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盟後山的草藥園子裏，蘇小曼緩步走在坎間，細細分辨著藥草的長勢。卻不覺，朝露早已沾濕了裙擺。

走走停停間，裙上的露水折射了些晨光，晶瑩剔透。

“蘇妹妹喲！”剛聽得那親昵的稱呼，說話的人便到了。

“沈大哥……你怎麽在這裏？”蘇小曼沖他笑笑，覆又試探道：“是白姐姐找你？這次又是何事？”

沈萬曉有些煩躁的搔了搔頭：“你們盟主真是越來越難應付了，這番又逼著我，替她尋那勞什子饕餮蠱。”

“饕餮蠱……”蘇小曼聞言，蹙緊了眉。“這蠱兇險至極，白姐姐要它作甚！？”

蘇小曼精通毒術，自然知道。

饕餮蠱出於南疆苗寨，此蠱養在人的血肉中，需用活人的精血供養，平日裏並無危險。可一旦被控音笛催發，蠱蟲蘇醒，便會吞噬人腦，使中蠱之人淪為喪屍。最為恐怖的卻是，此蠱如猘犬癥一般，見血即染，且傳播迅速。一旦催發，後果不堪設想！

“蘇妹妹？”沈萬曉見她有些呆滯，揮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蘇小曼這才回過神來。

“這些斷續膏你拿著，算是替白姐姐再補你的費用。”蘇小曼說著，從藥箱中拿出一小瓶藥膏，遞給他。

沈萬曉接過藥，拱手道：“謝謝啦。”言罷剛要轉身離開，卻是又想起了什麽，回身道：“對了，這麽長時間，蘇妹妹你也給過我不少優惠了，今個兒大哥我白送你條消息。”

“是什麽？”蘇小曼淺笑著，歪了歪頭。

沈萬曉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五年前，秦清珩救了你喲。”

“什麽……”蘇小曼聞言，僵住，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便也理所當然的忽略了，沈萬曉眼中一瞬的冷峻深邃。

“六年前，各大派圍攻五毒峰。”見蘇小曼微變的臉色，沈萬曉頓了頓：“秦清珩違背師命，帶你強行突破包圍，將你救下山。”

蘇小曼好容易反應過來，只得悶聲道：“怎會……當年分明是老盟主和白姐姐救了我。”

“武林正派自然容你不下，於是後來八荒盟收留了你。”沈萬曉接繼續道：“聽說為著這件事，當年殘月樓還惹上了不小的麻煩，後來事情過去，殘月樓自詡武林正道，自然不會希望再與你有何瓜葛，這事兒壓著壓著便淡了。”

聽罷這一席話，蘇小曼只剩下了些迷茫和沈默。

沈萬曉卻沒再多言，只道：“對了，你們快要和殘月樓決戰了，風媒不便攙和這些，可是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蘇妹妹你啦。”他回頭沖蘇小曼一笑：“希望這場爭鬥結束之後，你還好好的活著。”語氣轉為難得的正經。

說完便施展輕功，消失在迷蒙的晨霧中，留下了有些迷茫的蘇小曼。

……

風雪之中，輕柔的曲調愈發清晰，耳畔溫和的安慰：“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那面孔卻越來越清晰，修長的眉、端正的鼻、薄涼的唇和那沈靜冷定的眸光……最終，與熟悉的面孔相重疊——秦清珩。

恍然醒來的蘇小曼，有些驚訝的發現，窗外竟然落了小雪。

這樣冷的夜，那人的殘肢是否會痛呢？心下，竟是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

蘇小曼輕聲嘆了口氣，思忖了片刻，終還是起身提起了床頭的藥箱，緩步移向囚室——她，放心不下他。

沿路望著那白絮漫舞，蘇小曼竟思緒也不由得，循著飛散：那場夢，原是一段記憶，一段因當年高熱不斷，燒模糊了的片段。

可蘇小曼卻不明，為何那片段一直縈繞在腦海，數年未曾散去。許是因為，那個冰冷的夜，秦清珩給了絕望中的她，一份彌足珍貴的溫暖吧。可如今回想起了，又能如何呢？他想來，是早已忘卻這回事兒了吧。

腳踩著薄雪，“咯吱咯吱”的輕響，蘊著說不出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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