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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過猶不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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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到就來九月八”,還沒到九月,江湖上早已充滿了肅殺之意。

江湖之外,是更遠更大的江湖,江湖之外,便是這天下。

金甲血染長安,天道占局未起,亂世就已降臨。

其實這個亂世的到來,並不是特別得讓人驚訝。

天朝之大唐,早已在風雨之忠給你飄搖了數十年。

大唐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奄奄一息,但卻還尚存一氣。

長安幾經易手,長安已不再是原來的長安,天下也不再是那座天下。

"老人"已經到了回光返照之時,他最後一口氣什麽時候咽下去,都不會再遠。

遠離朝堂,遠離喧囂,但這才亂世卻仍然避無可避。

每當天下有什麽大動靜傳來之時,石羈都會在星空之下久久不眠。

明月自古就是很寄相思的,或許也是因為他鄉明月依舊,卻不見身邊人了吧!

石羈心中的思念,便是他那個身處天下的哥哥。

也只有他的哥哥,才會值得他如此思念。

少小離家,相依為命,孤苦伶仃,這些詞用於描述他們之間的感情,可能都不算貼切。

所謂血濃於水,或許就是這種太多東西都不能割舍的感情。

山上修道不易,山下稱王稱霸更是不易。

亂世多出梟雄,也只有明白逆流而上的不易,才會深刻體會到在亂世之中安身立命的艱難。

石羈仰望星空,嘆息間,有千種哀怨,有千般愁緒。

人之所以難以理解對方,或許也就是因為別人很難懂,人在落寂之時,在星辰之下的感慨吧!

人心總是晦澀難懂,或許也是因為似有似無的那千般愁緒吧!

江南煙雨朧,漠北秋風渡。這個江湖已入了冬。

肅殺之意如臘月吹雪,血腥之氣如孤山淩風。

浩然盟,此時已經不再是浩然盟。它在天下人的心中,已經成立一盤絞殺陣。

大陣絞殺之下,無一處凈土。

縱然是天道浩劫,也會有念生之情。可是這明掛浩然的浩然盟不是,他們手握刀劍,殺遍了整個江湖。

誅滅魔道以正浩然。

一月,九連烽火,五谷大派,青雲谷、斷魂谷谷主身死,浩然之下,不留邪祟。

三月,月黑風高,“義俠”匡晨誅滅於繁花開不盡的山莊之中。

五月,煙塵滾滾,一道寒芒破了魂王的萬變之軀。

七月,商谷論局,商谷“天君”死於二者手下之棋。

浩然七俠,九泉之下,大多已沈冤得雪,唯有紀塵、羅恨生、肖小曉三人的情孽債還有說不清道不明。

鐵騎踏過潼關之時,兩道流星急墜而下,便有了這三年後的血雨腥風。

浩然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屠刀。

石羈早已明白了這一點,浩然盟也預感到了這一點。

這一夜星空寥寥,這一夜萬籟寂靜,就連那不敢寂寞的蟲鳴,在今夜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浩然鏢局此時已沒了燈火,但所有都沒有睡去。

有的躲在窗臺之下,透過窗紙,借著朦朧的夜色,包含惆悵的眼眸,有些同情又有些憐憫地仰望著在星空之下的身影。

有的坐不能安,臥不能眠,反覆挪步,眼光似在刻意回避,但眼角還是瞥到了那道人影。隨即一聲重重的嘆息聲再也壓抑不住,卻又也無可奈何,只能繼續在房中反覆踱步。一來一回,心神難以安定。

鏢局的雜房裏,躺著一個個疲倦的身子。他們白天奔馳千裏,才從遠處趕來。浩然鏢局已大不同往日,鏢局之大,鏢師已在九州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他們是居功至偉的。沒有人再讓他們這麽辛勞的趕路,除了他們自己。

他們不得不趕回來,他們是鏢局的一份子。浩然二字,或許他們已經擔待不起,但卻沒有人能剝奪他們做一個鏢師的權利。

今夜之後,浩然鏢局有當或去何從?今夜之後,浩然盟又似乎還會存在?

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敢設想。

短短一年,但在他們的心中,已經打上太多的烙印,屬於石羈的烙印,屬於浩然盟的烙印。

有人已經默默流下眼淚來,見過刀光血雨的江湖,卻沒能抗過今夜的壓抑。

男兒有淚不輕彈,或許只是因為情未至深處吧!

再漫長的黑夜都會過去,思州的第一聲雞鳴悄然無聲,又卻讓人煩躁異常。

人向往著光明,浩然盟的人更是如此。但在今夜,他們卻期望黎明晚一些到來,就算再晚一刻鐘也好,或許再晚一刻鐘,他們就能想出法子來。

屋頂上,那道身影一躍而下,比起上去之時,少年的身影少了幾分疲倦,倒是多了幾分瀟灑。

他白衣依舊,纖塵不染,木劍在手,如飄渺之劍仙,又如赴死的義士。他身形不算高,但在一些人的心中,已如同西山上的金身高佛,受人敬仰。

如果說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神靈的話,石羈就是浩然盟的神靈。

受神靈的愛戴,卻又如兄弟一般,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同心之義。

他愛恨分明,殺伐果斷,眼不容沙,是浩然在這座天下最好的代言之身。

令人唏噓的人,今天他也如同那卑微的塵埃,要受這浩然的審判。

一身浩然,今日卻要以浩然之名,定其罪。人間最唏噓,莫過於此。

“殺手,身後沒有朋友、兄弟,但是你的身後有。你不該如此!”刀疤潁良,劍抱在胸,鄭重其事,本是瀟灑之人,眼中卻出現了不該出現的落寂與悲涼。

這世間殺手或許是最無情的,但他潁良卻對眼前這白衣飄渺的劍客萌生了一種敬仰的兄弟之情。義士多悲,或許就是他們這種體會了這世間的太多無奈。

石羈是潁良敬佩的殺手,因為石羈就是無名。無名教了潁良太多一個殺手的道理。

一個殺手本不該像無名一樣這麽多情,但一個殺手卻應該像無名一樣,對心中任何的感情,都認真到了極致。

“你還欠我一個拜堂禮對不對?”丁若靈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了黑紗。石羈是她唯一一個肯主動揭下黑紗的男人。

她們之間的關系很覆雜,丁若靈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

很多時候,丁若靈都希望自己可以像銀鈴一樣敢愛敢恨。

但是她畢竟已不是少女,身上有太多這個世界無形間,強加給她的枷鎖。

自古美女愛英雄,這並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

像丁若靈這樣的美女更是如此,只不過,越優秀的美人,眼光也就會越高。

連丁若靈自己都不知道,石羈什麽時候就成為了這樣的人。

若是英雄在少年時,也如流星般璀璨,丁若靈一定會很早就認出來的。或許那時候,她就主動了很多,如今成了神仙眷侶,這也說不準。

假如,她知道今天她會傾心這白衣少年,或許當日她也會假戲真做,一切拜了堂再說。

可惜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假如,如今的她,也只能開這種帶著些許悲涼的玩笑。

丁若靈加入浩然盟,還有很多的故事要講。只可惜,石羈已經沒有思緒去理了。

也難得浩然盟出了名的冰山美人開一次玩笑,石羈臉頰上也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石羈笑道:“能迎娶江湖四大美人的冰山仙子,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但讓仙子做一個寡婦也實在不是一件美事。若我石羈還有來日,一定會成為受世人羨慕的仙子郎君。拜堂就先繼續欠著吧!”

“做寡婦雖然不是什麽一件光彩的事情,但做負心漢卻更讓不恥,希望你別做那受人唾棄的負心漢就好!”

真真假假,全在二人的一笑之中。

郎有情妾有意,這種場景無論是在何處,都會讓人心生歡喜。

只可惜這是在浩然盟,只可惜是在今天這個日子。

二人的談笑風聲許了一世,換來的卻不是那洞房花燭。

清風拂面,笑容凝結時,只剩那無盡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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