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中，它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又是一個夜晚。

這已經是第幾個夜晚？

它不知道。

它唯一知道的是，夜晚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而夜晚從沒有遲到過。

那就足夠了。

為什麽是夜晚？

已經忘了。

為什麽徘徊在這裏？

也已經忘了。

夜風在身邊呼嘯，空間在腳下移逝，它從一處樓頂躍至另一處樓頂。

屹立在城市的頂端，它感到了一絲滿足。

……

為什麽？

千分之一秒的疑惑。

它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

片刻後，它便放棄了繼續思考。

奔跑、跳躍。

奔跑、跳躍。

這就是全部，這就足夠了。

……足夠了。

然而下一刻，如疾風般奔馳的它突然停了下來。

站在樓頂上，他看到了下方湧動著的黑色洪流。

和自己同樣的黑色。

由這種黑色組成的洪流。

不知為何，它似乎有了一種……

……使命感？

久違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滿溢而出——

強烈到即使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使命感填滿了它幾乎一無所有的靈魂。

於是，它行動了。

耶，依舊黑暗。

黑暗之中，它融入了黑色的洪流。

……

開始了。

——————————楔子

今天的天空更加陰沈了。

厚重的雲層似乎是想把天空壓垮一般，與地面越貼越近。

氣溫驟降，前幾日的炎熱仿佛已經相當遙遠。突然之間，冬日的氣息蔓延開來。

……好冷。

不僅僅是溫度，讓我感到寒冷的還有環繞著我們的氛圍。

直到剛才為止，今天的她還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

她依舊走在前面，將所有的行李堆在我的背上，但是已經不覆有前幾天那種昂首挺胸的氣勢。

她的步伐，比想象中的還要沈重。

加快速度，將一前一後的行走狀態變成了並肩前行。

我看向她的側臉，她的臉色還是那麽糟糕。

雖然不是那種隨時都可能病倒的慘白，但也看不出多少生氣。

『休息一下吧？』

我對著旁邊那個失魂落魄的女孩說道。

她只用眼角的餘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沒有吱聲，繼續拖著步子緩緩地向前行去。

……即使無精打采，她的糟糕個性也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跟上次在樓頂的情況不同啊……

『我們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差不多也該休息了，我已經累得不行了。』

『……』

『廢物……』

紫夜輕輕地嘆了口氣，吐出了一如既往尖刻的回答。

但是，尖銳的只是語言的內容而已，她的語氣中找不到一絲以往的銳氣。

『沒辦法，我背著這麽多東西嘛……』

說著，我在路邊隨便找了一處坐了下來。

紫夜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俯視了一會坐在路邊的我，搖搖頭，踱過來坐在我缷在一邊的旅行包上。

『今天你的狀態似乎很不好啊……』

『……沒什麽不好。』

『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我的體質沒有你那麽虛弱，不用在那裏窮擔心。』

『身體沒有問題，只是心情很糟。』

『天氣原因？』

我看了看幾乎已經逼到眼前的厚重雲層。

『這陰沈沈的天氣……心情的確明朗不起來啊。』

『……大概吧。』

紫夜仰起臉，無神地望了天空。

『陰沈的天氣會影響植物的狀態，而植物狀態的低迷則將導致靈脈的遲滯，從而直接影響人的精神狀態。』

『……靈脈？那是什麽？』

『我不是說過要讓你領悟泉之意志麽？那麽首先要讓你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質。』

紫夜依舊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她根本沒有等待我的回應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下去。

『本來不應該說得這麽直白，而是要引導你思考，讓你自行得出答案。』

『但你是白癡……等到你自己想通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所以來試試速成法。』

『……速成法？』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良好的教材。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所有生物，無時無刻不在接觸世界的本質，但是卻很少有人能認識到它。』

『聖泉之言的教旨，就是引導人們去思考、去認知這個位於世界表象之下的存在。』

『我已經直接告訴你真理了，你能接受麽？』

『不能。』

我說的是實話。

突然冒出來一套從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基礎源自哪裏的理論，任何人都不會貿然接受。

『不過，我不會排斥。有時換一個角度看世界也未嘗不可。』

『就像吃慣了中餐的人偶爾會想吃西餐的那種感覺吧。但對他來說，西餐無論如何也不能取代中餐，不是嗎？』

紫夜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然後沒精打采地繼續說道。

『唉，果然不行。』

『代言者的任務不是灌輸，而是引導。強行灌輸的知識不會被內心深處認同，無法認同就無法認知，更談不上進一步領悟了。』

『現在的你已經擁有了一套自己的世界觀，這種認識建立在對物質世界的直觀認識之上。實話說，即使在聖泉教會的信眾裏也有百分之九十五是這樣的人。』

『所以，就算你不想從此開始吃西餐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不過，在我眼裏，那些人只是一般信徒而已。』

『我要做的，是讓你“領悟”泉之意志。因此，我不允許你抱持有這種心態。』

『也就是說，你想讓我拋棄原有的、建立在感官認識上的世界觀？』

『對。』

『那可真是……』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而紫夜則皺了皺眉頭。

她察覺了我這笑容的意義，但是她並沒有大發雷霆，而只是皺了皺眉頭。

因為今天的天氣影響了她的心情，所以連罵人的精神都沒有嗎……

但是我估計錯了。

下一刻，我再次看到了紫夜那挾帶著輕蔑與高傲的微笑。

『所以說，你還真是能夠讓我開心的東西呢。』

『“東西”……你確定你沒有用錯代詞？』

『你剛才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對麽？』

『為什麽？因為你覺得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已經健全，而且這種健全是建立在不斷地觀察與感受世界、並對認知進行修正的基礎之上的，十分穩定，而且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式。』

『但是，那一定就是正確的麽？』

紫夜的笑容僅僅如曇花一現，隨後又恢覆成了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不要，要讓一個人去放棄自己通過親身感受建立的認知去相信根本無法體驗的世界觀，的確相當的困難，再加上有你是這種白癡……』

『唉，真是麻煩。速成法貌似也沒有多大作用，要好好想想其他的辦法了。』

呵……雖然我認為你想什麽辦法都沒用。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夥看上去充其量也就是十五六歲，相對其它同年齡的人來說，談論的話題似乎太過深沈了一點吧？

一般來說，這種年齡的小女生會去談論關於世界認知的這些事情嗎……

男生在這個年齡段倒是挺喜歡去談論一些標新立異的話題……不過就我切身體驗來說，我們只是為了談論而談論而已。

真懷念當初患有重度青春期綜合癥的自己……那就是青春啊。

……說起來，女生會有類似的情況嗎？

就在我的思考開始走向奇怪的方向時，紫夜似乎是失去了所有興致般地搖了搖頭。

她從旅行包上站起身，瞟都沒瞟我一眼便向前走去。

這一舉動將我從妄想中硬生生拉回現實。

『餵餵！走之前至少先打聲招呼吧！』

我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背起旁邊剛剛還被紫夜當做椅子使用的旅行包，追了上去。

看來，剛才的對話絲毫沒有改善這家夥的心情。

她這個樣子還要持續多久啊……

老天……你還是快點晴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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