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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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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到處都是過年的氛圍,挨家挨戶門前懸掛起了大紅燈籠,貼著喜慶對聯,上聯“民安國泰逢盛世”,下聯“風調雨順頌華年”,橫批“民泰國安”。一輛朱漆華蓋的雙駕馬車從街上穿過,幾個穿著大紅棉襖的孩子拿著炮竹,點著了以後,笑嘻嘻地往車軲轆底下扔去。

炮竹尚未炸響,便被遠處飛來的一塊小石頭撚滅了火星子。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知怎麽回事。

魏籮和趙玠回到靖王府時正值晌午,管事將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便一個多月沒有住人,屋裏仍舊跟他們離開時沒什麽兩樣,裏裏外外都窗明幾凈,整整齊齊。魏籮和趙玠匆匆用過午飯以後,魏籮去凈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幹凈的衣服,之後躺在床榻上倒頭就睡。這一路舟車勞頓,為了趕路幾乎沒怎麽休息過,委實累著了她,難為她都沒怎麽抱怨過。

趙玠梳洗罷,看著魏籮的睡顏,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轉身便去了書房。他叫來楊灝和王管事,詢問了一番盛京城最近發生的事,又處理了一些公務,擡頭,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掌燈時分。該去宮裏參加家宴了。

趙玠回屋叫醒魏籮,“小家夥,醒醒。”

魏籮睡意正濃,這時候一點兒也不想起來,不情不願地“唔”了一聲,腦袋縮進被子裏,小奶貓兒似的撒嬌。趙玠啞然失笑,極少見到她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遂掀起她頭頂的被子,俯身含住她的小嘴親了又親。魏籮被他堵得不能呼吸,雙手推開他,這下神智完全清醒了,又氣又無奈地問:“你幹什麽呀?”

趙玠捏捏她的小臉,只覺得手感極好,又滑又嫩,“某個小東西撒嬌,不肯起床。為夫叫不醒她,只好用這個法子了。”

魏籮緩緩坐起來,攏了攏肩頭長發,不跟他胡鬧:“你去叫金縷和白嵐進來。”

此時剛過酉時,距離宮宴還有一個時辰,不算太晚。魏籮坐在銅鏡前梳了頭,剛睡醒精神有些不濟,便拿綿撲往臉上撲了薄薄一層茉莉花兒提煉而成的珍珠粉,果見精神和氣色都好了許多。她又去屏風後面換了身衣服,此時剛過去半個時辰,一轉身,見趙玠正斜倚著直欞門,環著雙臂笑覷她。

魏籮走到他跟前,臉上有些不自在地問:“你笑什麽?”

趙玠刮刮她的鼻子,旋即牽著她的手往外走,“笑我的阿籮越來越美,我都不敢看了。”

魏籮跟在他身後,覺得這人真是太會說情話了。想想以前他沒對自己表明心意時,端的多麽正經,既陪她放河燈又送她松鼠腰飾,如今,能指望他老老實實就不錯了。

到了宮裏,一路來到太液池畔。

家宴設在太液池池心的勝雪樓,因是家宴,是以沒有宴請那些朝堂大臣和勳貴,只有皇嗣和皇親貴族。魏籮和趙玠來到九曲橋上,見遠處的勝雪樓燈火通明,富麗堂皇,宮人和宮婢捧著瓜果點心忙碌地穿梭,有些迎面撞上他們的,便欠身規規矩矩地行禮:“參見靖王殿下,參見靖王妃娘娘。”

走入勝雪樓,裏頭已經到了不少人,除了幾位長公主以外,還有皇子公主們,一個個面帶喜色,錦衣華服。興許是被過年的氛圍感染了,沒了平日的拘束,瞧著都很高興,有幾個臉皮厚的甚至已經開始向幾位長公主討要紅封,倒很有幾分尋常人家裏過年的氣氛。魏籮下意識看了看,來參加家宴的只有平陽長公主和安陽長公主,卻是不見高陽長公主的身影。想想也不奇怪,趙暄家裏出了那樣的事,丈夫剛被處斬,需得戴孝三年,自是不能參加這樣的場合的。

九皇子趙琛等人瞧見趙玠和魏籮的身影,面露驚喜,從人群中走了過來:“皇兄,你們何時從通州回來的?我還同七皇兄和八皇兄打賭,說你們肯定回不來了,沒想到卻在最後關頭趕了過來。”他轉身,面對魏籮時立即收起嬉皮笑臉,彬彬有禮道:“二皇嫂。”

魏籮含笑點點頭:“九弟。”

這些皇子裏,唯有九皇子跟趙玠關系最好,也敢同他開玩笑。其他幾位皇子或多或少有些畏懼趙玠,只上前一板一眼地打了招呼,並不敢像趙琛那般開玩笑。

魏籮來時準備了好幾個紅封,送給底下幾位沒成家的皇子們。尚未出嫁的公主們,魏籮也準備了禮物。那些礙於趙玠威嚴不敢靠近的小皇子們,見魏籮笑靨盈盈,禁不住想同她親近,便躡手躡腳地上前領了紅封,燦爛一笑道:“謝謝二皇嫂!”

魏籮摸摸十二皇子的頭頂,小家夥兒才八歲,生得唇紅齒白,秀氣可愛,笑起來露出兩個豁風的門牙,又滑稽又可愛。魏籮道:“不客氣,去玩吧。”

如此一來,便有更多的人像魏籮討要紅封了。不是因為魏籮的紅封多麽特殊,蓋因這一對兒實在讓人感興趣,平常他們不敢打趣兒趙玠,如今有了魏籮在場,那便不一樣了,這極大地滿足了他們的新鮮感。況且他們倆洞房花燭那一天晚上,趙玠毫不留情地把門關了,他們連洞房都沒機會鬧一鬧,今兒過年,就放開鬧了。

不一會兒,魏籮準備的紅封便派發得一幹二凈。

皇子們一一向魏籮和趙玠道謝,那模樣,笑得坦誠多了。趙玠難得露出三分和煦,淡聲道:“不必多禮。”說罷,領著魏籮去前頭向兩位長公主行禮,“二姑母,三姑母。”

平陽長公主和安陽長公主都是魏籮見過的,如今倒也不陌生,魏籮上前同兩人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各送了魏籮一個紅封。之後魏籮見到幾位公主,送了禮物,便見趙琉璃站在紅漆浮雕雲龍紋的廊柱後面沖她招了招手。魏籮尋了一個借口脫身,過去問道:“方才怎麽沒見你?”

趙琉璃今日穿一件紅色蘇繡百蝶穿花紋短襖,底下配一條墨綠色“玉女獻壽”雲龍紋雙膝襕馬面裙,外面又披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模樣有些訕訕的。等魏籮走到跟前,她小聲道:“方才二姑母和三姑母公然商討起我的婚事來,我沒法子,只好躲到後面去了。”

魏籮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那兩位長公主是這般熱心腸的人。她轉頭問琉璃,“你沒同陳皇後說麽?楊縝可有來信?”

趙琉璃搖搖頭,擰起兩道細長的眉毛,轉身支著欄桿,托腮道:“我打算等楊縝哥哥回來後再告訴母後。他在軍中應該不能寫信,即便寫了,也沒法送進宮,我也不知他目下過得如何。”

魏籮想了想道:“我一會兒去跟你哥哥說一聲,看他有沒有辦法知道聯系楊縝。若是有了楊縝的消息,我到時候再入宮告訴你。”

趙琉璃一喜,忙抱著魏籮的胳膊笑嘻嘻道:“皇嫂待我真好。”

說起來,趙琉璃比魏籮還長一歲呢,這聲“皇嫂”叫得可真是順口。

說完這些,趙琉璃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才湊到魏籮耳邊道:“阿籮,你知道李襄的事麽?”

魏籮眨眨眼,“她能有什麽事?”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天蟬山,對於盛京城的事不甚了解。是以趙琉璃這麽一問,她還真說不上來。

趙琉璃又道:“聽說李襄一個月前去大慈寺上香,不知因何出了一場意外,被人劫到山中,在山林裏待了一晚上……”頓了頓,頗有些毛骨悚然道:“被野獸啃掉了半條腿兒。”

魏籮睜圓了眼睛,“真的?”

趙琉璃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只消一想到那畫面便打哆嗦。“是母後告訴我的,聽起來太嚇人了。今兒父皇還命人送了補品慰問,高陽長公主沒有露面,據說是留在家裏陪李襄。李襄尋死覓活了一個月,這幾天才平靜下來。”即便送了補品,能有什麽用呢?那條腿也回不來了,從此就是一個廢人,趙琉璃不無同情地想。

魏籮聽完沒有太大感覺,也不同情。畢竟李襄對她一直苦大仇深的,她沒那麽高尚,能以德報怨。只是有些好奇,聽趙琉璃的話語,好像是有人故意害李襄?究竟是誰跟她這麽大的仇怨?

正琢磨著,帝後二人來了。

崇貞皇帝和陳皇後並肩而來,再一細看,後頭還跟著寧貴妃。陳皇後今日穿一身正紅織四合如意雲紋的對襟大袖衫,頭戴雙鳳翊龍燕居冠,打扮得端莊典雅,自有一種大氣磅礴的美。與陳皇後一比,寧貴妃的嫣紅繡四季花紋的襖裙便有些小家子氣了。

眾人嘩啦啦屈膝行禮,崇貞皇帝和陳皇後坐在紫檀長桌的首位,大手一揮道:“都起來吧。既是家宴,便無需講究那麽多繁文縟節,像往常一樣便是。”

眾人次序落座,魏籮挨著趙玠坐下,身邊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

家宴進行得很是順利,崇貞皇帝先盤問了幾位小皇子這一年的學習成果,又問了問趙玠在通州的所見所聞。趙玠答得滴水不漏,看得出來崇貞皇帝很是滿意。宴席進行到一半,正是氣氛高漲的時候,一旁的寧貴妃卻默不言語,與周圍的喧鬧格格不入。

崇貞皇帝看去一眼,問道:“寧妃為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有何不高興嗎?”

寧貴妃放下金樽酒杯,站起來欠了欠身道:“妾身擾了陛下雅興,是妾身失禮。”她眼圈紅紅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保養得宜,瞧著仍跟二十幾歲似的。“只是妾身一想到這般熱鬧的場合,璋兒卻只能獨自留在府中,無人作伴,心裏就酸得厲害。”

崇貞皇帝垂著眼睛,臉上的笑意不改,只是有些耐人尋味地問:“寧妃想老五了?”

寧貴妃見他沒有動怒,便壯著膽子請求道:“陛下當初要禁足璋兒三個月,如今已經快過去兩個月了,不知能否提前原諒他?也好讓他過個安安穩穩的年。”

崇貞皇帝尚未開口,興許是在考慮她的請求。

這廂,陳皇後面無微瀾,站起來對崇貞皇帝道:“臣妾身體不適,怕是不能陪陛下守歲了。陛下慢用,臣妾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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