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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駱軒戰敗。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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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看著鄧暄:“鄧將軍,本官這麽做是按照律法,請將軍諒解。”

鄧暄皺著眉,知道周廷所為沒錯,便沖崔如玉點頭示意她先冷靜。

問話繼續。“既然是別人組織,你倒是說說是誰?”

“是那殺豬的王大勇!他妻兒皆死在西夏人手裏,是他組織的人手!”

跟趙起一起進京的還有那日鬧事的十五人。

周廷喊了句:“傳王大勇!”

王大勇被押解上來,是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滿臉橫肉。

周廷繼續問:“趙起說是你組織人去崔家報覆,可有此事。”

王大勇看到崔如玉,目露兇光道:“是我!大人,西夏人殺我全家!我不到三歲的兒子都沒有放過,與我一起的皆是這般的可憐人。我們想要報仇難道有錯嗎!”

崔如玉被王大勇眼中的兇厲嚇的抖了一下,鄧暄站起身怒道:“報什麽仇!你們想要報仇為何不參軍!為何不去戰場上找西夏軍隊,只會對無辜之人動手,算什麽本事!”

王大勇梗著脖子道:“你就是鄧將軍吧!你一直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可你為什麽要幫著西夏人說話!若是我們殺西夏人有罪,那鄧將軍你豈不是罪無可赦!”

鄧暄直接走到堂下,站到王大勇面前:“我是罪無可赦,但在說我之前,戰爭已經結束了,西夏已是魏國領土,你們怎可對同胞動手!”

王大勇眼睛泛起血絲,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嗤笑道:“同胞?戰爭結束了?大人,對你們或許是結束了。但我們呢!我的妻兒,誰能還給我!西夏人就是西夏人,這血仇我忘不掉,我恨不得殺光他們!”

鄧暄揪起王大勇的衣領,克制不住的想要一拳揍下去。周廷喝了一句:“鄧將軍!”

鄧暄收了拳頭,但仍沒有放手。

王大勇被勒的臉色有些漲紅,這三尺高的漢子竟帶著哭腔道:“大人,你可知那日平城成破,我們一家躲在家中,西夏人□□了我的妻子,把我的兒子一刀劈開,他才三歲啊!他掛在西夏人的刀上像扔破爛一樣被扔開,我被刺了一刀,僥幸未死,但我還不如死了!”

他眼中刻骨的仇恨和痛苦像利箭一樣,刺的鄧暄喘不過氣來。平城何等慘象,他又何嘗不知道。鄧暄松開了手。

衙門口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這王大勇也是個悲慘之人,西夏人著實可惡。”

“要我說,王大勇做的沒錯,這血仇要如何消,非得一方死絕不可。”

“也不能這麽說,崔家到底沒有直接參與戰事,罪魁禍首是狄欣。”難得有人理智的說了句,但很快淹沒在周圍人對“西夏人該死”的呼聲裏。

鄧暄握緊拳頭,卻不知如何是好。人群的呼聲越來越大,他們齊聲喊著:“西夏人該死!”

崔如玉臉色蒼白,在這沸騰的人聲裏發抖。趙起得意的看著崔如玉,想著這賤人真是不知好歹,僥幸活下來就罷了竟敢來告狀。

“不,不應該是這樣!”鄧暄內心喊道,但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般局面,難道都是因為自己嗎......

“肅靜!肅靜!”周廷再拍驚堂木,收效甚微,人群仿佛被王大勇泣血的話點燃了,群情激憤。

王大勇把頭重重地一磕,血跡濺開,他高喊道:“大人,草民早就死了,草民在平城成破的那一日就死了,草民活在這世上就是為了報仇,大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血濺到鄧暄的鞋上,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又看到崔如玉面如金紙的臉色,他強迫自己冷靜,他啞聲道:“這不對...你報仇不該對崔家下手,他們是無辜的...”

“戰爭也不是一個人的事,是集一個國家之力,西夏上到皇帝,下到平民,誰又是無辜的!”王大勇擡起頭,逼視鄧暄。

鄧暄被那目光刺的一退再退,撞到周廷的桌案前。周廷將驚堂木一摔,喊了句:“退堂。”然後匆匆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卷真是出乎意料的長呢

☆、第 30 章

崔如玉一案暫時休庭,定於三日後再審。

當日圍觀的百姓,回去後議論紛紛,此事鬧的越來越大,幾乎人盡皆知。

鄧暄被王大勇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他帶著崔如玉回府,二人一路無話。

到了府門口,卻見站著一人,是多日不見的劉平安。

鄧暄見劉平安有些不善的神色,低聲對崔如玉吩咐道:“你先回去。”

崔如玉失魂落魄,也不知聽沒聽見,渾渾噩噩的走了。

劉平安本來很擔心鄧暄的傷勢,但鄧暄大半個月都不肯見他,唐豆又不知所蹤,這兩人仿佛一起瞞著他什麽事,他越想越氣。

現在又見到鄧暄這副無精打采的落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他壓抑著怒火道:“你到底怎麽了?大哥呢,他為什麽一聲不吭就走了?最後是你見的他吧,你們說了什麽?”

面對劉平安連珠炮一樣的疑問,鄧暄只是面無表情的回了句:“他走了。”

“他為什麽走?有什麽事那麽急連跟我告個別都不肯?”

鄧暄面對這質問,內心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不知是對那不知真名為何的人離去的憤怒還是對自己,他有些氣急敗壞:“走了就是走了!我怎麽知道!”

劉平安再壓抑不住怒火,一個兩個的,口上都說是兄弟,遇到事卻拿他當外人一樣,連說都不說!他猛地揮拳,鄧暄猝不及防,左臉直直受了一拳,歪頭倒在地上。

劉平安怒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麽,你們到底有沒有拿我當兄弟?鄧暄!你看看你自己,你為了一個西夏女人,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

鄧暄一下被激怒了,怒火仿佛引信,將他心中壓抑至今的不甘憤怒一股腦引爆了,他也不管面前這人是誰了,他起身回擊。

論武功,劉平安本就不是鄧暄的對手,鄧暄出拳又狠又快,全不似平日切磋般點到為止。

鄧暄把劉平安揍翻在地,二人廝打成一團。鄧暄壓在劉平安身上,握拳就要把他揍成熊貓眼。陳伯聽到門口動靜,出門察看,看到這兩兄弟竟然在打架,他急忙喊道:“住手!住手!”

陳伯上前拉住鄧暄,急道:“都是兄弟,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啊!”

鄧暄這一番動作有些喘,他看著劉平安鼻青臉腫,一只眼框已經青紫,幾乎睜不開。另一只眼裏燃燒著熊熊怒火,跟今日王大勇眼中的一般無二。鄧暄突然沒了氣力,他放下手。

劉平安坐起身,大力地推開鄧暄,自己頭也不回的走了。

鄧暄被推的跌坐在地上,他怔怔看著劉平安的背影。陳伯在旁邊嘆息道:“能做兄弟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緣分,做什麽要這般打架!”

鄧暄突然雙手捂住臉,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呀......無論是崔如玉一案,還是他的生死兄弟劉平安,都被自己搞的一團糟。

武安侯府。

劉平安頂著一臉青紫回了家,妻子黃青梅見狀驚道:“這是怎麽了?快快,拿點熱水和藥酒。”

劉平安餘怒未消:“還不是鄧暄幹的,他這個混蛋!我真是瞎了眼把他當兄弟!”

黃青梅拿起紗布沾了熱水替劉平安揉眼,劉平安痛的“嘶”了一聲。黃青梅看出劉平安也就是樣子慘了一點,沒什麽大事,這時放下心來,勸道:“聽說崔如玉一案,鬧的沸沸揚揚,二哥只是被這案子逼的脾氣急了點,他之前還被打了五十庭杖,你多生氣也不能跟他動手啊。”

劉平安前幾日才聽說了周廷幹的好事,當即大怒準備去揍周廷,被黃青梅好說歹說的攔下了,他放心不下的想去看看鄧暄,又吃了閉門羹。今日明明是去探望二哥的,怎麽就發展到拳腳相向了,劉平安一時有些訕訕。

但他仍然裝模作樣怒道:“我再也不管他了!他愛幹嘛幹嘛!”

黃青梅看著劉平安口是心非的樣子,暗暗好笑,手下一重,劉平安疼的連聲吸氣。

鄧暄那日跟劉平安打完架後,並沒有回府。他出了城門,先是祭拜一下母妃,然後上了大報國寺,在佛堂中一坐就是兩日。

釋空陪著他坐了兩日,鄧暄抱著劍閉目不語,釋空就在一旁敲木魚,默念佛經。

第三日,天色尚早,太陽將將升起,鄧暄睜開眼,眼中的猶疑全部消失,堅定無比。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跟釋空道了別就離去了。

釋空望著他的背影,兩日前來此時,鄧暄身上煞氣翻湧,而如今,煞氣再次被壓制住了,真是個奇怪的人......

鄧暄回了府邸,他找到崔如玉。崔如玉這兩日一直想著庭審時的情景,憔悴不堪。剛剛起床,頭發有些散亂。

鄧暄伸手替她理了理頭發,鄭重道:“不是你的錯,平城百姓的苦難,與你崔家無關。王大勇被仇很蒙蔽,殘害無辜,他已經是殺人兇手,跟那日屠殺百姓的西夏軍隊沒什麽分別。”

崔如玉眼底泛起水光,連日來的不安和冤屈仿佛一下被撫平了,她囁嚅道:“將軍...”

鄧暄微笑了一下,柔聲道:“你先去梳洗,等會我們去衙門,這次,一定讓趙起伏法!”

崔如玉哽咽著點了點頭。

今日再次開庭,府衙門口早圍滿了人,此事在京中已引起軒然大波,不少人同情王大勇的遭遇,怒罵西夏人殘忍。

周廷望著圍觀的人群,頭疼不已,此案鬧的如此之大,是他未曾想到的,現在這個燙手山芋落在他手裏,扔扔不掉,只能忍痛捧著,若是一個判不好,怕是要被憤怒的百姓紮草人咒罵。

鄧暄和崔如玉來了。周廷見人到齊,清清嗓子一拍驚堂木:“開庭!”

趙起和王大勇一起被押上堂。

鄧暄突然起身對周廷拱手道:“大人,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王大勇。”

周廷樂的有人出頭,當即同意。

鄧暄走到王大勇面前,他已經不會被王大勇的仇恨痛苦影響,他質問道:“你說你痛恨西夏人,卻為何平城被破五年後才去報仇!這五年你在做什麽?”

王大勇支吾了一下,梗著脖子道:“我這五年夜夜噩夢,終於不堪忍受,才起了殺心。”

“有些事情是越想越恨的。”圍觀人群有人讚同道,眾人也附和了一聲。

鄧暄不受影響,繼續道:“好!就當你是如此,但你為何偏偏找上崔家!按你的說法,西夏人人該死,你放著更好欺壓的平民不理,放著西夏官員不找,為何偏偏找上崔家!”

王大勇一下怔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還是說,根本不是你仇恨越積越深,而是受人挑撥!”鄧暄眼睛轉向一旁的趙起。

趙起被看的渾身發毛,忍不住抖了抖。

王大勇神色先是怔楞,雖然像是猛然想通了什麽事,他轉過身,不顧身上枷鎖,伸手想扯住趙起,鐵鏈抖動,伴隨著他憤怒的話語:“是你!是你跟我說崔家如何可惡!我還道你是好心,原來你是想借我報私怨!”

趙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驚的幾乎要跳起,他回罵道:“你放他娘的屁,是你自己想報仇,我除了幫你指路,什麽都沒做過!”

鄧暄坐回堂上,對周廷道:“請大人判斷!”

周廷摸摸胡子,拍了下驚堂木:“來人,給趙起二十大板!”

衙役上前,拎著小臂粗的木棍,趙起再橫不起來,被打了幾下就哇哇大叫,把什麽都招了。

事實已然明了。趙起對崔家心懷不滿,又聽說王大勇對西夏人滿腹仇怨,他煽風點火,借王大勇一行人之手,把崔家三□□活打死!險惡用心,聞之者驚!

周廷當堂宣布:“趙起此人,惡毒至此,三日後處斬!而王大勇...”他稍作猶豫,又轉頭望向鄧暄:“鄧將軍有何高見?”

鄧暄看向王大勇,一字一頓:“其罪,無可恕。”

周廷斟酌片刻,拍板道:“按律,殺人者償命,三日後跟趙起一道處斬!”

崔如玉聽到判決,突然伏地痛哭,像是要把這麽久的心酸苦楚一股腦宣洩出來。

趙起嚇得當場昏厥過去,王大勇並無懼色,官兵上前把他押解回牢裏。他回頭瞪著鄧暄,高喊:“將軍!”

鄧暄伸手制止了官兵動作。王大勇突然哈哈大笑:“我殺崔家三口,從來不悔!只是鄧大將軍,你殺了那麽多人,我罪無可恕,你呢!哈哈哈!我在地獄等你!”

鄧暄面無表情,只手指有些許顫抖,他猛地握住拳,竭力掩飾,喝了一句:“帶走!”

王大勇一路走一路笑,這笑聲仿佛一柄重錘,砸的鄧暄心口顫動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兩三章。

☆、第 31 章

如玉一案塵埃落定,除趙起、王大勇兩位首犯被判處斬外,一同行兇的十五人也分別視參與程度處以流放□□等懲罰。

但百姓的議論並沒有停止,卻有愈演愈烈之勢。

鄧暄許久不去茶樓,並不知曉外界何等言論。

兩日後的夜裏,鄧暄買了壺酒和一包桂花糕,坐在院中對著月亮斟酒。

鄧暄輕抿了一口酒液,皺皺眉,自己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味道。但酒微醺時卻仿佛能忘卻一切煩惱,不管宿醉後的頭疼不管醉酒前的愁悶。

書上說借酒消愁倒也沒錯,鄧暄想著又抿了一口,酒液辛辣滑入喉中,他又連吃幾塊桂花糕,讓甜味綻於舌尖,沖淡刺人的酒氣。

崔如玉不知何時也到了院中,她坐到鄧暄旁。

鄧暄望著月色道:“明日趙起、王大勇就要處斬了,你崔家的冤仇也能得報了。”

崔如玉拿過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起來比鄧暄還豪爽,一飲而盡:“報了又如何,我的父母、兄弟...再回不來了。”

她眼底映著月光,泛起絲絲氤氳水光,鄧暄將桂花糕推到她面前:“吃點吧。”

崔如玉轉頭看著鄧暄,鄧暄被一個姑娘家盯著生出幾分羞澀,她突然噗呲一笑:“將軍,我常聽人說你如何可怕如何勇武,現在想來,卻都是錯的。”她又突然放低了聲音,輕輕道:“將軍其實是個無比溫柔的人啊。”

鄧暄楞住了,半晌他遮掩似得拿起酒杯,卻不飲,拿在嘴邊道:“從沒有人說過我溫柔...”他聽的最多的盡是些殺人如麻,無血無淚,冷面無情的形容。

崔如玉拿過酒跟鄧暄碰杯,微笑道:“看來天下人多是瞎子。”

鄧暄舉酒對月,也笑道:“敬崔姑娘慧眼!”

二人一飲而盡,彼此對視,突然笑了起來,也不知在笑些什麽,就是想笑。

隔日,趙起、王大勇今日將被處斬,鄧暄問崔如玉要不要來,崔如玉猶豫了一會,隨即堅定道:“我要親眼見著血仇得報。”

鄧暄便陪著崔如玉來到了刑場。

趙起和王大勇被五花大綁,穿著死囚服跪在刑場上。鄧暄和崔如玉站的地方是個角落,王大勇並沒有註意到他們。

臨近午時,這刑場周圍的人越聚越多。

人們對著臺上的王大勇指指點點,趙起瑟瑟發抖,王大勇仿佛無所畏懼,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時辰到了,劊子手一拔令牌,將趙起的人頭斬落,崔如玉閉了閉眼,鄧暄伸手虛扶了她一下。

輪到王大勇了,王大勇突然仰天大笑:“西夏賊子殺我全家!我便是化作惡鬼也誓要殺盡西夏人!”

人群中突然爆出呼喊,有人高喊:“王大勇無罪!西夏人該死!”

這聲音仿佛具有感染力,人聲漸漸成海!

崔如玉被聲浪沖的踉蹌了一下,鄧暄不顧男女之別握住了她的手。

劊子手看著底下沸騰的人聲有些猶豫,回頭看向監斬官。監斬官並沒有猶豫,此案證據確鑿,他扔下令箭,喝道:“斬!”

劊子手再不猶豫,揮刀斬下。王大勇人頭落地,笑聲卻好像沒有聽,那瘋狂又充滿怨毒的笑聲回蕩在在場眾人的心裏。

人群突然爆發,他們將攔著的官兵推開,蜂擁上前,向劊子手和監斬官砸些瓜果雞蛋。

監斬官狼狽躲避,落荒而逃。

鄧暄護著崔如玉一路沖出人群,走過幾條街才停了下來。

鄧暄這才松開一直緊握的手,關切道:“你沒事吧?”

崔如玉有些失神,囁嚅道:“沒事...”

鄧暄沈默了一會,雙手扶著她的肩,鄭重道:“是非自在人心,他們一時被仇恨蒙蔽,但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人們會明白這樣是錯的。”

崔如玉揉揉眼角,岔開話題:“將軍,前面這個鋪子是不是賣桂花糕的,我想去買幾塊。”

鄧暄看崔如玉已經冷靜下來,便點點頭,他又想到剛剛路過的那條街上有家玉器店,他想著買個禮物送給劉平安賠罪。便跟崔如玉說了聲,等會回來找她。

崔如玉點頭同意了,她看著鄧暄走遠,自己去了前方的甜品鋪子。

或許是天意弄人,她偏偏遇到了從甜品鋪子中剛出來的駱清。

駱清本就為鄧暄竟然贏了此案而暗恨不已,正憋著勁想給鄧暄使絆子,誰知自己左想右想想不到招,崔如玉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駱清使勁一推崔如玉,崔玉如一下跌坐在地上,這還不夠,他又踹了一腳,崔如玉被踢中腹部,痛的蜷起身子。

駱清口中嘲道:“崔如玉!你這個賤人,別以為傍上了鄧暄爺就不能拿你如何!便是那鄧暄,爺也照打!”

這邊的動靜漸漸吸引了許多人圍觀,他們開始還以為又是駱清仗勢欺人,卻聽到這倒地的女子是崔如玉,那不是最近那鬧的沸沸揚揚的案子的主告嗎!

人群一下激動了起來,再沒人同情這女子。他們七嘴八舌得咒罵。

“西夏的賤女人!”

“害死平城那麽多人還不夠!王大勇明明是個英雄,也被這賤人害死了!”

“就是,王大勇一家多可憐啊,妻兒被殺,她還不放過人家!”

崔如玉聽著這惡毒的話語,臉色蒼白,她尖叫起來:“本來就不是我家的錯!平城之事與我家何幹!”

人群見她膽敢反抗,更加激動,你一腳我一拳的就招呼了上去,駱清站在一旁冷笑道:“西夏的賤人,死不足惜!”

鄧暄挑選了一會,最後選中了一個玉質的長命鎖,劉平安和黃青梅成親已經半年,想來再過不久就會有孩子了,自己便拿這長命鎖送給外甥。

他把長命鎖揣進懷裏,出了店門,剛剛進屋時還是艷陽高照,這一會功夫,天邊突然烏雲蔽日,鄧暄望了會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得趕緊帶崔如玉回家才好。

他加快腳步往剛剛分別的地方去。

到了地方,卻見人群擁擠,鄧暄心裏一個咯噔,他推開人群擠了進去。

只一眼,幾乎目呲欲裂。

崔如玉渾身灰塵,滿頭是血。鄧暄伸手,手指有些顫抖的探上她的鼻息,卻氣息全無。

人群被擠開稍稍冷靜,這才發現被圍毆的女子已經氣絕身亡了。

鄧暄癱坐在地,他憤怒的捶打自己,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離開!

他突然爆發出一陣嘶吼:“是誰幹的!是誰!!”

人群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推卸責任。

“可不是我做的!我只踢了一腳!”

“也不是我!我只是給了她一巴掌!”

“是你,李二牛,我看到你踢她的頭!”

“你放屁,明明你也踢了!”

這兩人吵著吵著就要動手。

鄧暄看著吵鬧的人群,突然想笑,為什麽不笑呢,世事竟如此荒唐,自己剛剛還說人們早晚能醒悟,全是狗屁!這群人!這群人!把自己堅信的一切都碾的粉碎!

我出生入死,保護的就是這樣的人?鄧暄發出低低的悶笑,越笑越大聲。

人群看著這個突然大笑的人,他剛剛還滿臉憤怒,現在卻只會笑,笑的幾乎捧腹,狀若癲狂,怕是瘋了!

駱清剛剛被激動的人群給擠到了後邊,現在人群稍稍冷靜,他又擠了進來,一下看到坐在地上大笑的鄧暄,又看到旁邊崔如玉的屍體。他抑制不住的得意,望著鄧暄嘲道:“鄧暄,怎麽樣,這就是跟爺作對的下場!”

鄧暄突然不笑了,他擡起頭,眼神像是極北之地千年不化的寒冰,有深不見底的黑暗在他眼底凝聚。

駱清被這眼神看的發毛,情不自禁的後退,撞到後邊的人,他又醒悟,鄧暄不敢對他如何!他站在原地,強做鎮定,就要開口繼續。

鄧暄突然拔劍,血光飛濺,駱清的右手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流如泉。

這劍鋒太快,駱清楞了一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看著自己的右手尖叫出聲。

人群也嚇的連連後退。外圍的人更是撒腿就跑,裏面的那個人太恐怖了!

劉平安正巧也在這條街閑逛,突然看到奔逃的人群,他攔下一人問道:“怎麽了?”

那被攔下的人一臉驚慌,話不成聲,劉平安只聽清了幾個字:“人...鬼...”

劉平安見問不出什麽,自己往前跑去。

到了近前,他看到鄧暄拿著劍一步步逼近駱清。駱清被家丁護著,右手血一直淌,整個人瑟瑟發抖。劉平安心道不好,駱清怕是又惹了二哥,但駱清到底是忠勇侯之子,二哥萬不能殺他啊!

他跑過去拉住鄧暄,急到:“鄧暄,你冷靜一點!”

鄧暄卻甩開他的手,右手劍鋒就要劈來。劉平安側身一閃,前幾日被揍的青紫還沒全消,鄧暄竟又要對自己動手!劉平安心寒不已,他幹脆也拔劍,跟鄧暄戰了起來!

二人過了幾招,劉平安發現鄧暄的劍招竟然全無章法,他瞄準一個空門,就舉劍刺了過去,按理鄧暄只要稍稍後退就能避過,但他竟沒有退,硬生生受了這一劍。

劍鋒插入鄧暄腹部,血跡暈染周圍衣物。劉平安猛地松手,劍身落地,他喃喃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為什麽不躲啊...對不起...”

鄧暄受了一劍,有些力竭,他拄劍單膝跪地,左手按著傷口。懷中的長命鎖隨著動作滑出,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他望著地上的碎片,不知在想什麽。半晌,他站起身,抱起崔如玉的屍體,不管劉平安的追問和道歉,獨自離去。

劉平安想要追著去,又聽到後邊駱清的家丁說駱清不行了,駱清可不能死!駱清死了二哥麻煩就大了,他咬咬牙便不管鄧暄,轉身拉著駱清去醫館。

鄧暄出了城門,來到大報國寺山下,他跌了一跤,袖袍沾上灰漬,他全然不管,只替崔如玉擦幹凈臉上汙泥和血水。

他來到母妃墳前,用劍做鏟,在旁挖了一個坑,把崔如玉放了進去,又細細的鋪上土。

做完後,他又想沒有墓碑,便將劍插在墳前。

然後,他上了大報國寺,來到佛堂。

他在佛前坐了一夜,滴水未進。釋空在旁敲木魚念經。

天邊有些亮了,風吹動燭火,釋空睜眼瞧了一下,那亮光卻不是日光,而是層雲見閃爍的雷光。

鄧暄突然開口:“兩年了。”

釋空轉頭看向鄧暄,鄧暄站起身,擡頭望著大佛,一夜未進水的嗓音有些嘶啞,他輕輕道:“佛不渡我。”

釋空有些怔然,他想要開口,天邊卻突然有炸雷聲響起,那雷聲轟隆,聲勢浩大,將他的話音都掩蓋下去。

鄧暄轉身出門,再不回頭。

☆、第 32 章

明光殿,又是一天早朝。

皇帝聽說了昨日發生的一切,頭疼不已,駱清到底是忠勇侯親兒子,雖然頑劣,但忠勇侯今天一定會參鄧暄,要自己給他個說法。

鄧暄也是,成天惹禍,現在還把駱清右手幾乎廢了,自己有必要給他個教訓。

駱如果然上前參了鄧暄一本,道:“犬子雖然頑劣,但罪不知此,請陛下還臣公道!”

皇帝環顧四下,卻沒有看到鄧暄身影,正疑惑,突然聽到宮人稟報,鄧暄來了。

皇帝皺皺眉,闖禍就算了,早朝還遲到,真是越來越目無王法!

鄧暄緩步走進殿中,他並沒有換一身衣服,仍是昨天的那身,身上都是泥點。

衣冠還不整!皇帝越想越怒,當即斥道:“你這是什麽樣子!”

鄧昭上前替鄧暄打圓場:“三弟許是受了傷忘了。”

鄧曉嘲道:“第一次聽說受傷能忘了換衣服的。”

皇帝又道:“忠勇侯參你故意傷了駱清,可有此事。”

鄧暄低著頭,答不對題:“我要辭官。”

舉座皆驚,這鄧暄又發什麽瘋!

鄧暄說完,也不等皇帝回答,自顧自就要轉身離去。

皇帝氣的直按心口,孽子!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裏!他站起身,拿起身前的茶盞就摔了過去,罵道:“站住!就為了區區一個西夏女人你就變成這副鬼樣子!那崔如玉難道真有什麽邪術,迷了你的心竅!”

那茶盞不偏不倚,正砸中鄧暄額角,茶水澆了鄧暄滿臉,茶盞的碎片劃破頭皮,血水和著茶水一起流下。

鄧暄站住了,他重覆了一遍,聲音低沈:“區區?一個西夏女人?”

他猛地轉身,擡頭逼視皇帝:“是了,對你而言,我母妃,崔如玉都只是區區一介人命,算的了什麽!這命比草還要輕賤!”

他目光兇狠,皇帝幾乎不能與之對視,但他仍然端著天家威嚴,怒斥:“夠了!來人,將他拿下!”

鄧昭想要求情,卻被皇帝喝止,他暗暗著急,偷偷沖宮人使了眼色,快去請皇後!

劉平安也是心急,鄧暄昨日還被自己刺了一劍,若是再受牢獄之災如何得了。他上前就要求情。

侍衛已經到了殿中,就要擒下鄧暄。鄧暄突然低笑,侍衛被這笑聲一驚,擡頭看向皇帝,皇帝也是不明所以,問道:“你笑什麽!”

鄧暄邊笑邊道:“我笑什麽,我笑我自己,竟然如此愚蠢!”他猖狂大笑,突然發難,將左右的侍衛通通打倒。

他仍然笑個不停,夠了,已經受夠了!我憑什麽要保護這樣的人!他們才該死!當他褪下一切人性的枷鎖後,他再無所畏懼。

煞氣又如何,他高舉雙臂,深吸口氣,重重煞氣從他體內奔湧,將他環繞其中。

鄧暄陶醉的感受體內的力量,對的,就該是這樣,我將戰無不勝!我要撕碎這人性的表象!我將毀滅一切秩序、等級以及虛偽的和平!

他狀若癲狂,皇帝怒道:“瘋了!瘋了!來人,來人,把他拿下!”

一批批侍衛湧入明光殿,他們將鄧暄團團圍住,鄧暄笑聲驟停,他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歪頭笑道:“我要毀滅的,第一個就是你!”

皇帝被他仿佛帶血的話語驚住了,他忍不住跌坐在龍椅上。

侍衛上前,手持刀槍,卻不能奈這赤手空拳的人分毫。他們一波波沖上,又一波波被打倒。

皇城外,大報國寺,釋空敲著木魚卻心神不寧。

崔如玉墳前的那柄劍突然震動不止,它竟然離開了泥土,自己飛起向皇宮而去!

釋空突然感覺到沖天的煞氣,他走出寺外,遙望著皇城。

現在明明是白天,卻幾乎看不見日光。那是沖天的煞氣!它們遮天蔽日,襲卷皇城上空,漸漸成型,須發怒張,鱗角崢嶸,爪牙鋒利,那是——龍!

天空中突然有光亮,是隱隱的雷光,釋空喃喃道:“天劫...糟了,煞氣成龍,有大妖魔現世!”這樣龐大的煞氣,別說是死了數萬人的戰場,便是千萬人也不會有,此等妖魔一但出世,必然血流成河,天下大亂!

鄧暄將侍衛全部擊倒,擡腳就要走向皇帝,鄧昭從背後抱住他:“三弟!你瘋了嗎!快住手!”

鄧暄手肘向後一擊,鄧昭連退數步,不可置信,鄧暄竟然連自己也打。

鄧暄步伐不停,劉平安又撲上前想攔,鄧暄一腳踢上他的心口,劉平安幾乎飛了出去,撞到禦案前,連吐幾口鮮血,他看著鄧暄面無表情的臉,想著二哥怕是真瘋了...

鄧曉看著鄧暄這般發狂,自己躲在角落靜靜圍觀。

其餘人也想上前攔,屬忠勇侯最為勇武,跟鄧暄戰了幾十回合,想為兒子報仇卻被鄧暄踢開,其餘人也是這般下場。

鄧暄離皇帝越來越近,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想上揚,眼邊卻全無笑意,平添幾分邪異。

皇後到了!武氏看著明光殿中躺倒的眾人,又看著鄧暄逼近皇帝,她喝道:“暄兒!快住手!”

鄧暄並不理睬,武氏上前扯過鄧暄的手,鄧暄這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出拳對武氏動手,武氏忙於招架,到底有武功底子,勉強過了幾回合,便被鄧暄一拳擊中腹部跌坐在地,武氏捂著腹部喊道:“住手!他是你父親啊!你難道想要弒父嗎!”

鄧暄盯著皇帝,目光森冷,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父親?哈哈哈,他都能不顧夫妻情分殺我母親,我為何要顧忌什麽父子人倫!”

明光殿屋頂突然破開,一柄漆黑的劍從空中落下,插在鄧暄面前。鄧暄伸手拔起劍,叫了聲:“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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