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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月盈則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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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安玉帶著姜氏去給姐姐姐夫請安,這男女之間的事情,但凡有了肌膚之親,就很不一樣,昨兒倆人還是陌生人,今日在妙娘這裏,就頗有些眼神交匯之時,都有火花產生的微妙感了。

妙娘心裏很是欣慰,她頭一次做媒,還是跟自己親弟弟做媒,若是做的不好,成了怨偶,可就是大罪過了。

還好,還好。

程晏和妙娘都勉勵新人幾句,姜氏也好奇的看了看程晏一眼,這位年少就中了狀元,出身名相之家,權傾朝野的姐夫。結果很讓她意外,程晏非常年輕,眉宇間神采飛揚,睥睨之下,威嚴更甚,此風度百年難得一見。

至少姜氏見過的人中,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人。

真天人也。

她又看了姐姐顧氏一眼,按實際年齡算,她應該二十六歲,馬上要二十七歲了,這個年紀有的婦人還過幾年都要做婆婆了,但顧氏卻異常年輕,皮膚白裏透紅,兩靨帶著笑容,和程晏偶爾對視,更比她們像新婚夫妻,足見其感情深。

“二弟妹,你們就暫且先在我們府上住著,他們男人家都在外頭跑,我和你大嫂平日在一處說說話推推牌,時常再出去布施一番,如今你來了,正好又多了個說話的人。”

姜氏乍聽妙娘說話,回過神道:“姐姐說的很是。”

妙娘如此,方才覺得這弟妹很識時務,她笑道:“安玉自小性子比安廷調皮些,我總擔心他不能沈下心來,索性前幾年在鄉苦讀,方有所得。如今她也已經成家了,我就把他交給弟妹你了。”

聞言,姜氏忙道:“姐姐這是折煞我了,我才進門,什麽都不懂,日後還請姐姐多多指教才是。”

“都是一家人,別說什麽指教不指教的話。”妙娘即便對親戚,也沒有過分親近,就像薛氏住在程府,她很少管薛氏如何,甚至他們夫妻有齟齬,妙娘也佯裝不知道,對於姜氏也是如此。

別看她說什麽經常找薛氏說話,那也是客氣,事實上姜氏進門,妙娘對她也不會指手畫腳,尤其是夫妻之間的事情,一旦插手,小事也會變成大事。

這就是為人的智慧了,姜氏也非一般小性女子,回門時,就同其母道:“大姑姐廚下都是一樣的膳食,若是想另外添菜,按市價給廚下就成。平日下人吃穿用度都是程府供給,但也毋須繁瑣之禮,我和大嫂平日都是待在自家院子裏,若是有事出門,只消得派人提前說一聲,預留車馬就成,姑姐也不會插手什麽的事情。”

姜夫人就感嘆連連,說女兒嫁了好人家了。

自古,女人在婆家過不好日子,和婆婆姑嫂之間的問題可太大了。

三日回門之後,姜氏也順利在程府住下,她是個精於世故,但是並不世故的人,旁人待她一分好,她回人十分好,但若旁人算計她,她也十倍還之。

且她對於安玉更是十分上心,小夫妻二人一夜叫數次水,她整日春波蕩漾,魚水之歡讓全府的小丫頭們都知道此二人纏綿。

至此,妙娘知曉他們夫妻和睦,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籌備兒子倦哥兒的童子試。

早中晚膳食都精心安排,還常常自己下廚,就如今日她做了倦哥兒小時候最愛吃的肉龍和菜龍,澆頭用的油潑辣子。

飯桌上,倦哥兒埋頭一頓吃,吃飽了才拍拍肚子:“娘親,兒子如今方吃飽了。”

程家家訓,用食七分飽即可,不能太過食,否則不能用心讀書。程倦也是如此,雖然正長身體之時,但很少吃撐,當然,吃撐了也不好受,但是吃飽就真的爽的很,尤其是他娘做他最愛吃的東西。

“你歡喜就好,你爹爹還說我久不燉甜湯了,明兒我要跟你爹爹燉芋頭紅豆湯,你可要用?”她撫了撫兒子的頭,一片慈愛。

倦哥兒點頭:“兒子當然要喝,只是不要娘親太累了才是。”

“這也算不得什麽。”妙娘笑道。

又聽倦哥兒道:“安平公主過世,本來蔡雍要和我一道科舉的,但是要守制就不能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妙娘當年和蔡雍一起揭露皇家逼婚內幕時,蔡雍說了皇家逼死她親娘的話,這話到了公主耳朵裏,即便她是公主,也經不住旁人說閑話,這位在書裏活到蔡雍之後和林寒哲對決的人提前早亡。

當然,她這個時候過世,對於蔡雍而言也算不得什麽,自古父在母亡,守一年制就成。當然有不少官員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一般守三年孝。

妙娘就道:“我想以蔡雍的學識,即便再晚幾年也沒什麽。你呢,就不必管別人,這縣試府試院試過了,才能領鄉書。”

說完,她又諄諄教導道:“這功名就是男子的立身之本,年紀越大越難熬。你看你三叔,一日未中,在家中就好似低人一等,無法出仕,就沒辦法護著家人。”

有了功名,即便是舉人,都能和縣令對坐,不必下跪。

程家作為科舉世家,非常現實,不能出人頭地者,慢慢大家就會把你遺忘。

程晏在宗房的長兄程暉五子中,有一人才學俱佳,程暉都覺得看到了希望。

都說莫欺少年窮,但是出名也要趁早,否則一直要圍囿於讀書,人生大半輩子都沒有自己的生活,這樣的人生太受苦了。

仕途不好走,但是生在程家,有官身就比沒官身強。

宗房為何殞滅,程晏為何能崛起,無非就是功名二字罷了。

程倦聽的是心有戚戚焉,他說:“兒子雖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七分靠人,三分還要靠老天的運氣罷了。”

“你這話很是,娘也沒別的意思,在該學的時候就下苦功夫,否則錯過這光陰,日後想學卻是難了。”

“娘親教誨,兒子敢不聽從。”

“果真是長大了。”

這一年的新年,程府未辦戲酒,也沒有邀請賓客過來,程晏的官場往來也沒有邀請至家中來,這當然是因為家中有要參考的學子,大家都怕他們分心。

安玉帶著倦哥兒苦讀,他心得頗多,時常舅甥二人就在書房讀書,妙娘和姜氏都送甜湯補品過去,生怕他們因為讀書虧了身子。

姜氏很爭氣,進門不過兩個月就已經揣上孩子了,和妙娘一起送完湯後,帶著一抹期望道:“夫君這般用心,肯定能蟾宮折桂。”

“但願吧,否則又要蹉跎三年。”

姜氏挑眉。

到了次年,倦哥兒赴縣試府試過了,院試雖然名次不高,但也成了順天府的一名生員,安玉則以三甲出身外放做縣令。

程時此次雖然未中,但也上了副榜,他這一年沈穩了不少,準備繼續苦讀。

這些對於程家而言都是好事,程晏在入仕第十一個年頭,也成為禮部尚書,以三十一歲這般年輕的年紀成了名副其實的六部正堂官。

新政卻依舊在推行中,姜氏頗為深明大義,聞得安玉外放,即便有孕在身,也不以為怵,帶上伺候的人,要跟隨安玉去地方。

妙娘勸道:“你若生了再去,安玉也不會怪你。這樣對肚子裏的孩子也更穩妥些,你看呢?”

姜氏卻笑道:“我蹉跎到了二十歲才遇到良緣,因此也不想和夫君分開,我知道姑姐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此事就恕我不能從命了。”

聞言,妙娘也不再勸,只道:“那就祝你一帆風順。”

姜氏就道:“其實我為了夫君是其一,其二也是我雖為女子,但也知道這天下這朝廷無外憂,必有內患,姐姐時常於高興時,帶著一抹憂愁,我看定是覺得盛極必衰。”

“你所言極是。”妙娘沒想到和她關系頗好的薛氏沒看出來,倒是被姜氏一語道破。

她眉宇間帶著憂愁道:“月盈則虧,盛極必衰,日子不好過的時候,都作縮頭烏龜,日子稍微好過點,就像內鬥黨爭。”

謝家以前和程晏是同盟,但是現在皇帝已經十一歲了,還過幾年就能親政了,郭清身體已經不好了,這幾次廷推都是由次輔舉行,這次輔便是前翰林院掌院,曾任吏部左侍郎的宋先時。

他也是林寒哲的伯樂,這些年,林寒哲頗受宮內外讚賞,因為他行事有分寸,而不是像程晏那樣針對勳貴宗室敢下手。

郭清一旦退下,宋先時怕就是要趕程晏走了。

程晏得罪巨室,下場哪裏又會好,這正是妙娘擔心的問題所在。

一旦下野,死路一條,還有林寒哲虎視眈眈,即便不死,再要出仕可就難了。程晏曾經說過一句話,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況且他正值盛年,要他蝸居在江寧老家,這該多麽憋屈?

若沒有林寒哲,一時朝廷也找不到可替代程晏的,但偏偏林寒哲在,他還有更先進的理論,這些都頗受少年天子的喜愛。

不過,今日但見姜氏如此,妙娘也釋然了:“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牽絆太多,思慮太多反而不成事。二弟妹,我也要多謝你今日這一番肺腑之言,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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