一聲響了，遲晟推門進屋，看著他詭異的姿勢挑了挑眉。
看到吳佟脖頸上新添的傷口，遲晟的眉頭挑得更高了。
他戲謔開口：“你是不是知道我去找醫藥箱給你包紮了，給自己加了這麽多傷口？”
吳佟渾身僵硬，不敢置信他居然沒走。
“撒嬌也不是這麽個撒法，再自殘□□你。”
吳佟說不出話來，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動作，喉嚨裏像是卡了快熱血，吐不出咽不下。
潔凈的紗布裹上他手腕，把傷口一圈一圈繞起來，包紮的手藝非常糟糕，直接把吳佟的手包成了一個粽子。
遲晟點了根煙，咬著煙蒂點了點他額頭：“非專業人士，多多見諒哈。”
“為什麽？”吳佟聲音沙啞地開口。
遲晟笑得痞裏痞氣：“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來看你？還是為什麽沒丟下你拍拍屁股走人？”
吳佟不說話。
遲晟嘆了口氣，兩指夾著煙，低頭胡亂親了他一口，“別亂想了，不會丟下你的，大不了死一起，就當是殉情了。”
“我不要你給我殉情……”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遲晟輕輕地打斷了他，笑意輕松，“被家族拋棄，被父母拋棄，被兄長拋棄……”
“只是想活得像個廢物，別人卻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應允。”
“我怎麽會拋棄你，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啊，我要是也不要你，那你豈不是成了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了。”
遲晟摸了摸他的臉，動作很重，手心裏一片冰涼，他把煙叼回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別哭了啊，咱逃命呢，就別傷春悲秋了。”
吳佟咬牙止住哽咽，勉強開口：“不是傷春悲秋，我不需要你要我，你趕緊走，趁著……”
趁著他們還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趁著一切還沒到不可挽回的時候。
趁著……你的手還幹幹凈凈。
所有的罪惡和骯臟，所有的陰謀和背叛，我來幫你背。
遲晟哭笑不得：“我也想啊，可是我已經犯法了。”
吳佟一呆，不可思議地看著遲晟。
遲晟那張臉長得相當優越，哪怕是不懷好意，看起來也格外讓人怦然心動。
吳佟這會兒卻顧不上了。
他急急地追問：“你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遲晟吊兒郎當道，“就是綁架了我那好大嫂，順便寫了封罪己書，嗯……就放在她辦公室的桌子上。”
“這會兒大概已經被她的秘書看到了吧？”
“你怎麽能這樣？”吳佟不敢相信自己一心想要保下來的人居然自投羅網，用這種堪稱自殺的方式，毀了他處心積慮布置的一切。
“說了要幫你報仇啊，”遲晟笑眼彎彎，“你是我的人誒，吳琛怎麽敢動你的？他動了，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吳佟劇烈掙紮起來：“你快去拿回來！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吳家毀了，吳琛成了喪家犬，已經足夠了！不需要更多了！”
“可是，信可以拿回來，容卿總不能放回去吧？”遲晟為難地攤開手，眼裏卻滿是笑意，“喪家之犬算什麽？我要他生不如死。”
“再說了，我原本準備吧把吳家搶來給你的，誰準他們給毀了？”
煙頭的火星在昏暗的室內明滅，遲晟長長的吐出一口煙，眉眼陰冷：“他們父女都喜歡跟我搶東西，我偏要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霍華德家族動不了，但遲氏，我絕不會把它留給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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