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是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要尋找他？”

明明這兩個才應該是最基礎的問題，可我從來沒有問過紫夜。

『他可能會在哪裏？』

這是在我問她名字之後的第一個問題。

我並不在意“為什麽”，只是關註“怎麽做”。

於是，超大範圍的搜索開始了。

一天、兩天，一周、兩周。

時間不慌不忙地過去，我們搜遍了這個城市的五分之三，卻沒有找到任何人。

這裏除了我們和那些獵手，再也沒有其它的活物。

也許，我們最後什麽都不會找到。

但是，沒關系。

我會保護她，直到最後。

即使什麽也找不到……也沒什麽不好。

————————楔子

從遠方席卷而過的黑暗早已抹殺幹凈烈日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無論是陽光還是溫度。

夜幕籠罩。

仿佛白晝的炎熱全是幻象，空氣中漫步著刺骨的寒冷。

一陣冷風拂面，我一個寒噤，從淺淺的小睡中醒了過來。

狹小的房間內，我斜倚在一張椅子上。

四周朦朧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

這裏是……

一陣昏蒙過去，我才想起，這裏是我們暫作夜宿的小屋。

好冷……

看了看散發著淡淡熒光的手表，時針不偏不倚地正指在『I』與『II』之間。

……淩晨一點三十分。

裏上一次檢查安全狀況已經有兩個多小時，是時候再去查看一下了。

就安全性而言，這間小屋實在算不上是什麽好的過夜場所，但是我沒有挑剔的餘地——畢竟目前我們已經離開『熟悉的城市範圍』，到了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區域中。

太過挑剔的話，我不認為我們能夠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場所。

所以，安全性的不足只有用警惕性來彌補了。

這樣想著，我稍稍活動一下因為不當的睡姿而有些麻木的雙腿，站了起來。但是就在起身的那一剎那，我楞住了。

一床被子滑落到地上。

被子——本來應該裹著紫夜那家夥的被子，剛才蓋在我的身上。

我條件反射地望向紫夜原本應該熟睡在那裏的角落。

在我睡著前還蜷縮在那裏的嬌小的身影，此時已經不知所蹤。

有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刮過，仿佛全身都陷入了冰窟之中，一股寒意從我的脊椎中滲透出來。

這異常……我早就應該發現的。

風。

為了確保安全，在黑夜使光線徹底消失前，我特地將所有可能侵入這個空間的出入口都牢牢封死了。

所以，不可能會有風的。

但是此刻，冷卻切切實實地在昏暗中疹呼。

我驚懼地看向冷風吹來的地方……木門在寒風中蒼涼地搖擺著。

難以言喻的恐慌襲上心頭，我拔出腰間的匕首，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空蕩的大街死一般地寂靜。

淡淡的月光灑在平坦的水泥路面上，泛起微微的銀色，使我不至於在這黑夜中什麽都看不到。

但是，此刻的我，寧願什麽都看不到——如果是那樣，至少我還可以不顧一切的向前跑，還能夠在無盡的黑暗中去尋找那個嬌小的身影。

但這月光，讓我看到了什麽都沒有的街道，看到了延伸至無限遠處的黑暗，還有諾大的空曠。

我不知所措，連該往那裏看都無法決定。

——她不在這裏。

——她沒有在任何地方。

站在這似乎無邊的空曠中，這些想法伴隨著恐懼從內心深處湧出，一點一滴地侵蝕著我。

然後，背後傳來了聲音。

『喲，少年。』

我遲鈍地轉過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中年男人正露著吊兒郎當的笑容看著我。

……人？

在這裏……竟然會有人……

『餵餵，怎麽一臉見到了迷之生物一樣的表情啊？

這很讓我受傷耶，我自認為還算面善吧？』

男人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沒有一絲警惕，沒有一毫做作——仿佛早就知道我會在這時出現在這裏。

他的表現太自然了，自然的像在路上遇見老朋友。

他的自然，與這詭異的城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不……在這個早已充斥著異常的世界中，也許這種自然才應該算是十足的異常。

我握緊手中的匕首，壓制著內心的混亂，盡量使自己顯得冷靜些。

『你是誰？』

『我是誰？』

『我就是我，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為“你”。』

『當然如果你喜歡稱呼“汝”或者“爾”也可以。

不過就我個人來說，我不太推薦最後一個。』

『……』

男人的輕浮話語持續增加著我的壓力，恐懼對我的侵蝕依然在繼續。

——紫夜不見了，同時我遇到了這個奇怪的中年人。

這其中有多大的聯系？

他……到底是什麽人？

『你沒有名字嗎？』

『名字？說起來……以前好像是有個名字的……叫什麽來著？』

男人裝出一副極為做作的沈思模樣，然後笑著攤開雙手。

『算了，想不起來了。反正名字什麽的只是一個代號而已。現在這裏的人數，用“你、我、他”來指代已經足夠了。』

他？

這家夥，知道這裏還有其他人？

難道說……帶走紫夜的就是他……？

『……“他”是指誰？』

『“他”是指誰呢？或者說“她”是指誰呢？哦哦，我可不是重覆，兩個“TA”的部首是不同的。』

『……』

果然……

『哇，變成一幅想要吃人的表情了，我說你啊，對初次見面的人就不友善一點嗎？』

『你到底是誰？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竭力控制著內心蔓延的怒火。

可男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敵意，依舊掛著他那挑釁的微笑。

『唉，算了。你這個人還真是，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男人盯著我，用諷刺般的聲音說了下去。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的目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在—這—裏—做—什—麽？』

明明是那麽輕細的語調，停在耳中卻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內心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驟然失控。

難以按奈的負面情緒不斷湧向全身，意識被淹沒，頭腦一片空白。

……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離開了剛才的位置。

手上依舊握著我那把鋒利的匕首。不同的是，刀刃上不知在何時沾上了紅色的液體。

這是……血？

空氣中的血腥味使我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然後，我找到了這腥味的源頭。

男人與我之間的距離還是那麽遠，仿佛我們根本就沒有移動過，但他的肩上多出了一條暗紅色的印記。

他的肩膀受傷了……

……是我做的？

突然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我幾乎握不住那把沾有鮮血的匕首。

『我……你……為什麽……』

慌亂之中，我根本無法阻止言語，但是中年男人似乎沒有一絲的動搖，依舊掛著那副輕浮的表情，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明明肩頭還在流著血，他卻連看都沒有看那傷口一眼，只是繼續用那滿含笑意的目光鎖定著我。

『你的……傷……』

『不用在意，只是擦傷。』

『與其擔心我，還是好好平靜一下吧。再來一刀的話就算是我也受不了。』

『……』

手中的刀尖還在滴著血，我怎麽能夠不在意……

在那一瞬間，我的確對這個男人抱有敵意，

不到出手攻擊他的程度。

到底怎麽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

『我絕對……沒有攻擊你的打算……相信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過，你的一舉一動都來源自你內心的想法，這一點不會有錯。』

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

『難道，你連自己都不了解嗎？』

『……』

『呵，也罷。了解自己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

男人說著，擡起頭看了看天空。

『起風了啊……』

『有點玩過頭了……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後收斂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深沈。

『“看清你自己，還有你所在的這個世界。”』

『我只是受托來傳給你這句話。』

『受人委托……是……』

“誰”字還咬在口中，男人就打斷了我的話。

『不要問這種沒有水準額的問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如果他能告訴你自己是誰，還用得著我來轉告嗎？』

『……』

『“這種情況下最好保持沈默，不要被陌生人看出自己內心的混亂”，看來你頭腦還很清醒嘛。』

……

『那麽，今天就到此為止，少年。』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再往南走了，那裏的東西可不是你能應付的。』

『如果能活下來的話，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說完，他似乎不打算再理會楞在原地的我，轉身走向一條沒有月光的小巷。

『……等等！』

就在我準備追過去的時候，他就像早就預謀好了一般，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停了下來。

『哦，對了。』

表情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的眼神說明了他早就準備把戲繼續演下去。

『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座大樓的頂層。』

『放心，她很安全。今晚這一帶已經沒有那些黑色的家夥了。』

簡簡單單的話語，就使我邁出一半的步伐像被釋放了什麽魔法一樣定在了原地。

背對著我揮了揮手，男人自如地走進了黑暗的小巷中。

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看一眼身上的傷口。

充滿著詭異氣息的男人，就這樣簡單地出現，然後又幹脆地消失了。

深深呼出一口氣，我終於吐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沈重壓力。

——他是誰？

“好好看看你自己，還有你所在的這個世界。”

——這是什麽意思，又是誰委托他來說這句話的？

——而我剛才為什麽沒能控制住自己？

混蛋……這些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可以，我真想現在就追上去問個究竟。

但是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讓我沒有心思再去管這些了。

“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座大樓的頂層。”

找到紫夜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這也是他事先計算好了的嗎……混賬。

不甘心地最後看了一眼男人消失的小巷，我沖進了對面的大樓。

高處的風總是十分強勁，特別是在這寒氣逼人的夜晚。

推開樓頂的門的一瞬間，我的體溫霎時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帶走了一大半。

很冷，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著哆嗦。

可是，當我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時，侵襲內心的寒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在那裏，在這寒風呼嘯的樓頂，靜靜地仰望天空。

我慢慢地走近她。

也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她低下了頭，轉過目光看著我，然後，輕輕地笑了。

……

——她在那裏。

——她是紫夜。

我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這樣的句子，但卻不知為什麽，不能發自內心地肯定。

——這一刻，眼前的少女，似乎變成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是……紫夜嗎？』

於是，我問出了這個有史以來最傻的問題。

『你說呢？』

女孩揚了揚嘴角。

那神態我無比地熟悉，那是紫夜那家夥掛在臉上的一貫表情。

但是，此時女孩給我的感覺卻如此陌生。

『我想……應該是……』

『那就沒錯了嘛。』

『呃……我本來還在期待你的諷刺的。』

我將匕首收起，走到紫夜身邊。

『期待？你……是受虐狂麽？』

『怎麽可能……我只是比較喜歡研究那些心口不一的家夥的語言罷了。』

『“那些心口不一的家夥”……是指我嗎？』

『你說呢？』

『我想……應該是？』

說到這裏，紫夜淡淡地笑了笑。

這一笑，讓我內心猛地纖動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移開了盯著她的視線。

這小妮子帶著一點憂郁的樣子，還真是嚴重犯規啊……

紫夜似乎沒有發現我的慌亂，她慢慢走到了天臺的圍欄邊，靠著護欄坐了下來。

『地面……很臟。』

『沒關系……』

『臟衣服誰來洗？別把我當做用人……』

『……當然是我自己洗了。』

『還是說你……想洗？你……果然是個變態嗎？』

『誰會想洗啊……』

『還有……“果然”是什麽意思……』

『如此所敘……』

『……』

『你……確實是紫夜……』

『我一直都是紫夜，不是嗎？』

……

一直是紫夜……

對啊，一直是紫夜……

可是，紫夜……又該是什麽樣子的呢？

睡覺時那個小動物一般的紫夜；

平時說起話來氣焰囂張的紫夜；

還是現在，在月光下略顯憂郁的紫夜？

這樣想著，我坐到了紫夜的身邊。

而此時的她只是靜靜地靠坐在地上，仰面凝視著寬廣的夜空，而她的胸前閃耀著一絲晶瑩的微光。

那是一顆完美無瑕的紫水晶，在淡淡的月光下，暗暗折射出瑰麗的暈虹。

『以前……沒有看到你戴過啊。』

『嗯？你說這個啊？』

紫夜帶著一點沈重看了看那個紫水晶吊墜，然後笑著把它塞進了衣服裏。

『以前只是這樣收起來了而已。』

『是那個人……你在找的人給你的嗎？』

『嗯……算是吧……』

『這樣啊……那個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突然有點感興趣了。』

『嗯……怎麽樣的一個人啊？』

『說實話，我也說不出來。』

『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裏，我一直都在想，“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

『但一直沒有答案。』

『要徹底了解一個人……還真難啊。』

『想徹底地了解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紫夜淡淡地說著。

明明是接著我很自然的回答，但我卻感覺如此地不自然。

也許我只是不習慣她那種帶點憂傷的語氣吧，畢竟平時的紫夜總是趾高氣昂的。

說起來，今晚的她為什麽這麽反常……

『你……吃錯藥了嗎？』

『……嗯？』

『平時的你……很少這麽……嚴肅……吧？』

『呵……所以說，要徹底了解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平時的你只是看到了我的一部分，不是嗎？』

『……』

『算了……就當我現在是看到了你的另一面吧。』

『修改一下印象……原來紫夜還是一個“有時候會顯得正經”的人。』

『平時的我，看起來不正經嗎？』

『難道你認為自己平時很正經嗎……』

『你是在故意找碴吧？你在期待我反擊嗎？你難道可以從別人對你的侮辱中獲得快感麽，受虐狂？』

『……不，我是在認真地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即使是我，也是有正經的時候的……』

『比如說……現在。』

『精神病患也經常強調自己是正常人……正經人…

…不會說自己很正經的。』

『你剛才不就說了自己平時很正經嗎？』

『你連強調和否認的區別都分不清楚啊……』

『嗯嗯，我深刻地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麽？你的表情似乎很欠揍啊……』

『是嗎……我倒是覺得我們之間的對話，還是這樣更自然。』

『……受虐狂。』

『呵呵，說要徹底了解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啊……你平時只是看到了我的一方面不是嗎？人啊，總是各種樣子都有一點的。』

『你是想說，人或多或少都有受虐的一面？』

『對，就是這個意思。』

『……』

『變態……』

『別這麽說啦，我會不好意思的。』

『……你把這當成誇獎了麽？』

紫夜帶著無奈的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最堅強的騎士，也難敵沒有羞恥之心的流氓。”』

『流氓什麽的……也說得太過分了吧？我這可是自我犧牲呢。』

『自我犧牲？』

紫夜轉過頭盯著我。

那張恬靜的臉讓我內心又一次遭到了沈重的撞擊。

也許是想避開紫夜的目光，我不自覺地把視線轉向那輪懸在夜空中的朦朧之月。

『你不明白嗎？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群人，不斷地貶低著自己、不斷地那自身來充當笑料……』

『小醜？』

『小醜啊？那只是藝術誇張後的東西罷了……』

『只要把標準放低一點，就會發現生活中這種人很多……』

『明知道那樣做會被周圍的人笑，但是還是那樣做了——卑微地翻幾個跟頭，只因為想看到周圍的人笑著拍一拍手。他們總是犧牲著自己，希望能給周圍的人帶來快樂。』

『……』

『很有道理的話，卻從你口中說出來……感覺……

真是奇怪。』

『……很奇怪嗎？』

『很別扭。』

『唉……難得深沈一次，就這樣被你踐踏了。』

『那只是因為平時的你太散漫了。』

說完，紫夜淡淡地笑了起來。

『不過還真是了不起，那樣的人。』

『“那樣”……是指我這樣，還是指我說的那樣？』

『有區別嗎？』

『我離那種境界還差得遠呢，大概也只有臉皮厚這一點不怎麽遜色而已。』

『不用這麽自謙，你還是很有趣的。』

『有趣嗎？』

『嗯。你都這樣犧牲自己了，我不說有趣的話，總有一種很對不起你的感覺。』

『所以，不用感謝我了。』

『真是寒磣的憐憫……』

話音落下，身邊又傳來了輕輕的笑聲。

我沒有回頭，盡力將註意力集中在天上那輪圓月上。

本能地覺得，如果轉過頭去看了的話，搞不好就無法自拔了。

我笑了笑，企圖掩蓋內心的動搖。

『……』

一言不發的紫夜，現在在幹什麽呢？是仰望著天空，還是看著我？

僅僅是這樣一想，頭就差點轉了過去。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點點滴滴地流逝著。

沈默持續著，直到紫夜又一次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它。

『真羨慕啊……』

『羨慕……什麽？』

『秘密。』

意義不明的話語帶著莫名的傷感飄蕩在空氣之中，如同一樓青煙般慢慢散開，變得無處尋覓，卻又無處不在。

我的內心不可抑制地纖動起來，澀澀地，帶有一絲酸甜的味道。

『說起來，今天晚上天很晴，卻看不到星星呢？真是奇怪啊……』

『為什麽？哈……哈哈……』

……

有夠拙劣的話題轉換……我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吐槽了，可是坐在我旁邊的女孩卻沒有絲毫動靜。

良久，女孩才輕輕地打破了這片靜謐。

『大概……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見過星空的模樣吧……』

魔法一般的語句如同強悍的攻城錘重重地撞到了我薄弱的心之城門上。

夜，沈默了下來，唯有不變的風聲在城市的上空回響。

那一夜，紫夜帶著淡淡憂傷的笑容，靜靜仰望著沒有繁星的夜空的側影，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腦海。

大概，我永遠也無法抹去這道刻痕了。

我……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白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