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休學一年後重新返校，跟著下一級的學生一起上課。韋青、老二、鴨子他們已經進入大四，寫論文、實習、找工作，忙得很少回學校。新班級的同學一個都不熟悉，他也沒有意願去結交新朋友，一上完課就只想往家跑。外公外婆過世後，留給他很大一筆錢，足夠他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至於今後的人生，他還沒想好，眼下只想安安穩穩地大學畢業。不曾想，他居然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號碼顯示是美國，他以為是外公外婆那邊有什麽事情還沒有善後。等他接通電話，聽筒裏面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居然是許哲。

“怎麽是你？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吧。”顧明板著一張臉冷冷地說。

“顧明，你別惱，畢竟現在我和你是一條戰線上的人。”許哲緩緩地說著，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顧明算了一下時差，這會兒的美國還是半夜。

“我和你從來就沒有什麽戰線，大理的那次事情發生後，我們就算不是仇人，也只是陌生人。”顧明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他讓俞曉曉把他支開，單獨跑到林澤希房間裏的那一幕，火氣不打一處來。

“我承認，那次是我不對，我一時情緒失控。我對林澤希更多的是恨意，卻沒有真正傷害過他。我之所以對他這麽執著，是因為他害了我哥，如果沒有他，沒有七年前的那樁事，我哥就不會長年獨居國外，有家不能回。”許哲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了激動的情緒，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就是因為你家的破事，他付出了沈重的代價，差點毀了他的一生，還不夠嗎？你還想怎樣才能放過他？”顧明的聲音也高了起來。

“我打電話來不是吵這些事的。因為我爸爸出事，我才能名正言順地躲在美國，和他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林澤希的事情家裏一直瞞著我哥，他以為家裏用錢醫好了汪奕傑，林澤希正常畢業之後回老家過上了普通的生活。這幾年的時間，我爸安排人強制把他留在美國，相當於半軟禁他，但他一直沒有放棄回國。因為我爸的案子受審，媒體記者把當年的案子翻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我極力掩藏，可幾天前這事還是被我哥知道了真相。他逃離了我們的控制，執意要回國，現在已經登機了。”許哲說。

“你說許承衛回國了？”顧明皺了皺眉頭。

“嗯，我看著他進的安檢，還有半個小時飛機就起飛了。”

“那你跟我說也沒用，我又不能限制他入境。”

“看好你的人，盡量不要讓他們見面。”

“既然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不覺得讓他見一面反而更能化解心裏的結嗎？”

許哲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不，見了面只能讓我哥更痛苦。雖然不想當著你的面這麽說，但那個人可能真是我們許家的克星。當初我一心只想找他報仇，都忍不住被他迷惑。我哥隱忍這麽多年，感情一旦宣洩必然一發不可收拾。我......其實那個人真挺不錯的，是我們家對不起他。你很愛他吧？那就好好守護他。那件事已經困了我們八年了，是時候該了結了。”

“就這樣？你就這麽遠程遙控動動嘴皮子？剩下的都扔給我？”顧明問

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一下，說：“我現在不能回國，我爸的案子有幾個牽涉到我。只要你能讓我哥坐上回美國的飛機，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我保證他永遠不會再去打擾你們。”最後這句話，顧明聽出了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凜冽。

“把他的航班號給我。”顧明說。

“好。最後友情提醒一點，他的精神狀態有點不太穩定，易怒，有暴力傾向，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鎮定劑，但請不要傷害他。如果你讓公安介入，讓我哥卷入到無謂的麻煩裏，那你們的後半生只能和我攪和在一起了。”

“我討厭別人威脅我。”

“這不是威脅，只是提醒。你有你想守護的人，我也有。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利益沖突。”

“你現在撇的一幹二凈，他可是替你哥坐了五年的牢。”

“是，這是我們許家欠他的，但是這些年來我們承受的這一切也足夠償還了。天道輪回，沒有誰能跳得出因果報應。”

顧明本想繼續為林澤希抱不平，卻被許哲這蒼涼的語氣震住了。一時找不到其他話要說，便掛斷了電話。幾秒鐘後，他收到一條信息，洛杉磯飛往上海的航班號，晚上八點鐘降落。

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他立刻撥通了劉新的電話號碼。

“你上次說給我監控的出入境信息呢？”顧明問

“什麽信息？我沒欠你什麽啊？”劉新說。

“許承衛已經登機回國了。”

“什麽？這不可能，你從哪兒聽到的消息？”

“可靠消息，我看你這個咨詢公司該關門了。”

“哪趟航班？你別掛，我馬上給你查。”

顧明聽見對方劈裏啪啦擺弄半天電腦，兩分鐘後說：“那趟航班根本沒有記錄，只有一個叫Aaron Xu的人，很有可能是他換了名字。”

“我不管，你在上海有人嗎？給我去機場截住他。”

“什麽？我們只負責調查取證收資料，這種現場battle的活兒是不接的。再說了，非親非故又沒有正當理由，你這樣做是犯法吧。”他只是利用自己的一點點人脈幫人打聽消息，不是黑社會也不是暴力團體啊。

“你能找到接這種活的人嗎？錢不是問題。”

“顧明，你冷靜一點。你不會是想把那人綁架了覆仇吧？直接通知公安機關不就行了嗎？幹這事，再沒人比他們更溜了。”

“不行，不能報警。我只需要把他弄上去美國的飛機，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這活兒我真接不了。如果是在A市，我還能想辦法找人給你把他綁了，但是在上海，飛機馬上就降落，我如果真有這麽大能耐，就不天天幹這些跟蹤偷拍的事兒了。”

顧明沈默了，一時也沒了主意。

“誒，我想到有個人或許能幹這事。”劉新突然說。

“誰？”顧明問。

“就是上次你讓我調查的那個江煜。他爸年輕的時候就有黑幫背景，後來雖然洗白了，但是黑白兩道都有很多關系。之前江氏集團重組的時候，江煜好像也動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才能這麽輕易掃平對手。”

顧明皺皺眉頭說：“之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這些又不在你當時的調查範圍之內。”

“行，把你掌握的資料都發一份給我，越詳細越好。”

“好嘞，友情價一萬塊。”

“盯個人都沒盯住，還好意思收我這麽多錢？”

“他在國外改的名字，我再怎麽能耐也鞭長莫及啊。資料就給你打個五折好了，以後Aaron Xu這個名字在我這兒就上了黑名單，他在國內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密切監控，行了吧？”

“得得得，趕緊發過來。”

“好嘞，一二三，郵箱查收吧。還有，離飛機降落可沒多少時間了，你可要抓緊時間。如果他稍微有一點反偵查能力，一下飛機可就再難找了。”

“他下一站肯定是A市，你給我把A市盯緊了。還有，找幾個人跟蹤保護林澤希，這事兒不會也幹不了吧？”

“個人安保服務嘛，沒問題，好說。我給你找幾個最專業的，從明天開始吧？”

“現在，立刻。”

顧明掛斷電話，點開劉新傳過來的資料，文件足足有一百多頁。他挑著掃了一遍，才意識到江家在上海，乃至全國都有這很深的影響力。他爸爸年輕時候的發家史可以算得上是平步青雲順風順水，顧明知道血腥的商業場上，過分漂亮的業績背後往往都隱藏著巨大的不堪。

在林澤希的事情上，江煜和他無疑是有沖突的，他耍的那些手段每一項都讓他措手不及。但是在保護林澤希這一點上，兩人的目標一致。還有許哲說到的，許承衛的精神狀態不穩定，究竟到了什麽程度，他這次回來究竟要做什麽，心裏一點譜都沒有。

如果貿然給江煜打電話，無疑就是堂而皇之地把他請進他和林澤希的生活，這正是他之前極力避免的狀態。許承衛和江煜，這兩人究竟誰的危險系數更高，他需要謹慎做出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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