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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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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黎說完那話, 臉上忽然發起燙來,她雖然沒有過多麽嚴厲的家教, 但是身為一個女子應有的、最基本的德行她還是知道的, 這般直接輕佻本不該是一個女子所為,但……她就是想說出來,像是想要告訴陳煥她真的不懼怕他、也絕不會再想著躲開他是的。

可這話對於陳煥來說太突然了。

他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已經呆滯在了原地, 一切感官都好像被放大了,時間的流逝也似是變得緩慢了不少,心跳的鼓動劇烈到他能清晰得聽到聲音。

他一直以為是他一廂情願。

這丫頭,說出這話來,是和他帶著同樣的心情嗎?是真的喜歡他這樣一個脾氣並不怎麽好還做著那種兇殘活計的閹人嗎?

他看著楓黎, 此時他那副皮囊已經紅透了臉,帶著楓黎這丫頭少有的羞澀。

原來他這張臉害羞的時候是這個模樣啊。

楓黎雖是害羞,卻也沒有避開陳煥的目光, 而是直勾勾的與他對視,眼中帶著幾分期待和探究, 似是在說:司公呢?司公也是這樣喜歡我麽?

既大膽, 又帶著些許熾熱。

燒得陳煥耳朵發紅,有些缺氧似的喘不過氣來, 氣血上湧, 讓他站在原地緩了好久才緩和過來。

好不容易,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大膽!”

他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楓黎, 和她說“咱家也喜歡你麽”?他還是怯懦了,他不敢,就算楓黎和他講的如此明明白白,他還是不敢挖開了自己的心擺在楓黎面前。

今年陳煥快三十了,他十歲去勢進宮,當太監已有近二十個年頭,深宮裏他見了太多的腌臜事。將近二十年,他都沒碰著過一個真心說喜歡他的,如今一個小了他十多歲的宮女說喜歡他,他能真的當真嗎?

太監命是長,但也容易早衰,就算如今他確實有幾分好看些的模樣……他現在披著楓黎的皮囊望著自己的臉,能見著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得虧他還不是個愛笑的。

她真的會喜歡這樣的人麽?

從前楓黎意識不到的時候,他想逼她把想法說出來,逼她留下來陪他。

如今楓黎追了出來,他反倒想縮回去。

他怕他真的把真心交付了出去,等到最後會連他最後一絲尊嚴都消磨殆盡。

就算如今是因為這特殊的情況而真的有些喜歡他,可這份喜歡能維持多久呢?十多歲的小丫頭總是善變的,可他呢,他深知自己很難喜歡上一個人,碰上了,可能就改不了了。

不對等啊。

就像宮女到了年齡可以出宮,而他們太監大都在宮裏蹉跎一輩子,實在老了病了沒什麽用了才能放出宮去一樣。

那些真結了對食的宮女,多數不都還是到了年齡就出了宮嫁人,獨留那與她們對食的太監一人自個兒憑著一些念想消磨著。

他們這種人,一旦付了真心便不會輕易變心。

若過個六七年,楓黎這丫頭到了出宮的年紀,也把他自己一個人落在宮裏走了怎麽辦?他要是習慣了她的存在,等沒了她可怎麽過?低三下四地求她別落下他一個人獨自出宮去嗎?

什麽承諾,什麽山盟海誓,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罷了,算不得數。

說得好聽又有什麽用,有幾人真能說到做到呢?

所以說他們之間從來不對等啊。

如是想著,陳煥後退了一步。

楓黎心裏因為陳煥退這一步涼了一點,臉上的發燙的溫度也下去了。

觀察了這麽一段時間,她覺得陳煥喜歡她,應該是沒錯的。

於是狠了狠心,她往前追了兩步,固執地追問道:“我是大膽,可問題是……司公喜歡我這般大膽麽?”

虧她現在身上的傷已經結了層薄痂,下地走動已經沒問題了,這要是她還在床上躺著動不了,陳煥不得立刻從屋裏跑出去,她追都沒法追。

“你……”陳煥沒想到楓黎這個時候這麽執著,他欲言又止,整個腦子嗡嗡地響。

楓黎對於陳煥這樣的反應,多少是能有些理解的,該怎麽證明她確實心悅了司公呢?

她嘆了一聲:“我知司公在宮裏時日久了,大抵是見過太多腌臜之事與別離之時,但是司公,信我一回罷,可好?”

上前兩步,楓黎做了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大膽的舉動——她抱住了陳煥。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熱,能聽到耳邊他倒抽了一口氣。

陳煥僵硬在原地。

方才心裏來來回回的想了那麽多,全都在頃刻之間如雲煙般消散了。

心中唯有一個聲音:就莫管以後了吧,莫管了。

他回抱住了楓黎,比她用力得多,由於此時披著楓黎的皮囊身量小,他的頭紮在楓黎的頸窩處。

楓黎聽他在自己耳邊喃喃:“你這丫頭慣會騙人,咱家只信你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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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也抱過了,上前動手的時候楓黎挺大膽,抱完之後就成了縮頭烏龜,把頭蒙在被子裏羞的不敢露出來。她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就腦子一抽就給陳煥抱了,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各種意義上的大膽。

陳煥如今怎麽看楓黎怎麽覺得可愛,剛才只是抱一抱就讓他心中悸動得很,唯有一點不好,就是他現在披著楓黎這副皮囊,身量實在是太矮了些,抱自己的身子總覺得憋屈,等兩人互換回來之後,他一定得抱回來。

“現在倒知道害羞了,之前怎麽想的?”

陳煥笑她現在的烏龜模樣,不過也沒有逼得太緊,放任她自我欺騙似的蒙在被子裏,他心裏笑,不就抱一下麽,怎麽還就害羞成這樣呢,果真是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

因為楓黎表現得太過害羞而嘲笑她的陳煥,傍晚的時候就笑出不來了。

這具身體的月事又來了。

陳煥整張臉黑得像碳一樣,整個人都持續著難以言說的低氣壓。這回他這小腹絞痛似乎比上次的時候要稍微好一些,但還是疼得他想罵街卻連罵街的力氣都沒有。

楓黎現在的傷還是沒有好徹底,陳煥心疼她,所以總是催著她多臥床休息,這時候楓黎躺在床上瞇著,似乎是睡著了,吃完飯之後總是容易困倦。

他不想打攪楓黎,更重要的是,像是“月事又來了”這種話,他真說不出口。

獨自側躺在榻上,弓著腰捂著腹部,陳煥此時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有幾分可憐。

忍痛了多時,他竟是迷迷糊糊的就在榻上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這是個在他眼裏極其恐怖的夢,夢裏他與楓黎早就互換了回來,但楓黎總是追著他想扒他的褲子,還做了一些和月事帶極為相似的東西拿在手裏,嘴裏嚷嚷著什麽,頗有些不耐煩的意味:“司公,你快來我給你墊上尿布,不然又一身子味道了!”

這個夢對於陳煥來說實在是太嚇人了,夢中為了不讓楓黎扒他的褲子,只能玩兒命往前跑,跑了一小段路程他身上就已經帶上了一股子難聞的味道,然後楓黎一把抓住了他,動了動鼻子,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來,惡狠狠地說:“你這閹人,明知自己的情況還不知道墊尿布,不是成心想要惡心我嗎!”

那厭惡的模樣嚇得陳煥猛然驚醒了,冷汗連連。

一睜眼就看見他自己那張臉在他的面前晃悠,然後露出了一個關切的表情來:“司公這是……月事又來了?我聞到了點血腥味。”

還好……還好只是夢。

還好他那一刀切的穩,還能管得住下身,不至於和夢裏一樣需得墊什麽尿墊。

他小腹揪疼著,疼到他身上都有些抖,但這種疼痛和他在夢中聽到從楓黎口中吐出那種兇惡的話比起來,就顯得完全不值一提。

夢中那種絕望,他不想體驗第二次。

閉眼,他伸手把身前的人一把攬到了懷裏。

“你不準嫌棄咱家,以後……”陳煥的聲音輕顫著,他閉著的眼比剛剛閉得更緊了,手上用力,說得很艱難,“以後如果有一天真的管不住自己了,我會主動墊尿墊的,你別嫌我……”

尿墊兩個字他說得格外艱難。

楓黎:……?

見楓黎沈默了一下,沒能立刻回答,陳煥的聲音忽然提高:“呵,算了,咱家也沒想過會有人真心實意在意我們這等人!”

陳煥這話都把楓黎說得有些懵了,她趕緊回抱了一下,像是哄小孩一樣在陳煥的後背上輕輕撫了幾下,緩聲道:“不嫌棄司公,以後司公需不需要墊尿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現在司公不換上月事帶是不行的。”

然後,剛剛還頗有氣勢的陳煥渾身一僵,顯然是聽清了楓黎的話,可他不想聽到,他只想裝死。

於是保持著抱著楓黎的姿勢一動不動。

楓黎還是掙紮著把陳煥的手扒開了,去櫃子裏找了她早就準備好的月事帶出來:“我先替司公換上月事帶,一會我去找人上一杯紅糖水,很疼吧。”

陳煥絕望的抿了抿唇,無論在夢裏還是現實,他是不是都離不來被楓黎扒褲子的命了,不需要夢裏的尿墊,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需要月事帶啊!

他又想罵街了,但這是宮裏,他得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司公與楓黎抱在一起,把頭窩在楓黎的頸窩。

“司公……”

“嗯?”

“你壓著我傷口了……”

“快給我滾回床上好好歇著去!”

司公給大家表演一個一秒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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