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雲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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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從酒店回來的路上就因為急火攻心吐了血，回了山莊後獨孤清荷連忙他調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老爺子的身體情況穩定下來，叮囑老管家好好照看他之後才離開。

老管家深知老爺子是無法安睡的，果然獨孤清荷一走，他就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來，老管家連忙扶住了他：“老爺子，您保重身體啊。”

“咳咳，無妨，扶我起來換身衣服。”老爺子擺手說道。

老管家著急的道：“老爺子，您想去哪兒？獨孤夫人特意叮囑了您需要靜養。”

“不去哪兒，等人。”老爺子說道。

老管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嗳了聲道：“您坐著別動，我去給您拿衣服。”

老爺子又咳嗽了幾聲，每咳嗽一聲，心脈就會跟著疼上幾分。

老管家給老爺子拿了一套略顯精神的衣服過來幫他換上，又扶著他出了房間，到外面的藤椅上躺著。老爺子本就沒有精神，在藤椅上躺了一會就睡著了。

老爺子做了一個夢，夢裏的秦揚還是一個小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模樣。那時候他忙於政務，鮮少有時間陪他。每天自己忙完回來，小秦揚早就睡著了，爺孫倆經常白天晚上打不了照面。

有一次小秦揚過生日，他答應了會早點回家陪他吃晚飯。可是那天突發急事，他臨時下基層指揮，匆匆忙忙趕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了。

那年小秦揚七歲，小小的人兒撐著瞌睡，趴在桌前等著他，桌子上的飯菜和蛋糕一口都沒有動。老爺子當時心疼極了，讓傭人重新惹了飯菜，給他補了一個生日。

小秦揚從小就乖，知道他忙，從不鬧著要他陪。很小的時候接受的就是繼承人的培養，小小年紀就在燕京名聲大噪，十五六歲就接管了家族生意，一直以來都是老爺子的驕傲。

老爺子以為自己把秦揚教育的很好，尊老愛幼，品德兼優。直到秦城的出現，老爺子才知道，秦揚生性善妒，眼裏容不得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秦家子孫。他屢次的對付秦城，好幾次差點將秦城殺了。

那時候老爺子就知道了，自己這兩個最驕傲的孫子之間，註定不可能和平相處了。他對秦城有虧，對秦揚屢屢失望，在兩者之間，他選擇了秦城，放棄了秦揚。

可終究秦揚是他一手帶大的孫子，他不忍心取了他的命，秦城深知這一點，索性將他關進了燕山監獄。老爺子自己藏了私心，給他留了個後。誰成想幾十年過去了，秦揚還想卷土重來，再掀起一場爭鬥，還牽累了無辜之人。

老爺子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如果不是他當年留下了禍根，如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唐不缺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又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領之才。倘若因此沒了命，他這把老骨頭就算是死，到了地下也無法面對唐家的先祖們。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夢裏全是亂七八糟的夢境，老爺子身子一抖就醒了過來，視線裏站著一個高大的背影，那背影緩緩轉身，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

“爺爺，我回來了。”秦揚笑意盈盈，像是離家多年的歸子。

老爺子怔怔的看著秦揚，這是他的長孫，從小帶在身邊養的長孫，三十三年未見，他老了許多。只是身上的戾氣，經年累月，還是不減分毫。

“爺爺，你還沒有見過我兒子吧，我特意帶他來給您磕個頭，感謝您當年給了他一條活路。”秦揚笑著朝外面的秦仇招手，讓他進來。

秦仇默不作聲的走了進來，給老爺子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喊了聲：“太爺爺。”

老爺子看著秦仇，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重孫，他看著他，好半響才說了句：“我以為，你與你父親會不一樣。”

秦仇垂著眼，不言不語，嘴角微微揚起一抹自嘲，他只不過是父親的一個覆仇工具，有什麽資格選擇以什麽樣的姿態活著。從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明白這個道理了，也早就接受這樣的人生了。

“爺爺不高興他和我一樣嗎？”秦揚在老爺子身邊坐了下來，回憶似的說道：“我記得小時候，爺爺一直以我為傲，為了成為爺爺的驕傲，我付出的努力比誰都多。我怕有一點兒做的不好會給爺爺丟臉，會讓爺爺不高興，我以為爺爺想要的繼承人，就是我這樣的。

直到秦城出現，我才知道，爺爺喜歡的，終究還是像父親那樣的繼承人。我始終不明白，既然爺爺喜歡秦城那樣的，又何必那樣培養我。倘若不是爺爺的悉心培養，我興許也是秦城那種性子。那樣是不是後來的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爺爺，您能告訴我嗎？在您的心中，我究竟算什麽？沒有秦城的時候，我是您唯一的繼承人。有了秦城，您有了更合意的選擇，就可以輕易的把我放棄。這三十三年，我總是在想，我是有多廉價，才會讓你舍棄的這麽容易。”

秦揚的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尖刀一樣，一下又一下的捅在老爺子的心頭上，刀刀見血，那些血在胸腔內翻湧，像是要沖破喉嚨噴出來。

老管家意識到了老爺子的不對勁，急忙將手掌按在老爺子身後，輸了些內力幫他將氣血強行壓了下去。

擁堵在喉嚨裏的氣血慢慢退去，老爺子這才能夠開口說話，他深深的看著秦揚：“這三十三年，你竟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你心裏明明比誰都清楚，不管是我還是你父親，都沒有偏袒過秦城。你父親給予你的東西和給予秦城的東西是一樣的，甚至於，你得到的東西，遠遠比秦城多。我對你的偏袒，也多過秦城。

秦揚，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不該告訴你，秦城是你弟弟。我沒有想到，你竟那麽貪心，有了秦家還不夠，還想奪走屬於秦城的東西。你想要他的命，他卻給你留了一條命。這是我第二件後悔的事，當年我就不該心軟，你這樣的人，根本不知感恩。”

“夠了！”秦揚勃然大怒：“在你眼裏，秦城永遠都是好的。他算哪門子的秦家人，父親當年唯一娶過的女人是我媽，只有我媽生的孩子才是秦家的子孫。他一個外面女人生的野種，憑什麽得到父親的東西。父親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只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我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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