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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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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蒼茫,寒風淩冽。

逼人的寒氣,無處不在往人骨縫裏鉆,寂寥雪紛飛如鵝毛,簌簌往山谷深處抖落。

慕時漪唇色青紫,蜷縮在花鶴玉懷中,鼻間呼吸微弱,漂亮眉心蹙著,顫得不成樣子。

“時漪,別睡。”花鶴玉吻著她的眉心,這般極寒溫度下,若是真的昏睡,那後果不堪設想。

等再次從沈沈夢魘中,被花鶴玉強行吻醒時,慕時漪已經分不清身處何處,細軟指尖緊緊攥著花鶴玉衣襟,帶著哭腔往男人懷中鉆去。

“冷……。”慕時漪昏沈中,嚶嚀出聲,哪怕她身上裹著花鶴玉的大氅,被男人緊緊摟在懷中。

花鶴玉悶哼一聲,他受了傷,肩膀被血浸透,血結成冰,攀附在他傷口上,如有千萬只蟲螞,往他骨肉深處啃咬。

“再忍忍,町白他們快來了。”花鶴玉輕聲哄著,一下一下溫熱氣息撲撒在她鼻尖。

這山谷太深了,加上風雪蒼白,花鶴玉自己重傷,又要抱著慕時漪,這般惡劣條件極容易迷路,若是與町白他們錯開,後果不堪設想。

眼下,原地等待救援,最為保險。

慕時漪起了高熱,渾渾噩噩中不滿的嚶嚀一聲,忽而呼吸急促,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極度痛苦道:“夫君,熱……”

花鶴玉聞言,他眼神倏然黑沈下來,等不得了。

他曾隱姓埋名在蒼梧軍營中呆過,曾經有士兵在塞北風雪中迷失,極度失溫時會出現渾身發熱的知覺反差,若再等下去,慕時漪的身子骨必然要凍壞。

“時漪,不要怪我。”花鶴玉望著她失神的雙眼,嘶啞的嗓音從喉間溢出。



衣裳一件件脫落,男人帶著一層薄繭的指腹最終頓在慕時漪貼身小衣的衣帶上,素白的帶子勾著他修長指節,緩緩扯松,露出底下白皙到令人暈眩的雪膚。

因為慕時漪玉腕上有傷,花鶴玉手上動作小心到極致,他衣服沒退,只是解開前襟衣扣,把嬌小的姑娘塞入懷中。

寬厚大氅裹在兩人身上,他牢牢把她護在懷中,兩人相擁時,更像是慕時漪無意中對他褻瀆的折磨。

此刻,肩背裂開的筋骨,傷勢極重不停流血,花鶴玉悶哼出聲,眼中黑沈如寒潭幽深得有些嚇人。

許久,慕時漪漸漸緩和呼吸,額間沁著薄汗,雖高熱不止整個人有些迷糊,但在本能的驅使下,她只知拼命靠緊花鶴玉,玉藕般的手臂扣在他側頸上,嬌小無助。

山谷外,天色已翻起朦朧天光,簌簌落雪伴著時不時響起的狼嘯,不能點火,會引來野獸,花鶴玉傷得極重,用所剩不多內力,一直暖著懷中的慕時漪。

這山谷極深,加上暴雪路滑,等町白帶人趕到,都已過了寅時,灰蒙天光落在花鶴玉身上,斑斑點點,他肩上發上都落了雪,若不是懷中用大氅裹著的人兒還有微弱呼吸,他本人幾乎凍成了一尊雪人。

“殿下,屬下來遲。”町白帶人跪在外頭。

花鶴玉慢慢擡起頭,嗓音嘶啞幹澀:“毯子、所有人轉過去,閉眼。”

“是。”町白聲音哽咽,紅了眼眶,趕緊遞過早就準備妥帖的保暖物品。

被雪封堵的山路已經清理幹凈,花鶴玉拿著極厚的絨毯,把慕時漪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裹在裏面。

慕時漪幾乎的下意識的,用臉頰蹭了蹭他指尖,用極淺極弱的聲音呢喃道:“殿下。”

“在,孤在的。”花鶴玉壓下所有瘋狂狠戾,喉間漫著極重的血腥味,輕輕吻著她汗濕鬢角。

寒風刺骨,花鶴玉就像感覺不到一般,他背上鮮血浸透外衣,結了一茬一茬從冰碎,粘在皮開肉綻的背脊上,手中卻穩穩抱著慕時漪攀爬山脊,憑著一股狠勁,一步一步走向停在外頭山路上的馬車。

町白數次想勸,但又硬生生忍下,他心裏明白,殿下只要能動,他心尖尖上放著的,皎月不是誰都能隨意沾染上一絲的。

馬車內,花鶴玉把慕時漪輕輕放下,他才整個人才失了力氣,頹然跌在羊絨毯鋪著的車廂內。

鐮伯駕車,馬車直接進了宅內,齊嬤嬤帶著郎中醫女,已經早早候在外頭,她見花鶴玉抱著慕時漪下車,趕忙帶著醫女迎上去。

天光昏暗,寢居中昏黃燈火照得滿屋通明,地龍燒得極旺,四周角落放著數盆銀絲炭火。

女醫先是把脈,又看向慕時漪手腕上的傷,那一截本該如玉一般的手腕,此刻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醫女見了有些可惜搖頭:“郎君,你家夫人身上這傷,皮膚上一點點磕碰青紫倒是不礙事,可是這手腕,日後定是要留疤的。”

這傷本就是慕時漪路上為了給花鶴玉留下極好,悄悄用簪子劃破的,後來因為刺殺趙夜清不成,那死變態補了一簪子,他用的力道極為巧妙,避過了經脈,卻把她手腕上的肉剜得見了白骨。

醫女開了藥方,又細細叮囑藥的用量用發,齊嬤嬤在一旁聽得心頭發顫,只覺得屋中氣溫驟然變冷,她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雙眼刺紅,宛如瘋魔。

“殿下,不如讓老奴來伺候夫人洗漱沐浴,因為山梔姑娘受傷昏迷,府中其它的小丫鬟老奴又當心伺候不好。”

“殿下也蹭著這段時間,讓外頭郎中看看您身上的傷。”齊嬤嬤在一旁輕聲說道。

“無需。”花鶴玉面無表情拒絕,親手把慕時漪抱起,朝隔間凈室走去。

凈室內白霧氤氳,灼人的熱意,慕時漪在他懷中掙了掙,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體漸漸回溫有了只覺,手腕上的傷,痛到她像骨頭生生被人折斷一般。

“疼。”浴桶中,慕時漪顫抖著,睡夢中也似在無助哭泣。

花鶴玉小心握著她受傷手腕,無奈一嘆,若是她醒來知道他親自幫她沐浴,也不知要如何氣惱。

可是他又怎能再容許有外人觸碰她的身子,哪怕是山梔和齊嬤嬤也不行的。

手中軟帕擦過她白皙肌膚,從眼角眉梢道玉潤腳尖,他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地方,就像的對待一件上好的珍寶,細致又溫柔。

凈室內,水霧彌漫,花鶴玉身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又有鮮血溢出,順著他白皙側頸,隨他俯身的動作,滴落在浴桶內清澈水中。

最後,花鶴玉用寬大毛巾,把人裹緊放進已經烘烤得溫暖舒適的床榻上,從箱籠中翻出慕時漪的小衣,給她穿好,掖好被角才朝屏風外頭站著的齊嬤嬤吩咐:“嬤嬤進來守著夫人,孤就在外間換藥。”

齊嬤嬤忙不疊上前,忙得應道:“是。”

西風和町白和郎中一同在外間花廳裏候著,見花鶴玉出來,他們趕忙站起身來。

郎中用剪子剪開花鶴玉衣裳,因為時間過久,傷口周圍皮膚已經凍壞,皮肉和衣裳粘連鮮血淋漓。

花鶴玉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面上不見任何異色,只是聲音冷淡,同郎中吩咐:“抓緊時間處理傷口換藥,等會子還要去給夫人餵藥。”

“胡鬧!”老郎中花白的眉毛都快蹙在一塊了。

他胡子顫抖:“小郎君,你肩上這傷可耽誤不得,若是醫治不好感染了,那是要命的。”

花鶴玉肩上的傷,皮肉外翻深可見骨,沾著汙泥,長度足足有成年人手掌那般長,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剜了一團肉。

“你們來個人,摁著他,等會這烈酒從傷口上倒下去,那可是能痛到地上打滾的事。”老郎中讓人尋來烈酒,指著花鶴玉道。

花鶴玉垂了眼眸,聲音嘶啞:“無需,老郎中你倒就是。”

老郎中生在涼州,年輕時一直在蒼西的軍營行醫救人,站場上鐵血的漢子他見多了,卻從未見過如花鶴玉這般能隱忍到極致,心性更是克制可怕的人。

極烈的燒酒順著他肩頭倒下,在這瞬間,只見他面色驟然發白,垂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面上竟然瞧不出絲毫異色,就像沒有一點感覺一般。

老郎中用烈酒消毒後,有用淬過火的匕首小心剜下他肩上已經凍死的腐肉,再次消毒時老郎中不禁佩服道:“小郎君再忍忍,你這傷尋常法子估計是沒那麽容易好,只有用針線把裂開的骨□□合,讓傷口愈合。”

“好。”花鶴玉輕輕點頭。

下一刻,尖銳的銀針從他皮肉穿過,穿針引線的聲音恐怖得令人雞皮疙瘩炸起。

花鶴玉逆光站著,背脊筆挺,除了唇色稍顯蒼白,身體連顫都未顫一下。

町白和西風守在一旁,他們於心不忍,微微側過頭,紅了眼眶。

老郎中給花鶴玉處理好傷口後,千叮嚀萬囑咐才離去。

“你們也回去休息,忙碌一整夜。”

花鶴玉起身往內間走去,在轉身進去的那一刻,他冷冷回眸:“抓到的那些刺客,還有王庭偷襲的騎兵。”

他唇角泛著嗜血的笑:“趁著河水還未完全封凍,把那些人凍進去,每日餵食餵水,心口以上用爐子暖著保溫,讓孤看看這些東西還能活過幾日。”

“是。”町白趕忙應道。

“趙夜清找到了嗎?”花鶴玉問。

町白微凜:“回殿下,根據山匪傳來的消息,趙夜清帶著婢女纖纖已經離開伏雁嶺山脈,去了東胡草原,最後在茫茫雪海中消失蹤跡。”

花鶴玉揉著隱隱作痛的眉心:“那讓人往蒼梧傳一封家書,如實稟告宣威將軍,這般大的動靜,估計蒼梧和蒼西都收到了我們遇襲的消息。”

屋內。

齊嬤嬤正端著湯藥,正準備給慕時漪餵下。

恰巧這時,花鶴玉繞過屏風從外頭進來,他垂眼看著在榻中昏睡,無知無覺的慕時漪,嗓音淡淡:“嬤嬤你去休息,夫人的藥,孤親自來餵。”

齊嬤嬤有些不放心,畢竟花鶴玉的傷,她也瞧見了,傷得極重,但殿下的旨意她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只能恭敬行禮,緩步退到外間。

床榻旁,花鶴玉端起小桌上放著的漆黑苦澀湯藥,伸手小心翼翼把慕時漪扶起喚她的小名:“卿卿,快醒醒。”

慕時漪身子微微顫了顫,但依舊逼著眼,沒有絲毫要轉醒的跡象。

下一刻,男人沒有絲毫猶豫,低頭含一口碗中苦澀藥汁,然後慢慢餵進慕時漪口中。

刺鼻苦澀難以下咽東西,在接觸道唇瓣的瞬間慕時漪本能掙紮。

“乖乖~”他伸手,有力臂膀緊緊箍著她纖細腰身,溫言軟語低聲輕哄。

夢中,慕時漪也不知能否聽懂,但慢慢停止掙紮,眉心蹙著微仰的脖頸,緩緩咽下湯藥。

花鶴玉的唇很燙,兩人滾燙的身軀相貼,在破碎斑駁的燭光下,是說不出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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