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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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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華鳶下意識地伸手欲推北堂朝,卻在聽清那人暧昧的一句低喚後楞了一下,轉眼便紅了臉。他任由北堂朝輕輕地啄了啄自己的嘴唇,在北堂朝滿足地松開他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而立的人了,還這麽愛鬧!”

北堂朝笑得像個孩子,漆黑的雙眸裏映滿了季華鳶的臉龐。他從水裏捉起季華鳶的手輕輕吻著他的指尖,低語道:“猜到你一個人定會煩悶死了,想著給你弄出點驚喜,你還不領情。”

季華鳶哼了一聲:“驚是有了……”

北堂朝跳高聲調“噢?”了一聲,捉起他的食指含在自己唇瓣之間,牙齒輕輕地在他指尖摩擦,似是柔情,又似是威脅似的。他含糊不清地問道:“那喜呢?”

季華鳶斜眼望他,北堂朝笑著用牙齒磨了磨他的指尖。季華鳶忍俊不禁,掙開他彈了北堂朝一臉水花,而後立刻哈哈笑著游退開一步,卻在北堂朝佯怒著撲過來的那一瞬間低頭垂眸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影子,柔聲道:“喜勝於驚。”

北堂朝一楞,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心中咬牙切齒地罵季華鳶越來越會拿捏自己,卻當真是老臉一紅,什麽多餘的動作也做不出了。他安安靜靜地抵著季華鳶側身坐在水裏,而後在水下將五指伸入季華鳶的指縫間,一點一點握緊。

季華鳶依舊只是望著水面,目光柔和,唇角緩緩勾出一抹平和的笑。

他喜歡兩個人這樣靜靜地坐在一起,握著彼此的手什麽也不做,因為這會讓他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有一輩子。一輩子那麽長,而他,會和他最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季華鳶覺得倘若如此,此生無憾。

北堂朝本以為自己廢了好大的心思安排了這一出,一定會和季華鳶好好翻雲覆雨一番。然而,當那個他只離開了一個白天就仿佛思念了一秋的人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那樣含笑望著他,他們的手握緊在一起,他便當真不願再多動作,只想拉著對方的手就這樣靜靜地依偎在一起。無需激烈的愛欲,也無需濃情的深吻,他們的肌膚若即若離地觸碰在一起,兩個人共浴在一泉仿佛流淌著蜜的溫泉水中,他竟已經能夠如此滿足。

房內靜靜的,只有水流汨汨。季華鳶的臉龐被溫泉水一點一點蒸紅,又一點一點平緩下來。泉水在兩人的指縫間鉆來鉆去,季華鳶突然低頭輕笑出聲,北堂朝偏過頭去,聲音低緩輕柔:“想什麽呢?”

季華鳶搖了搖頭,笑道:“我在想我們兩個,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沒有舍得遠離彼此。”

北堂朝握著他的手突然緊了一下,他說道:“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

“當然。”季華鳶看著水面低聲呢喃道:“永遠都不會。”

他本是最懼怕提及永遠的人啊,永遠太飄渺,是這世上最讓他覺得不可靠的東西。然而現在,他在說出“永遠”二字的時候,卻只有滿心的歡喜和期冀。季華鳶想,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東西,能夠讓他為了一個男人這樣心甘情願翻覆來去。十年了,分合動蕩,他們一起經歷了如此多的坎坷。有多少次,他都以為他和北堂朝的隔閡再也無法消弭了。然而一直到今天,他們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他卻恍惚間發現,在往昔十年的全部記憶裏,他沒有對北堂朝的一點積怨和厭棄。季華鳶扭過頭去看著北堂朝的側臉,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這個男人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在他的人生規劃中,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人的加入,自此改變了他整個人生。

這是何其的幸運。

季華鳶輕輕嘆息一聲,將頭靠在北堂朝的肩頭,望著前方虛無的地方不語。

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將自己完完全全的交托給了北堂朝,是在那一次次讓他如騰雲駕霧卻又痛哭失聲的性A愛中,還是在北堂朝朝他怒吼時滿面氣惱又心疼的時候,亦或是在不久前那一天,北堂朝高高舉起繃緊的手掌,卻終歸沒有舍得落在他的臉上……發生了太多事,每一天,都是那樣波瀾起伏,讓他困惑、讓他無力去一條一條拎清了去剖析自己的心。太亂了,季華鳶想,索性就這樣吧,這一次,不要再用理智鎮壓自己的感情,就這樣好好地放縱一次。他願意相信北堂朝,那個人也許會在氣怒下冷落他,但卻永遠不會傷害他。

是啊,他對他從來沒有過任何算計,永遠只有一顆真心,只盼望他能回報一絲真誠。他肯施給他的最大的懲罰,也不過是轉身蕭索的背影,而永遠也不會有那些刀光劍影。

但是好巧,季華鳶好怕他轉身。他是上天給他的禮物,他在驚喜和惶恐中手忙腳亂的接了,生怕一個閃失就失去。他不敢松手,他怕他溜走。他卻又不肯抱緊在懷裏,他害怕愛玩弄人的上天看出了他的珍視而後調皮的收回。

季華鳶回憶著自己往昔的種種心緒,怔怔地望著水面出神,突然低聲道:“北堂朝,我真的很愛你。”

頭頂上方的人頓了頓,他緩緩地點頭,沈聲道:“我知道。”

季華鳶沒有擡頭與他對望,他只是繼續看著水面,低語呢喃:“等了卻了這樁事,再沒有什麽阻礙隔在我們中間了。”

“嗯。到時候好好休息一下,帶你去烏雲鎮吃冰梅子,去嗎?”

季華鳶笑了:“深秋時節,還哪來的梅子。”

北堂朝也笑,絲毫不因為自己犯了低級錯誤而懊惱似的,他的另一只手從水裏伸出來揉了揉季華鳶微濕的烏發,說道:“那就去渙江吃葡萄。十月份,正是渙江的葡萄最甜的時候,一個個紫丟丟的,比你眼睛還大。”

季華鳶被這一句俏皮話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擡起頭好笑地看著北堂朝:“噢?比我眼睛還大?”

北堂朝嚴肅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看,嘆息著搖搖頭:“哎……剛才沒好好比較,沒你眼睛大。你眼睛最大了,鴨蛋都比不過!”

“北堂朝!”季華鳶氣笑出聲,在水底下的手狠狠地收了收,北堂朝配合著慘叫了幾聲,而後兩個人一起笑著撲騰進了水裏。

北堂朝一手撐著池檐,一手平托在季華鳶的腰上。讓他平躺在水面上而又不至於沈下去,季華鳶完完全全地放松著身子被他托著,他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北堂朝,嘴角帶著甜到人心裏去的微笑。北堂朝動了動喉結,心道眼前這個人總是這樣,往往什麽也不做,卻能讓他驚心動魄。他看著季華鳶紅如櫻桃的兩片唇瓣,終於探身過去,柔柔地吻下去。

溫泉會一直持續到夜半,南皇先說疲了要先行回聖殿,一房一房地傳旨下去,而後眾人才紛紛離散。北堂王難得地貪水,一改往日緊隨皇帝後的作風,竟然硬是拖到了最後一撥才離開。他換了一身月白的華貴長袍從旭烈泉房走出來,身後跟著一貫面無表情的近身守衛,拒絕了太監頭子的殷勤,主仆二人徑自回了自己的宮殿。

然而這一晚卻並不太平。聽說西亭王儲是整個溫泉會上最後離開的人,他和他帶來的那一眾女子玩鬧到淩晨,嬉笑聲不斷,幾乎擾民。而王儲殿下夜禦了不知道多少妙齡女子後,竟然神清氣爽地回到輝之群殿,而後直接拐進了星辰殿。

跟護的侍衛眼看著王儲殿下哼著小曲兀自推門進了星辰殿,守在殿外都看得呆住了。他雖然心中鄙視季華鳶,但此刻對西亭來的這位王儲殿下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西邊的鐵血汗就是不一樣,實在是……精力過人啊!

然而,就在這位侍衛覺得自己送佛送進了歡喜廟裏,自己可以放心地回去睡覺了的時候,殿內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砸碎的巨響。隔著一層厚重的實木殿門,依舊震耳,可見其代表著摔東西的主人多大的怒氣。侍衛不敢草率出聲,只得靜靜地屏息等待傳召,雖然他也不清楚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讓一直以來只會瞇眼笑的好脾氣王儲摔了東西。

殿內的晏存繼一臉震怒地指著床上的“季華鳶”:“你、你不是季華鳶!”

朱雀斜斜一笑,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王儲說什麽呢?王儲不是最喜歡人家了嗎?”

這個聲音……晏存繼在扶住胸口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欲望的同時終於想起來了,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北堂朝的那個侍衛?!”

床上的“季華鳶”哈哈一笑,掀開被子輕巧巧地走下床來,隨意抻了抻筋骨:“王儲殿下好記性,在下朱雀。”

晏存繼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人,這人分明是與季華鳶一模一樣的面孔,卻帶著那幅季華鳶永遠都不會有、他也從未想象會出現在季華鳶臉上的油滑神情。他回憶起自己剛才進門來問候獨自孤寂一晚的季華鳶,床上那人回過頭來在月色下對著他柔柔一笑,那樣靜美。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擡起他的下頜吻了下去,若不是直到自己的嘴唇快要當真碰上那人的唇瓣而那人卻毫無抗拒,他當真要被這個贗品糊弄了過去!

晏存繼一回憶就覺得渾身惡寒。他狠狠地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季華鳶呢!”

朱雀好整以暇地盤腿坐回到床上:“和王爺在一起。”

晏存繼憤憤地哼了一聲:“天天做!北堂朝也不怕精A盡人亡!”

朱雀老神在在地搖頭晃腦:“此等天機,怎是我等凡人可以妄自揣測的?”

晏存繼的臉色更青了,這還是打出生以來頭一回,他讓這麽一個小角色玩得掛不住了面。他氣得在屋裏來來回回踱了好幾圈,床上盤腿坐著的那人卻依舊氣定神閑,甚至悠悠地閉上了眼開始打坐。朱雀感受著身邊人無處宣洩的暴躁,悠悠地嘆了口氣:“表面上坐享了一切,實際上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求而不得的滋味啊,一定很是銷魂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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