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沈，周亦文走的時候韓期都沒有發現。

她醒來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不早了，就利索爬起來收拾東西，出門後按照周亦文的囑咐，給他發了消息。

韓期：【我走了噢。】

周亦文說話算話，今天一直有留意手機，一看到韓期的消息就秒回，話回得不多，也就四個字：【註意安全。】有這四個字也足夠，韓期滿意地關掉手機，把房卡還給了前臺。

昨晚和周亦文說過的話不是玩笑，這次一別，真就是很長時間見不到了。

以前一別六年多韓期也熬過來了，這次三個月沒見，每天晚上還能和周亦文視頻，韓期還是覺得熬不住，總想騰出時間去探班。

可新生的公司哪哪都是問題，韓期每次擠出時間想跑，立即又被突發狀況纏住。

久而久之，她佛了，覺得等節假日再去也不遲。

最近京市降了溫，又到了下雪的季節。

公司裏暖氣開得很足，韓期敲定了一個項目方案後，累得頭暈眼花，實在撐不住就定了個鬧鐘，想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

睡肯定是睡不著的，但能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

鬧鐘還未響起，來自孟蓁蓁的電話先響了。

“餵。”韓期趴著接電話，聲音也懶懶的。

“今晚有沒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孟蓁蓁問。

韓期一聽就什麽都知道了，擡頭看了看今天的安排，回答：“晚上沒什麽事，塵哥又約你了啊？”

“可不是嗎？和他說什麽都不聽，纏人得要命，只能拿你當擋箭牌了。”孟蓁蓁皺著眉頭吐槽，“我過會兒把定位發給你，晚上我請你。”

她對路塵是徹底沒轍了，能躲就躲吧。

韓期給孟蓁蓁當擋箭牌當習慣了，揉揉臉清醒了一下，“好，先掛了，我先把我手頭的事都忙完。”

“那你先忙。”孟蓁蓁也不想總打擾韓期，掛了電話後嘆了口氣、自從認識了路塵，她這幾個月嘆過的氣比前二十幾年嘆的氣加起來都多，在她隨心所欲的人生裏，碰到路塵就是一大敗筆。

下班後，韓期卡著約好的時間到了孟蓁蓁選好的大排檔。

大排檔這種地方都是時間越晚人越多的，現在才七點不到，整個店裏都沒幾個人，讓正面對著韓期的希文尤為顯眼。

距離上一次見到希文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短短一年沒讓他有太大變化。

還是文質彬彬的模樣，笑容紳士又溫和，棕發藍眼，深邃的眼窩仿佛藏了一片湖泊，在看到韓期的一剎那，湖泊被陽光照射，熠熠生光。

孟蓁蓁可沒和她說過希文也會來。

韓期停住腳步猶豫不決，思考自己要不要偷偷離開，奈何希文直面著她，在她轉身的前一秒喊：“小期。”

中文讓他說得字正腔圓的，這麽久沒見，倒是不知道他把中文口語練得這麽好了，明明以前念她的名字都念得很奇怪。

退路被他這一聲斬斷，韓期不得不走過去。

“好久不見。”她說的是法語。

孟蓁蓁坐在希文對面，韓期想都不用想就和孟蓁蓁坐在了一起，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當著希文的面，孟蓁蓁也不好說什麽，連表情都不敢做過度，只是擰著眉毛做出一個無奈又飽含歉意的表情來，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希文倒是什麽都沒有察覺一樣，說的還是中文，“好久不見，你可以用中文和我說話，正好鍛煉我的口語能力。”

他說話口齒清晰，甚至沒有明顯的語音語調問題。

韓期鼓起右臉頰，悶聲說：“你不需要鍛煉，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是嗎？我的中文老師也是這麽說的。”

“我們剛才點了幾個菜，你看看還有什麽要加的。”孟蓁蓁沒讓韓期接希文的話茬，把菜單塞到了韓期手裏。

本來該是老友重逢一大喜事，可韓期只想著該如何與他保持距離，隨便看了一下菜單，說：“就這些吧。”

“再加個辣子雞，我記得小期喜歡吃。”希文像是感受不到韓期的態度，自顧自地熱情。

“那我加上。”

孟蓁蓁招來服務員，把菜單遞給了她，坐下來後問希文：“你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怎麽會出現在這一塊兒？”

孟蓁蓁話裏有話，韓期聽出來了，她是想說她是意外碰到希文的。

“昨天到的，記得小期以前說過大排檔很好吃，所以到這裏看看有什麽美味了。”

這麽說來，算是冤家路窄了。

可是，這也太巧了吧？

韓期心中存有疑惑，問：“你來京市是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旅行的。”希文一直在看她。

“是嗎？”韓期不信，回避他的視線，用開水燙餐具，問：“那祝你旅行愉快。”

孟蓁蓁左眼皮一跳，計上心來，“京市的景點特別多，我現在就是個大閑人，要不要我帶你去玩？”

“好啊，那小期呢？”

“你應該還不知道，我這幾個月剛創辦公司，事情很多，恐怕沒有時間陪你。”韓期倒掉餐具裏的水，面向著希文，視線卻落在他的身後。

希文攤了攤手，“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想見一見周導是何方神聖。”

聽希文主動提到周亦文，韓期打心底就覺得奇怪，視線終於落到了希文身上，“你想見他嗎？但是他現在不在京市。”

這時候服務員上了菜，一大鍋牛蛙香得人直流口水。

“你嘗一下，牛蛙特別好吃。”孟蓁蓁先夾了一筷子，“周導在川市拍電影呢，這劇本挺好的，我下個月還要去客串一下的。”

“這樣啊，我可以也去嗎？”希文說完吃了一塊蛙肉，香辣的口味對他的法國胃不太友好，韓期看到希文吃下去之後被辣得臉都紅了。

在法國上學的日子裏，韓期很多小組作業都依靠希文才能成功組隊，一想到那些年希文對自己的幫助，她就沒辦法冷眼旁觀。

她倒了杯水遞給希文，“喝點水。”

“謝謝，我能去周亦文的拍攝現場看看嗎？”希文又問了一遍，還挺執著。

“你想見周導的話，我問一下他。”韓期捏著筷子，心想也許希文見過周亦文以後，就會徹底死心了吧？

她想得很少，她只是覺得自己心裏有喜歡的人，就應該和對自己告白過的異性保持距離。

只是……韓期瞅了希文一眼，他好像不是這麽想的。

他還是時不時找韓期聊點什麽，仿佛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還是純粹的朋友關系。韓期吃得心不在焉，不至於不理他，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等路塵過來接孟蓁蓁，她才得以解脫。

坐在路塵的車上，孟蓁蓁紅唇揚起，“後面幾天我都帶希文參觀京市景點，不要再約我了。”

在她看來，和希文出去就是一個雙贏的選擇，既避免了希文找上韓期，又能有理由甩開路塵，妙極了。

路塵卻是笑了一下，“你對京市也不熟悉，不如讓我這個本地人做向導？”

他說的沒錯，孟蓁蓁來京市不過短短三個月，自己對京市都不夠熟悉，更別談還要帶個法國人了。

但孟蓁蓁絕不輕易妥協，斜睨著路塵，“你？你有時間？”

奈何路塵轉頭說道：“不巧，今天剛請了一個長假。”

孟蓁蓁雙臂環抱，冷笑一聲，“你是副總裁，不應該很忙嗎？怎麽能請長假？”

“就是因為我是副總裁才有機會請長假。”路塵微笑，“上面有我哥和我爸頂著，偌大一個集團不缺我一人。況且他們一致認同，我的終身大事更為重要。”

他的笑落在孟蓁蓁眼裏很是紮眼，上班的路塵就夠纏人了，休假的路塵她怎麽抵抗得住！

孟蓁蓁生無可戀，頭一歪眼一閉假裝睡覺，“你別說話，我困了。”

路塵側目看她輕輕扇動的睫羽，嘴角上揚，心情倒是好到了極致。

晚上的雪越下越大了。

韓期躺在床上往外看去，都是一片白茫茫，說不定明天還能堆個小雪人玩。

周亦文接受了視頻邀請，他的臉出現在手機上，因為山區網卡的原因顯得有些模糊，動作也一卡一頓的。

“今天心情不好嗎？”周亦文的聲音帶著電流聲。

韓期這才通過右上角的小屏幕看到自己滿臉的愁緒，跟欠了錢似的。

她哀嘆一聲，說：“今天碰到希文了，意外碰到的。”

聽到希文的名字從韓期的嘴裏說出，周亦文的心就飄飄蕩蕩的找不到落點，問：“他惹你不開心了？”

“不是，他沒有。”韓期皺著臉，以為周亦文不知道她和希文的事，一句話概括說：“但他以前和我告白過，被我拒絕了。”

拒絕兩個字挽救了周亦文的心情，“既然拒絕了，怎麽還會困擾？”

“我這麽說可能會顯得我很自戀，我就是有一種感覺，感覺他還喜歡我，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韓期撓了撓頭發，眉頭擰成了川字，“可他是我在法國唯一的朋友，國外多少有點排外，有小組作業的時候，除了他沒有人願意和我一組。如果沒有他，說不定我連畢業都困難。我真的很感激他，而且他今天沒說過也沒做過任何越界的事，就憑著我虛無縹緲的感覺，我沒辦法和他說清。”

影視制作是一個大工程，僅憑一個人要做出來一個作品就太難了，所以說希文的存在對曾經的韓期來說，是如同救命恩人一樣的存在。

“所以你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也不是，”韓期眼珠子轉了轉，說：“今天他說，他想見你，還想去劇組探班。我覺得他見過你之後，我們表示一下我們倆堅不可摧，他可能就死心了，然後我們就可以繼續做普通朋友了，你覺得呢？”

周亦文無法確定希文的想法，只是看了看拍攝安排，挑選了最近的節日。

“如果元旦有時間的話，你們來京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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