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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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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昆一楞,擁住她小小的身子,震驚地問:“阿籮為何這樣說?太太怎麽會賣掉你?她不是帶你去護國寺上香嗎,她人呢?”說著左右看了一圈,沒看到杜氏的身影,眉頭緊緊蹙起來,“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送魏籮來花廳的丫鬟囁嚅道:“四小姐是被一個侍衛送回來的……當時身邊沒有別人,只有四小姐一個。”

這就不得了了,杜氏把她帶出去,如今卻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不管怎麽說,都是杜氏沒有照顧好魏籮。魏昆的臉色很不好,阿籮還在吧嗒吧嗒的落淚,淚水染濕了他衣服的料子,他心疼不已,蹲下身捧著阿籮的小臉柔聲問:“阿籮跟爹爹說清楚,究竟怎麽回事?那個護衛是誰,太太呢?”

一旁的魏常弘的臉色也很不好,他的姐姐哭了,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想上前安慰她,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他慢慢握住魏籮垂放身側的小手,越握越緊,“阿籮……”

魏籮哭得真可憐,上氣不接下氣,一張漂亮的小臉憋得通紅,她一邊抹淚一邊娓娓道來:“太太帶我上完香,回來的路上去了一個樹林,林子裏有兩個人……金縷姐姐聽見了,太太說要把我賣給他們……”

她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一樁樁說了,六歲的孩子,思路清晰得很,每一個矛頭都直指杜氏。杜氏與人販子來往,杜氏準備了迷藥迷暈他們,杜氏要強行搶她……她越哭越傷心,最後不安又惶恐地問魏昆:“爹爹,是不是阿籮做錯了什麽事?所以太太才不要我了,爹爹跟阿籮說,阿籮可以改……”

魏昆的臉色黑如鍋底,拇指卻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聲音寵溺:“阿籮沒有做出什麽,阿籮一直是爹爹的寶貝女兒。”

話音剛落,站在門口從頭聽到尾的魏箏憤怒地大喊:“你胡說!我阿娘沒有這麽做,她不是壞人,你騙爹爹!”

魏箏雖五歲,但隱約聽得懂是怎麽回事,魏籮向爹爹告狀了,魏籮說阿娘做了壞事。她看見爹爹模樣很生氣,一會兒肯定要責罰阿娘,她下意識知道維護自己的娘,不能讓魏籮的計謀得逞。

這件事魏箏是不知情的,杜氏瞞著她偷偷策劃好了一切。上巳節出發前一天,魏箏不願意,又哭又鬧讓杜氏帶著她一起去護國寺,還說杜氏偏心,只帶著魏籮不帶著她。杜氏不得已只好告訴她,只要她聽話,從今以後就可以再也見不到魏籮,她想了很久,點點頭同意了。

魏箏跟魏籮向來不合,魏箏的性子跟杜氏很像,爭強好勝,做什麽都要爭個第一,要比別人都出色。所以每當英國公誇獎魏籮的時候,她心裏從來都不服氣。

魏籮哪裏比她好了?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她?阿娘說魏籮沒有娘,是小野種,她把這些話都悄悄記在心裏,所以她一直認為阿籮的身份比她低微,如今見魏昆又對魏籮這麽好,更加氣得不得了。

魏箏上前,準備把阿籮從魏昆懷裏拉出來,大聲道:“你撒謊,你是騙子!”

然而她還沒碰到魏籮的衣裳,就被常弘一把推開,踉蹌了兩下沒站穩,撲通跌坐在地上。

常弘穩穩當當地護在魏籮跟前,小臉板得很嚴肅,目露冷光:“不要碰她!”

魏箏從沒見常弘這麽兇過,她平常總“魏常弘,魏常弘”地叫他,從未叫過他一聲六哥哥。因為魏箏從沒把他當成過哥哥,更別說尊敬他了。可是現在,她看著常弘兇巴巴的臉,一時間竟有些膽怯。視線一轉,見魏昆正在安撫嗚咽哭訴的魏籮,根本沒空註意她的情況,她心裏一陣失落,嘴巴一癟,也哭了出來。

魏昆好不容易把魏籮哄住,讓丫鬟金閣抱著她去碧紗櫥裏躺一會兒。

金閣剛一近身,她就緊緊攀著魏昆的脖子不松手:“不要她!”

金閣僵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

上一世金閣和金詞的所作所為歷歷在目,只要一看見她們,魏籮就會想起自己被杜氏掐住脖子的畫面。她恨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更恨從頭到尾無動於衷的金詞和金閣。這時候的他們已經被杜氏收買了,她不會再輕信她們,一定要找個機會,狠狠給她們兩個一個教訓。

不認識主子的奴才,抓在手裏也沒用。

魏昆以為她受了驚嚇,所以誰都不讓近身,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好好,不要她,爹爹抱你過去。”

碧紗櫥內設置一張鐵力木羅漢床,魏昆把她輕輕地放到床上,揉揉她的腦袋:“阿籮在這裏坐一會兒,想吃什麽跟爹爹說,爹爹讓人去準備。”

魏籮折騰了大半天,除了早上吃了一碗元寶小餛飩外,還真沒吃什麽東西。這一天下來她累得不輕,肚子自然也餓了,她看了常弘一眼,至今仍記得兩人都愛吃的菜式:“爹爹,我想吃芙蓉酥,還有松子魚。”

魏昆心裏裝著事,勉強笑笑,“好好,我這就讓人去做。”

他離開以後,讓丫鬟去吩咐廚房準備這兩樣菜,另外再做一道八寶葫蘆雞和蝦油豆腐,又做了一道清燉鯽魚湯,並幾樣飯後小點。他剛從翰林院回來,其實這會兒也沒來得及用午飯,可是他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先安頓好兩個孩子,又讓人去了松園一趟,把最近服侍過杜氏的下人都叫到花廳前,整整齊齊跪了兩排。

這些人在杜氏跟前服侍,肯定多多少少知道點什麽,可是他們卻什麽都不說,縱容杜氏這麽做。一想到這些人合起火來害阿籮,他就氣憤得手抖。

丫鬟端上來一壺新泡的碧螺春,他拿起墨彩小蓋鐘砸到下人面前,熱茶濺了一地,他道:“每人打二十家棍,給我重重地打!”

底下哀聲一片,下人們紛紛表示自己冤枉、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也確實不知道,杜氏做的一切都瞞著他們,只有最親近的丫鬟婆子才知情。可是魏昆憤怒極了,不問緣由,甚至不等杜氏回來問個仔細,就把松園的下人罰了一頓。

碧紗櫥內,魏籮和魏常弘坐在羅漢床上,丫鬟擺好菜肴站在一邊,伺候兩個小家夥吃飯。

魏籮夾了一塊芙蓉酥,吃到一半發現常弘沒有動筷,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她也不急著吃了,放下筷子托著腮幫子問:“常弘,你怎麽不吃?看著我能飽嗎?”

常弘一點都不餓,他剛才聽魏籮說完那些話,心情震驚得無以覆加。他比同齡人都早熟一些,所以聽得懂是怎麽回事,也知道人牙子是什麽意思。他雖然對杜氏不太親近,可是平常也都尊敬她,把她當成長輩,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害魏籮!

常弘抿抿唇,緩慢又鄭重地說:“阿籮,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魏籮夾菜的手頓了頓,楞楞地擡頭看他。這句話她以前沒機會聽到,雖說很感動,但是常弘也才六歲呢!她好歹還是活過十幾年的人,她保護他還差不多!

阿籮早已沒了剛才在魏昆懷裏悲傷哭泣的模樣,夾了一塊葫蘆雞送到他面前,笑瞇瞇地問:“你比我還小呢,你要怎麽保護我?”

常弘急了,擡頭辯解:“只小了一個時辰!”

哦,那也是比她小。阿籮不跟他一般計較,晃了晃筷子上夾的雞肉,“你吃不吃呀?我舉得手都酸了。”

常弘當然吃,張嘴吃下那塊雞肉,嚼了嚼咽下去,忽然想起什麽,“丫鬟說你是被侍衛送回來的,那個侍衛是誰?”

連魏昆都沒註意的地方,他居然惦記到現在。

魏籮想了想,真解釋起來也說不清楚,於是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一個好心人偶爾經過那裏,順手把她給救了回來。

這麽說還算便宜了朱耿,他根本不是要救她,只不過想把她交給他主子處置而已。

常弘聽完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兩人就坐在羅漢床上吃完了一頓飯,丫鬟上前收拾碗筷的時候,外面正好傳來杜氏回府的聲音。

總算回來了。

阿籮興致勃勃地跳下羅漢床,三兩步跑到槅扇門後面,把耳朵貼上去,模樣神秘兮兮的。

常弘疑惑地跟過來,“你在做什麽?”

阿籮扭頭,豎起白白嫩嫩的食指貼在唇瓣上,噓一聲,“太太回來了……”

杜氏回府以後,本想直接去松園,門口的下人特地跟她說五老爺在花廳等她,讓她一回來就到花廳去。

杜氏已經能猜到是怎麽回事,肯定是魏籮那丫頭回來了,把事情在魏昆面前說了一遍,告了自己一狀。魏昆一向疼愛魏籮,一定是信了她的話,這會兒正憤怒著,要找自己麻煩。

她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朝丫鬟凝雪使了個眼神。凝雪很快會意,悄悄離開人群,往後院三房住的梨園去了。

跟杜氏一起來到花廳的還有金縷和葉氏。自從魏籮被朱耿帶走以後,她們追了一段路,沒有追上。杜氏本想在荒郊野外直接將她們滅口的,這樣既少了兩個證人,還除去了魏籮的心腹,可謂一舉兩得。然而一想又覺得不大妥當,金縷和葉氏死了,只能更加說明她做賊心虛,到那時候即便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承認自己存了害魏籮的心思,只要一口咬定是金縷和葉氏胡說,她就還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心裏雖這麽想,可是剛繞過玉堂富貴影壁,看見花廳外面跪了一地的下人,杜氏頓時腿上一軟,有些退縮了。

看來魏昆這一次,是要動真格的!

魏昆性子溫和寬容,很少懲罰下人,如今這些下人身上都帶著傷,一看便是剛受過懲罰。她不由得握緊了一旁竇嬤嬤的手,深吸一口氣:“嬤嬤……我今天,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竇嬤嬤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嬤嬤,從小照顧她,對她情深義重。就是為人心眼狹隘,刻薄刁鉆,這一次杜氏要賣掉魏籮,有一半是她的註意。吳舟和王氏這兩個人牙子也是她聯系的。

竇嬤嬤安慰她,“夫人別怕,您好歹跟老爺有五六年的夫妻感情……”

說著,人已走入花廳。

魏昆一臉冷肅地坐在鐵力木官帽椅上,見她進來,一句話都不說。

杜氏穩了穩心神,勉強牽起一抹笑,正要問這是怎麽回事,還沒開口,旁邊被丫鬟抱著的魏箏哭哭啼啼地叫了聲“阿娘”。她揮動著兩條瘦小的手臂,想去杜氏懷裏,“阿娘快跑,爹爹生氣了,爹爹要罰你……”

杜氏心裏一揪,“箏姐兒!”

她想上前把魏箏抱回來,然而魏昆卻冷聲吩咐:“把五小姐抱下去!”

丫鬟聽從魏昆的吩咐,強行把魏箏抱走了。隔得老遠,到了廊廡外頭還能聽見魏箏的哭聲。

杜氏聽見魏箏哭得傷心,只覺得心都要碎了,不管魏昆現在想要幹什麽,她都忍不住道:“老爺怎能對箏姐兒如此狠心,她可是你的女兒!”

魏昆看向她,總算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你還敢說這兩個字?箏姐兒是我的女兒,阿籮就不是了?”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語氣震怒,“你今日帶阿籮去哪裏了?見了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

常弘:阿籮,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阿籮:好呀。

趙玠:男主都沒發話,你搶什麽戲??

常弘:……阿籮,他是誰?

阿籮:不認識,好像有點眼熟。

趙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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