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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的故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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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墨身為東門的行動統領,又兼職北堂朝的貼身影衛,每天東門王府兩頭跑,天天忙得腳不沾地。是以,他一想到不久後季華鳶會攬過大部分影衛的工作,就覺得格外地寬慰。雖然他話撂得足夠狠,臉板得足夠冷,但是他打心眼裏還真的沒打算多難為季華鳶。

不過,該有的認真,還是要有。

一天十二個時辰,翟墨挑了午時末,這是一個最容易讓人因為昏昏欲睡而放松警惕的時候。哪怕你神智上不想,身體的反應總會無比誠實。實際上,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季華鳶的表現還是有那麽點期待的。

影子的特訓房緊緊關著門,翟墨放輕了腳步和呼吸,悄無聲息地摸過去,無聲地推開門。

空蕩蕩的房間,影影綽綽的光線。翟墨帶著貼身影衛的專業眼光掃過去,將不規則的墻壁和四個幽暗的壁角盡收眼底。

很好,翟墨在心中稱讚,如果這是一個一般的高手,第一眼看下來,季華鳶沒有露出半分破綻。這就已經足夠,如果在實戰中面對的是真正的敵人,在為自己創造的第一眼的空檔中,就足夠你精準出擊。

屋子裏很靜,不是那種會令人直覺不安的靜,而是真的因為空蕩久無人而產生的寂靜。翟墨往裏面走了兩步,心中突然一沈,他不信邪地擡頭掃視屋頂。

真的,什麽都沒有。

翟墨皺起眉,他走到自己當年尋找的那些最適合的藏身盲點,一一搜過去,竟然真的沒有人。

季華鳶不在這裏。

翟墨的臉色立刻就黑了,這是應該訓練應該接受考核的時候,那個不守規矩的人又跑到哪兒去了?

“朱雀!”翟墨大喊一聲,一股火拱在心裏,正欲徹底發作,卻突然,他感到了身後人刻意突然放出來的腳步聲。翟墨沒有回頭,因為已經來不及。他察覺到的時候,那人已在他身後一步之遙。

季華鳶笑吟吟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要是落虹還在我手裏,你就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翟墨不動聲色地回頭,對上季華鳶的眼睛,面色平靜:“沒有劍,也有一百種方法殺死敵人。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在你剛剛察覺這屋裏似乎真的沒人的時候。”季華鳶笑,伸出手在脖子上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我不說假話,剛才真的有無數次動手的機會。”

翟墨滿目嚴肅:“藏在哪了?”

季華鳶擡手向身後上方五步之遙處一指:“你察覺不對後排查的第三個盲點。”

翟墨跟著他的手指望過去,恍然開悟。第二個盲點與第一個盲點的距離非常微妙,與第三個盲點的角度也微妙,要在他查第二個盲點的工夫悄無聲息地從藏身的第三個摸回去第一個,聽起來可能很懸,但只要功夫好,不是不可能。

這並不是什麽驚人的聰明,但確實奏效。

“你的吐納?”翟墨挑眉。季華鳶勾起唇角,面容似有得色:“師父親傳的心法,能讓呼吸和腳步毫無聲音,我功夫還不夠,只能堅持到一盞茶的工夫,但對付這也足夠了。這心法只有同門師兄弟會,不能告訴你。”

翟墨了然地點頭,若有所思:“很好。”

“那我……”季華鳶小心地試探。

翟墨終於帶了幾分笑意,說道:“通過了。”

季華鳶一瞬間想要跳起來歡呼一聲,但他很及時地剎住了。他輕咳了一聲,故作嚴肅的點頭:“謝謝。”

翟墨笑了,“能笑得出來就別繃著,接下來的幾天,你大概沒有什麽笑出來的可能了。”

翟墨沒有故意嚇季華鳶,季華鳶起初不以為意,但當他拿到了花豹寫給他的訓練計劃後,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花豹遠不似朱雀活潑沒正形,他從頭到尾都散發著八個字:我很嚴肅,生人勿犯。是以他看著季華鳶被震懵,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冷著臉:“有問題?”

季華鳶看著這張密密麻麻的紙,輕飄飄的捏在手裏,卻重如泰山。他的問題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該挑哪些重點的問,經過一番自我掙紮後,他終於鼓足勇氣擡起頭來:“這是我一個人的?”

花豹仔細分析了一下季華鳶要表達的意思,面上似有困惑:“你想要陪練的話,我可以去問問墨哥。”

“不不不……”季華鳶搖頭,聲音很低很無力:“我是想問,這個量,是給一個人的?”

花豹的眼神立刻充滿了不經掩飾又無可掩飾的輕視:“已經照顧到你身上的傷了,特訓期短,如果以後有機會再逐漸加量。”

季華鳶低下頭。花豹挑眉揚聲:“有問題現在提,我不喜歡拖沓。”

季華鳶垂頭喪氣地道:“沒有了。”

於是,慘絕人寰的訓練開始了。整一個下午,他在扛著米袋跑了百裏路之後,立刻被揪到風營與花豹一對一對打。花豹的肌肉將整個人從肩膀武裝到小腿,一個手指頭戳在季華鳶胸口季華鳶都覺得能把他心臟挖出來,被摔打掄在地上簡直就是花豹仁慈,可怕的是他經常將自己掄起來扔出去,又在他要落地之前一腳將他踢起來。

疼痛變得麻木後,季華鳶幾乎已經爬不起來,令人絕望的是花豹這人太刻板,說了要練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所以後半個時辰季華鳶幾乎就是在飛起和落地之中度過的,當他最後一次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時候,季華鳶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全身的疼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點,冷汗模糊了眼睛,他擡起頭,朦朧之中卻看見花豹皺著眉離開。

季華鳶低頭苦笑,想必這位大爺來回踢自己也挺累的,真是對不住他。

季華鳶有點想念嬉皮笑臉的朱雀了,並且,他更想念北堂朝。

季華鳶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想,要是北堂朝在就好了。

唯一幸運的是,晚休時間沒有因為換了老師而被縮短。季華鳶咬著牙撐到結束,終於被告知可以回去休息。花豹撿起丟在地上的衣服甩在自己蒙了一層薄汗的肩膀上,隨口丟下一句:“今晚別回飲笙院裏,回你之前的房間睡。”

季華鳶頓時垮了臉,他知道老師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消失,意味著今晚沒有一場舒服的搓揉推拿。季華鳶摔打一天,渾身疼得要死,這對於他而言無疑是噩耗。

還有一件噩耗是,花豹顯然沒有朱雀貼心,他按照自己的計劃訓完了季華鳶,完全沒有意識到已經錯過了晚飯時間。

季華鳶摸著早就餓癟的肚子,嘆口氣,轉身往從前的宿舍走去。

不吃就不吃吧,明天中午要記住盡量多吃,這個老師真的太冷了。

影衛選拔結束後,暗影雲天的宿舍全都空了出來。季華鳶一個人走回到之前的宿舍,其他房間都是黑乎乎一片,只有他房裏還亮著燈。季華鳶心道,花豹可算還是有點心,知道提前給他留盞燈。

然而他剛一走近屋子,就感到不對。屋裏有人。

是翟墨的又一次突然襲擊的考核。季華鳶立刻在心中篤定自己的答案。 他屏住了息,無聲無息地走過去貼在門口,向裏面看。燈光昏暗,模模糊糊有一個人影打在窗紙上,無法分辨。季華鳶勞累了一天已經徹底無力的手臂繃緊,他輕輕將手放在門上,在心中默默讀數。

一,二……

“華鳶?”北堂朝的聲音傳出來:“是你在外面嗎?”

呃……?

季華鳶一下子推開門,大步走進去,對坐在床上對他笑著的北堂朝驚訝道:“你怎麽過來了?”

北堂朝皺眉:“你好沒良心,我拖著一條病腿來看你,你就這個反應。”

季華鳶一怔,隨即松下一口氣笑了,一屁股坐在北堂朝身邊:“我以為是翟墨又出什麽幺蛾子來試探我。”

北堂朝也笑:“看來他這兩天把你折騰的不輕。”

季華鳶誇張地吸吸鼻子:“花豹更殘忍。”他說著一把撩開自己的袖子,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給北堂朝看:“你看,他摔了我一天,掄圓了踢出去摔的。”

白皙的手臂上,觸目都是駭人的青紫,大片的斑斕。北堂朝的呼吸一瞬間便滯住了,他拉著季華鳶的手,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很低:“要不,還是算了吧。”

“什麽?”

北堂朝搖頭:“算了,你一定是不肯的,當我沒說吧。”

季華鳶在問出口的一瞬其實就明白了北堂朝的意思,他淡淡一笑,“這裏很累,很苦,每天都帶著一身的酸痛上床,早上被人拉起來的時候我也嘟囔著要放棄……”季華鳶說著,反手拉緊了北堂朝,“但放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念頭而已,即便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放棄。北堂朝,我喜歡這裏,我喜歡在這裏的日子,更喜歡以後會做你的影子。”

北堂朝沈沈一嘆:“是啊,我知道。”

“所以,別對我有偏袒。”季華鳶說著,狡黠地眨眨眼:“我今兒這是不是算告了花豹的狀了?他是老實人,木頭一塊,你別為這個罰他。”

“當然。”北堂朝低聲說,隨手翻了床下慣例收著的跌打藥出來,開始給季華鳶揉:“其實,你這傷當真不算重的。只是乍一看出現在你身上,我還是有點受不了。”

這真是一句好聽又耐聽的情話,北堂朝低頭為季華鳶揉傷,沒有看見季華鳶耳後慢慢爬上來的緋紅。季華鳶掩飾性地咳了一聲,突然抽抽鼻子:“什麽味?好像有點……香?”

“噢,差點忘了……”北堂朝有些懊惱地放下藥,隨手掀開身後虛掩的簾子,拿過那個紅木食盒放在季華鳶懷裏:“給你煮了雲吞。”

季華鳶頓時笑得咧開了嘴。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掀開食盒將雲吞端出來,大概是考慮到他每天的辛苦,這一次是雞湯做底的鮮肉雲吞,點綴著清脆的蔥花,剛剛好放到可以入口的溫度。幸福感像是被煮在溫火小爐裏的水,在這一刻終於開始咕嘟咕嘟冒起泡來。季華鳶深吸一口氣,抄起筷子開吃。

北堂朝笑,笑得讓人看不出來那是一個叱咤風雲的王爺:“慢點。”

季華鳶渾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悶頭大吃,毫無往日的風度,呼嚕嚕喝湯,湯湯水水的吃得特別香。北堂朝看著他,目光溫柔。

季華鳶忙著吃東西,北堂朝只好暫時放下他的手臂,先替他揉腿。卷起褲腳的一瞬間,北堂朝又心疼了,他看著這個雖有力量卻仍顯單薄的身體,知道黑衣包裹下還有數不盡的傷。北堂朝看著季華鳶青紫的腿,他本是覺得自己的傷腿不礙事,但是現在,他卻默默地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季華鳶餓極了,吃得飛快,沒一會就將一碗雲吞徹底消滅,一滴湯都不剩,他將碗筷往盒子裏一堆,隨手拎起來放到地上去,抹抹嘴:“你行嗎?”

“嗯?”北堂朝不解。

季華鳶笑,笑得別有深意:“你大老遠拖著一條傷腿來,真的,只是為了給我送一碗雲吞,然後摟著我老老實實地睡一覺嗎?”

北堂朝的臉紅了,不知是氣是羞:“季華鳶,你將我看成什麽人?”

季華鳶哈哈一笑,雙手拉住北堂朝,收斂笑意認真地看著他:“我也想要了。”

可是……

北堂朝看了看自己的傷腿,又看了看季華鳶的傷腿傷臂,猶豫。

“風營的漢子太多了,每天光著膀子洗澡,我看了簡直……唔……”

如此挑釁,怎能縱容?北堂朝徹底拋開心中的猶豫,腰身一傾頓時將季華鳶死死地吻下去。季華鳶在他懷中喘息,推開他道:“你真的沒問題?”

北堂朝笑:“我比你傷得重,今天你要辛苦一點自己動了。”

“沒問題。”季華鳶笑著三兩下扯掉自己的衣服,轉身卻用無比溫柔的手法替北堂朝一點一點解開衣服上的盤扣,他一邊解著扣子,一邊傾過身子細細碎碎地吻回去。

影衛還沒正式上任,北堂朝今晚要先驗驗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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