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公一回頭，雲瑯從夜色下走出來。

他不動聲色地斂了情緒：“雲指揮。”

在孫臏上位前，雲瑯才是巡防營的總督察，後來被公子無憂派去了西北，這才換的孫臏。

不過雲瑯在巡防營中的聲望很大，孫臏也是她的人，基本上可以說，巡防營是沒有脫離她的掌控的。

但是莫公公同樣不知道，雲瑯作為公子無憂的心腹，其實她為公子策賣命才是真。

今夜也是恰逢她宿在宮裏，聽到些動靜，這才跟了出來。

“公公多禮，深夜急召孫臏，可是陛下那兒出了什麽事？”

承乾殿向來都是防守最嚴的地方，若是出事，巡防營早就有消息了。

但她確定，承乾殿裏今夜太平。

但她總不能直接問讓孫臏去哪裏拿人，此時的巡防營畢竟已經不是她的勢力範圍了，不可能太過於越俎代庖。

誰知莫公公倒是半點不在意的模樣，直接就朝她吐露了：“出事的不是承乾殿，是慈安宮，三殿下似乎在那裏。”

什麽？

雲瑯也一楞，三殿下在慈安宮？

那座廢棄封鎖的宮殿，他在那做什麽？

不過光是三殿下三個字就已經讓雲瑯坐不住了，她轉身朝巡防營留下的看守交代了幾句，便領著莫公公往慈安宮的方向去。

“事關皇子，雲瑯鬥膽也前去一番，看能否幫上忙。”

莫公公倒是沒有半分意見，只是在轉身的時候朝雲瑯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什麽，只是一直未出聲。

慈安宮外已經一片熱鬧，孫臏到了門外就想破門而入，哪成想身後傳來雲瑯的聲音：“孫大人稍等。”

雲瑯雖然是個女子，可是身上也總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勢，語氣雖然不急躁，也莫名讓孫臏不敢妄動。

況且自己還是雲瑯一手栽培出來的。

“雲指揮。”孫臏行了個禮，跟雲瑯來了個對視。

兩人共事已經，一個眼神便能懂對方的想法。

朝堂局勢變換，孫臏不會不知道每個關竅都動輒傷到皇子利益。

如今這大半夜，陛下要他來慈安宮拿人，拿的什麽人？

若是這門破開，裏頭是某位皇子，那是抓還是不抓？

不過雲瑯與他默契十足，這一眼中，雲瑯跟他說的是稍安勿躁。

看來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孫臏微微的點頭，揮手讓人去開門。

慈安宮的大門一封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間沒有打開過，門把上全是斑斑銹跡。

推門的瞬間咯吱聲響起，遠遠的，莫公公卻見公子無憂被宮人攙扶著過來了。

他大驚：“陛下！”

雲瑯，孫臏一聽，都臉色一變，急忙跪下迎接：“陛下！”

公子無憂卻都沒有看他們，只目光深凝地望著這座巍峨大門。

若不是夜色太深，他眼中的回憶只怕會驚著在場的所有人。

那是一種深沈的，月光照不進的懷念。

似乎在他眼中，眼前破敗，陳舊的木門並不陳舊，歲月被往回扯，回溯到了無盡的春末初夏。

只有身邊攙著公子無憂的小宮人能聽見，他們的陛下在宮門打開那一刻，喃喃一念道：“紫鳶花還開過嗎？”

然而門內是深長的冬夜，星子也不能將大院照亮，那些破碎的影子是枯枝，在地上搖曳了幾瞬，有一道人影卻漸漸隨著月光踏出來。

莫公公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目：“這——”

孫臏進退兩難，本能地看向公子無憂：“陛下——”

“三殿下...”只有雲瑯喃喃一喚，看那人影漸漸清晰在大門內。

公子策忽而朝公子無憂掃視一眼，他穆地一笑，擡起雙臂似乎要將慈安宮向他展示：“怎麽樣？二十年沒見，變了麽？”

三殿下怎麽會這麽跟陛下說話？

孫臏滿腹疑慮，只得去看雲瑯，企圖從前上司臉上得到些解答。

但是沒有，雲瑯深擰著眉，一動不動地盯著公子策。

她無法從陛下和三殿下臉上看出什麽，只是覺得這父子兩之間的氣氛不對。

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回宮二十多日，已經有十多天沒有上朝，是因為跟陛下之間鬧了矛盾麽？

可什麽矛盾會讓本就敵對的父子更加勢如水火？

三殿下本就不受寵，這麽多年來在宮裏都是逆來順受的，陛下做了什麽逼得他夜探慈安宮，又敢對陛下口出諷刺？

公子無憂果然被激怒了：“你胡說八道什麽？”

“是胡說八道嗎？”公子策擡腳邁出來，“你敢進去看一眼麽？”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三殿下這咄咄逼人的口氣，還有那壓倒性的氣質，簡直太可怕了。

難怪他號令三軍，把西北守的猶如鐵桶。

往常在朝堂上可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咄咄逼人，只有他被太子和二殿下冷嘲熱諷的份。

難怪陛下說要出動巡防營，他就是知道三殿下在這，所以故意要他們來拿人的吧？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孫臏又看了雲瑯一眼，發現對方還是不看他。

眼下大家都僵在這，究竟是怎麽個意思？

只有莫公公不經意地往門裏瞧了好幾眼。甚至是朝公子策的身後多看了幾眼，發現什麽都沒有，他不禁有些驚疑。

那個「宮女」呢？

皇後的侍衛回報說有個從儲秀宮過來的宮女，為何此時完全不見人影？

公子無憂緊緊盯著公子策，在所有人的屏息中，他連吐息都憤怒。

良久後，他朝孫臏一揮手：“夜闖禁區，將三皇子拿下候審！進去搜有無同夥！”

孫臏猛一個激靈：“是！”

雲瑯脫口而出：“陛下息怒！”

孫臏想攔她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懂雲瑯為什麽要往陛下的怒氣上撞。

公子無憂已經看了過來：“你有話說？”

雲瑯自知失言，她明面上是公子無憂的心腹。若是叫他懷疑，往後更容易給三殿下招來麻煩。

氣氛凝結，就連莫公公一時也踟躕著不敢擅自發聲。

還是孫臏打破了沈默，他揮手令手下進去搜查，往前兩步作揖行禮：“陛下，雲指揮大概與微臣同樣的想法，只是來這慈安宮一趟，三殿下也未帶心腹，是不是——”

他的意思很明顯，這樣就出動他們巡防營，是不是有些過於小題大做了？

但是這話怎麽都有些違背，他不敢隨意說出口。

雲瑯也參了一禮：“陛下，還是三思，因為擅闖慈安宮便將殿下入獄，這眼看就過年了，難免有人會說陛下冷情。”

公子無憂深深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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