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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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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曲子怎麽覺得有些耳熟。”蕭粲悄悄在蕭宓耳邊道。

“回去說。”蕭宓拍了拍她的手道。

楊映的餘光時刻註意著蕭宓這邊的動靜,見蕭粲跟蕭宓耳語,頓時緊張不已,眼見蕭宓嘴巴動了動,卻不知道她說了什麽,心中越發忐忑。

一曲結束,大廳裏響起熱烈的掌聲,不少人往臺上丟了賞錢。

這琴曲確實是妙,趙佶的詞也填得好,男客那邊一片讚美恭維之聲。女客這邊,雖然說不來男客那邊的各種專業的溢美之詞,卻也都紛紛誇好聽,連帶著誇楊映聰明伶俐。卻也有與楊家主婦不太對付的,陰陽怪氣誇楊映“多才多藝”。

且說前朝大夏覆滅大楚之後,幾乎對大楚的一切進行了全盤否定和打擊。

大楚的繁盛有目共睹,技術先進,文化璀璨,為使民眾不至於懷念前朝,夏朝的太宗皇帝進行了一次堪比始皇帝“焚書坑儒”的文化大清洗,嚴苛的恐怖政策下,大楚的工藝文化在大夏三百多年的統治中幾乎完全斷層。

大楚最為後世詬病的,莫過於太|祖皇帝桓歆與親妹妹桓皇後的那段淫|亂秘史。楚太宗之後,楚皇室向天下正名,說那桓皇後其實是□□生父收養的義女,與□□並無血緣關系,史書上也強令這樣寫。夏覆滅楚後,完全扯下了這塊遮羞布,將大楚皇室釘在了“亂|倫後嗣”的恥辱柱上。

夏朝有名的賢後宇文皇後,主持重修《女戒》《女德》,以前朝的桓皇後為反例,提出女子應重德輕才,賢良,勤勞,孝順,謙遜,寬容(如她這般)就足夠了,而不該讀太多書,也不該多才多藝,免得移了自身性情,也免得勾引男子犯錯,更至於霍亂江山。

自此開啟了長達三百年“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而今大魏才從夏朝手中奪取江山不過三十餘年,這樣的風氣自然也跟著延續下來。

“我家郎君說,聖人言操琴可靜心養性。女孩子習琴,有助於培養平和的性情,寬容的心胸,可不是別的亂七八糟的才藝!”楊映的母親張氏立刻為女兒辯駁道。

扯到聖人言,另一位女客便沒聲了,聖人畢竟是神聖權威的,雖然她也不知道聖人到底說沒說過這種話。

而男客那邊,卻有些年輕人對趙佶投去了艷羨的目光。

不得不說,延續三百年的陋習,到如今已經有些反彈了。

女子無才,讀書也少,見識與飽讀詩書的男子天差地別,夫妻之間變得很難有精神上的共鳴,反倒是一些煙花之地出來的妓子,為著迎合男客,多讀了些書,也會些才藝,往往被男子引為知己。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想自降身份與那些賤籍女子相交相知的,有時難免就會幻想,若與自己門當戶對的妻子也能與他們有共同話題,像古時候的恩愛夫妻那般,志同道合該多好。

年紀大了,會漸漸習慣妻賢妾美的模式,年少時,卻難免有些離經叛道的想法。

一片和樂之中,楊映見蕭宓也沒什麽激烈的反應,漸漸松了口氣。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她還是太膽小了,蕭宓應該根本沒有證據證明那曲子是她原創的,貿然說出來,也不過是自討沒趣,所以只能乖乖咽下這口氣。

心中正在思量著,以後到底是就此和蕭宓撕破臉,還是想辦法彌補關系,卻聽得男客那邊出現了一個異樣的聲音。

“可笑之極!”一個年輕男子嘲諷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頓時安靜下來。

“有些人,可真是厚顏無恥!晉朝珍本上的琴曲,也竟敢冒認是自己所創!”

說話的人,是柳老太君的侄孫,柳家年輕一輩的四郎君柳崢,和趙佶一樣好琴,是個音癡,因此可謂博聞強識。

“柳四哥,這話關系到女子名聲,可不能亂說!”首先回應的是楊映的嫡親兄長楊素。

“我與她一個區區女子,無冤無仇,若非她所作的事情實在令人發指,何必來與她攀扯?”柳崢義正言辭。

女客這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楊映身上。

楊映臉色煞白,心中難以置信,怎麽會,蕭粲不是說那些曲子是蕭宓自創的嗎,怎麽會成了晉朝珍本上的了!

“我沒有!你胡說!”如今只有死扛到底,畢竟其他那麽多人都沒說這曲子有問題,只那男子一人在說,誰知道他是不是出於什麽難以預料的居心胡謅的!

楊映的聲音隔著屏風傳過來,柳崢臉上的譏誚之色更加明顯:“呵!這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趕巧了,那曲本我是新近才得手的,正在研究,還帶來河東了!”

說著,吩咐隨從去他住的院子裏取來。

“柳四哥,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麽誤會?”趙佶道,看柳崢這言之灼灼的樣子,他所言應該是不假。遂又想起,楊映雖說這曲子是她原創,可一開始連彈都彈不順暢,而且曲中的好幾段,正常情況下,都不是楊映如今的水平能想得出來的。

但若楊映真的被坐實了這件事,名聲受損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而且,此事他自己和母親楊氏都有牽扯其中。

“誤會?她這是打量著,那《風宣玄品》是珍本,如今存世不多,不是對琴道深有研究,又手中恰好有此曲譜的人都未曾聽聞吧?可惜,運氣不好,遇到了我!”柳崢不接受趙佶遞過來的求和梯。

又大聲對眾人道:“各位長輩兄弟中,定有人對古籍有所研究,等我拿來那曲譜,還請各位幫忙鑒定一番,免得那人說,我隨便拿一本曲譜來汙蔑她。”

這就是一定要把楊映懟死了。

他原本就覺得楊映冒用古代曲譜的行為很無恥,他都提出來了,還死不認錯,就更不可原諒。所以,不顧風度,一定要把證據坐實,不讓她再狡辯來惡心自己。

這一連番的變故,所有人都議論紛紛。

蕭宓看著楊映煞白的臉色,有些難以言語的感覺。她一開始就聽出來這首曲子的出處,所以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楊映怎麽會想到拿古代珍本上的曲子冒充自己原創的。那《風宣玄品》看過的人的確很少,可一旦被識破,那就丟臉丟到沒邊了。

而且如今這個時代,就算博個才女的名頭又有什麽用,也不知道她為何要冒這樣的風險。

她並沒有想過要得罪人揭穿楊映,可楊映還是被人揭穿了。這樣的小概率事件也能碰上,只能說,人不能做壞事還心存僥幸。

眼下的局面是楊氏始料未及的,她原是想借著這個小宴,給眾人傳達她鐘意自家侄女,兒子也很鐘意這個意思,卻沒想到捅出這麽大個簍子。楊映一開始口口聲聲說曲子是自創的,她也不懂那些,只知道侄女與兒子交流得非常愉快,哪裏曉得,那曲子根本是從別的地方抄來的。

根本不用問,看楊映的臉色就知道,那柳四郎君說的是真的。這若真的坐實了,楊映的名聲就算全毀了。而且這件事她也有責任,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哎喲,這確實是個誤會,我這婦道人家不懂那些音啊樂的,他們表兄妹不時在一處探討什麽自創的曲子,自創的詞,我聽著這首覺得好聽,以為也是像以往那樣,由映兒作曲阿佶填詞,便自作主張叫了伶人來排練,卻沒想到鬧出這麽大笑話來!”

楊氏一力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以求最大限度地降低影響。

“姑姑說得對,確是如此。我沒及時澄清,讓各位誤會了,實在是對不住!”楊映心中對自家姑母感激萬分,連忙順著臺階下了。

話都說到如此份上,柳崢若再揪著不放,就確是惹人厭了,既然對方已經承認是古曲,那也就罷了。

“如此看來,還真是誤會,去叫飛舟回來,不必去拿曲譜了。”柳崢吩咐身邊另一個小廝道。

事情就這樣翻過了,可眾人心裏到底信不信楊氏與楊映的說辭,那就難說了。不管怎麽樣,面上是勉強說得過了。

一身冷汗的楊映只覺得背心冰涼,滿心慘淡。雖然在大家面前圓過去了,但表哥那裏要怎麽解釋,表哥以後會怎麽看她……

擡頭正好遇上蕭宓有些憐憫的目光,頓時心頭湧起恨意,都是蕭宓的錯,是蕭宓自己愛慕虛榮,拿珍本的曲子冒充原創,這才誤導了她!或者是她就是故意把曲譜放在那裏引她上當的!

蕭宓從頭到尾不知道這其中和自己有什麽關系。更不知道,因為她多看了失魂落魄的楊映一眼,就為自己拉來那麽大的仇恨。

她默了好幾張曲譜放在那裏,有珍本也有自己原創的,蕭粲卻弄不清楚這些,當時楊映問,她就隨口說是姐姐昨晚譜的曲子,哪裏曉得,蕭宓平時作的曲也不過是比一般人更有靈性些,要達到這樣的大家水準還差得遠。楊映倒是有眼光,卻見識不足,費盡心思背的三首曲子全是蕭宓從珍本上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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