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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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制的手工婚紗,潔白無暇,陸勵成滿意的看著床上剛剛從婚紗店取回的定制婚紗,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這套白色的休閑西服,是林凝心親自為他選的,不同於他平素的正裝,總以深色為主,這套卻是一抹純白,配上低領的休閑T恤,卻是沒了他平日裏的嚴肅,多了幾分柔和和輕松。
海倫早貼心的替他訂好了最新鮮的香水百合,那是林凝心最喜歡的。
高級套房的客廳裏,電視還開著,看看新聞,是林凝心不在時陸勵成的消遣之一。
打理好自己,正打算出門去機場,驀地手機卻是響了。
下意識的接起手機,電話那邊的聲音卻叫陸勵成手中的手機猛然滑落。
“您好,請問是陸勵成先生麽?我們很抱歉的通知您,您妻子林凝心女士乘坐的班機已經確定墜毀……”
手機摔落,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打了幾個滾。陸勵成已然聽不見那邊還說了什麽,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癱坐於地。
她不在了。
陸勵成,你……終是不配得到這份幸福,是麽?
倒在地毯上,眼前都是她的臉,她的笑。
前天晚上他們還通過電話,他說:回來,做我最美的新娘。
她笑著應了。
然後,再無然後。
她就這麽走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疼痛,如果可能,陸勵成真的想要嚎啕大哭一番,卻是流不下半滴眼淚。
胸口似乎壓著一塊大石頭,喘不上氣來。
她的笑容就在眼前,手上,似乎還有著她的餘溫。
可她,卻已經不在了。
一個電話,就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陸勵成沒有氣力起來,只聽得客廳的電視裏傳來新聞的聲音。
陸勵成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麽只看新聞,為什麽臨要出門的時候,電視還開著。
那消息殘酷的,讓他連一絲絲的希望都看不見。只剩下一片黑暗。
如果說失去蘇蔓,讓他心痛。
失去林凝心,就是一生的遺憾,刻骨銘心。
其實說來根本無法比較的,蘇蔓不過是陸勵成人生中的一顆小小的石子,固然激起他生命中的點點細浪,卻終究是水過無痕。而林凝心呢?
她懂他的辛苦,懂他的無奈。
有她在的地方,再多的困難和苦難,都算不上什麽。
“凝心,我們說好的。以後,我們在一起。我們說好的,以後……”
喃喃自語間夾雜著一陣陣的咳嗽,喉間的腥甜絲絲上湧,眼前亦是看不大清楚。
無力的擡手,卻只觸得那白紗的婚紗,觸手之處已是一片黏膩,什麽也不顧的抱在了懷中,只覺得,這便是抱著她了。
“勵成,我們都會開開心心的。”耳畔驀地響起了她說過的話,眼眶再忍不住酸澀,淚水奪眶而出。那是他們確定關系後第一次一起出門,還記得,那時候那游船的老板,叫她“夫人”時她眼底的羞澀。
“小米粥養胃,你多吃點。”胃裏纏綿的劇痛襲來,陸勵成忍不住一聲悶哼。記得那天早上她匆匆忙忙的趕到他家,帶著熬得濃稠的小米粥。他記得當時和她開著玩笑耍著寶,她羞紅了臉龐不肯理他,卻讓他覺得雖然吃壞了東西折騰了一夜也不是那麽難捱。
“以後,不管是高興的事,還是不高興的事,都有我聽你說。”那是她的承諾,可是如今……
“凝心,我……”張了張嘴,終是被淚水淹沒。
機場,陸勵成一身黑色的西服,臉色蒼白如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來,又是怎麽來到機場的。
他只記得林凝心說過的。
“不忘記彼此,又不沈溺於傷痛之中。”
他只是記得林凝心給她講過的故事。
“你死,我不相隨,只為你的心願而活。”
她已然不在了。
她畢生所牽掛的,除了林霄辰,也不過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醫學了吧。
至於自己……
陸勵成的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曾經的回憶已經足夠美好了吧?是他合該的沒有那份福氣,伴著所愛之人走完這一生。
機場早已經因為墜機事件擠滿了人。
陣陣哭聲夾雜著叫罵聲和工作人員在嘈雜之下略顯單薄的聲音。
自然也少不了媒體報道的紛繁。
相比之下,陸勵成卻是冷靜的嚇人。
南非航空的反應不算慢,機場圈出了一片地方用於專門接待遇難者的家屬,此刻每個家屬身邊也都站著一個工作人員。
陸勵成面色沈靜,一切的痛,壓在心裏,就足夠了。
臨時辦公處的牌子就在眼前,陸勵成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袖口。
想來,她也希望,他永遠是整整齊齊的樣子。
擡腳準備敲門進去,卻聽見了身後的一聲呼喚。
“勵成!”
兩個字讓陸勵成停下了腳步,嘈雜的環境裏,這兩個字,卻猶如天籟.
窒息感湧上心頭,緩緩轉身,卻見那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幾步之外。
“凝……”顫抖的踏出一步,卻不敢再向前。
他害怕,恐懼。
他害怕那只是幻覺。
“勵成,我回來了。我們說好的。”
林凝心的聲音真的不大,陸勵成卻聽得清清楚楚。
大步踏出,即使只是幻覺,他也認了。
哪怕只是一瞬間,他也不想再錯過。
得而覆失麽?
痛便痛了吧。
狠狠的將那人擁入懷中,那份溫暖,讓他感受到生氣。
淚如泉湧。
“勵成,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素手撫上陸勵成寬厚的背,他的顫抖,讓她知道,這次,真的嚇到他了。
她差一點,就失去他了。
她的確上了那班班機,從馬普托起飛的時候,她的的確確就在那個班機上,只是在中轉的時候,她突然嘔吐不止,在起飛的最後一刻下了飛機,被送進醫務室。
所以,登機名單上,有她的名字。
她要做媽媽了。
彼時由於時差的緣故香港還是深夜,她思慮再三,還是忍住了沒有打電話。然後利落的訂下了另一班飛機飛回香港,想當面告訴他這個喜訊。
卻不想飛機一落地,就看見了機場裏的人群。
失事的航班,正是她原來的那一班。
正打算打電話,就看見了他。
黑色的西裝,淡漠的表情。
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商人無情,她卻明白,傷到極致,反而沒有了合適的表達方式。
他和周圍痛哭流涕的人群不同,一身上下整整齊齊一絲不茍,唯獨臉色,蒼白的讓她心疼。
只差一步,便是天人永隔了。
安心的由著他抱著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勵成,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輕聲喃語,“幸福,就是和你,永不分離。”
☆、番外——林凝心
番外——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叫林凝心。
凝露的凝,心臟的心。
似乎是照應著我的名字,十七歲,從小因為體弱多病,沒有經歷過正規學校教育,全靠家教和自學的我,以610分的成績考入同濟醫學院,五年之後,我順利畢業,並保送了心外科的研究生。自此,與形形□□的心臟,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有寵愛我,放任我不去學習如何繼承公司,而去學習我所喜愛的醫學的父親。
我有疼愛我,無微不至的照料著我,卻要求我一定要學會自立自理的母親。
二十三歲以前,我很幸福。
一切,在二十三歲那年,戛然而止。
我在外面吃飯,飯桌上接到父親私人助理的來電,母親,因心臟病,猝死家中。
手機摔落,混混沌沌的回到家,只看見,從不落淚的父親,趴在母親已經冰涼了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那一刻,天地變色。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母親的身邊,手擡起又落下。
“林凝心,你是個醫生,你是個心外科的醫生!你……本可以救你的母親的。”
耳畔,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胸口有一種劇痛在蔓延著,顧不得父親,我飛奔回房間,跪倒在落地窗前,喉間無法抑制的腥甜上湧,順著嘴角滴落在潔白的地毯上,一滴,兩滴,三滴……我直直的倒在地上,猙獰的痛,心跳已然不受控制。眼前一片混亂。
母親,您是要帶我一起走麽?
我在房間裏呆了三天。眼淚早已流幹,我走出房間,告訴一身喪服的父親。
“我要去美國學習。”
父親猶豫過後,終於還是同意了。上飛機之前,他對我說:“孩子,你,是爸爸唯一的親人了。”
學習,工作,醫院和住處的兩點一線。全部依照著計劃進行的生活。每天不多於三個小時的睡眠,餘下的時間都交給醫學。
第四年的時候,我成為了紐約梅奧診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外科CHIEF。
第五年的時候,我從梅奧診所管理團隊負責人的手中接過終身教授的聘書,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我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是的,林凝心,這一次,你應當足夠有能力,維護生命,挽救生命。
憑借梅奧診所的名頭,我順利進入上海最高端的醫院——嘉和醫院。
在梅奧做了兩年的外科Chief,雖然專精心外科,但,我做的始終是全外科工作。
心外科首席專家
沒有固定的科室,這,讓我很滿意。
那一天,我第一次來到母親的墓前。
“母親,我回來了。請允許我,用餘下的生命,還清女兒的罪過。”
國內的醫院和美國有很大的不同,患者多,病情重。
我把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沒有笑容,沒有娛樂。
我知道父親對我的擔憂,一次次看著父親,我拼命的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可是,我笑不出來。
是的,看見父親蒼老了的面容,我的眼裏,就同時出現了母親。
父親有意無意的提起希望我陪他吃飯,可是,我真的,邁不出那一步。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母親的死,父親的蒼老,一切,由於我的任性,我的大意。
那天,我去取了從紐約空運來的特制支架,匆匆趕回醫院。
一個歹徒出現了,他要搶走我的皮包。的確,愛馬仕的品牌,足以讓歹人動心。
可我在乎的,不是那個包。
包裏的支架,代表著一個三歲孩子的生命。
我是女人,爭不過他。
我以為,我又一次,要害死一條人命了。
他的突然出現,讓我心驚。
他替我搶回了背包,我不顧禮節的從他手裏拿過皮包。打開,還好,包裝嚴密的支架,沒有損毀。
擡頭,看見他的左臂,鮮血,然後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有點發白。
我拉著他回了醫院,替他縫合了傷口。
我以為,他就如同曾經所有的患者一樣,就這樣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沒有料到,那一夜那般勇猛的他,時隔不過半月,就被人用平車推了進來。
看著他撐著重病的身子看著文件,我的心,很痛。
可我,沒有阻攔。
他提前出院,我詢問他有無按時用藥。本來公事公辦的態度,卻不知怎的,在他回覆了的一刻,心花怒放。
那晚爸爸告訴我,他要請MG的總裁——陸勵成吃飯,希望我能去。
和他的名字一樣,鬼使神差,我點了點頭。
我叫出他的身份,笑著對他說話,我知道,我嚇到了父親的秘書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他,總是想笑。看著他皺眉,心,會抽抽的痛。六年來,第一次發現,我的心,還會為一個人而時時牽掛。
紐約偶遇,他終究還是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去參加舞會。
時隔六年,我再一次踏入舞會的大廳,看著他,和人精似的華爾街高管們談笑風生,絲毫不落下風。
WOLF看見我之後,不無遺憾的對我說:“可惜,讓你破例的人,不是我。”
他的胃病終究是沒有好全,舞會的後半程,他總是在無人註意時微微皺皺眉毛,然後轉過頭去,依舊是風度翩翩的Eillot Lu。
他告訴我,他可以一個人。我很擔心,但終究,沒有留下。
那份驕傲,我知道。
三年前的紐約,我成為Chief後的第一個聖誕假期,因為長期過度勞累,我的身體罷了工。
先是高燒,緊接著就是不斷的嘔血,我撐著做完最後的急診手術,回到家裏,一頭栽倒,在地上,躺了一夜。
他經歷過的,我都經歷過。
站在樓下,看著他房間的燈終於熄滅,我問自己:林凝心,你真的,愛上他了麽、
他對我說:“我的奶奶病重。”
我了解他此刻的痛苦,調動一切的資源。我告訴自己,林凝心,六年前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悲劇,絕不能在陸勵成身上重演,絕不!!!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組織了最精銳的搶救團隊。努力讓陸勵成奶奶的病情向穩定的方向發展。我甚至用上了手裏在做四期臨床試驗的進口藥物。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進口的新藥物的確效果顯著。陸勵成的奶奶,病情漸漸穩定了下來。。
我和他的姐姐交代著情況。跟來的一個叫做蘇蔓的女人卻插了嘴,對他的姐姐說:“我們請專家。”
她不是第一個質疑我的年輕的人。平時我不會在意,甚至會建議他們去其他醫院找其他人會診。然而這一次,我沒有給她質疑我的機會。
我很清楚這個手術的風險,這種手術屬於常規手術,可是陸勵成奶奶的高齡和身體狀態,讓這個手術的風險呈幾何級的增長。按照正常的情況,這個年齡的老人手術,成功率至少要打個七折,陸勵成奶奶的情況更加危險。保守的估計,手術之後,他的奶奶痊愈的希望只有五成。王老師知道我決定選擇手術和我在會議室裏整整理論了一個下午。在他看來,我的這一次選擇有些瘋狂。一個常規手術,做成了,不會有鮮花有掌聲;可是一旦失敗了,尤其還是我如此大張旗鼓的接來的病人,我,乃至整個嘉和醫院都會名聲掃地。
所以,這個手術,換做任何一個醫生,都會選擇放棄。
手術是一半生一半死的博弈,不手術就是等死。她不懂,我卻懂。
第三天上他終於趕到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費盡心力才這麽快的趕到。然而我從病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就聽見那個叫做蘇蔓的正在指責他。那話,刺耳的很。他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只是雙手撐著頭坐在一邊。
我心裏一抖,這絕對不該是陸勵成的反應。
那個叫蘇蔓的女人還在說,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很顯然,在感情和責任之中,蘇蔓選擇的是感情。於她,感情是上帝。而我,我和陸勵成,選擇的是後者。這是價值觀的不同,平日裏我不會在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我們都無權約束。
我扶著陸勵成來到了我的休息室。從扶起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情況異常糟糕。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我身上。果不其然,嘔血,疼痛導致的痙攣紛至沓來。
我感受過那種疼痛,是無法忍受的。
我該馬上送他去急救室,可我終是沒有這樣做。
我讓人把止血控制病情的藥物送到了我的休息室。他剛剛恢覆理智,我就道出了一切。
或許有些殘忍,但我知道,他能行。
對於他,我有著特殊的信任。
知道他身份的那天,我查了他的履歷。
農村出身,靠著自己的能力在金融圈闖出一片天地。我相信他有這樣的決斷。
他有著猶豫,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本是想狠了心,卻終於在看見他目光的一剎那心軟了。我說:“手術的成功率,是70%,如果你決定手術,我會親自主刀。”我刻意的逃避了術後的恢覆問題,只希望,他能選擇,相信我。
他決定手術的那一刻,我很高興。
五天的不眠不休,換他的奶奶一條生命,我願意。
後來的事情如我所想,一切很順利。那夜在他的家,露臺上,他問我:“能告訴我為什麽麽?”
我的心裏很掙紮,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麽。是愛麽?什麽是愛?我對他的感情,那種看見他皺眉時的莫名心疼,就是愛麽?
我一再的問自己,那是不是愛。
很多年前一位姐姐告訴過我,愛人,就是那個你歷盡滄桑風雨之後,回首看去,心裏,還會牽掛,還會為他不顧一切的人。
陸勵成,你,會是那個,讓我在驀然回首的一刻,發現的人麽.
☆、番外——小小生命
“你看,他真可愛。”抱著兒子,林凝心滿心的滿足。回頭看看摟著自己的陸勵成,笑的燦爛。
“凝心,辛苦你了。”陸勵成卻是眼圈微紅,幾滴眼淚悄無聲息的從眼角流出。“辛苦你了!”
林凝心永遠都不會忘記,生產一周後,她終於能抱起自己的兒子的時候,身邊的陸勵成,流下的男兒淚。
這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他,都來之不易。
當初林凝心一懷孕,就被林霄辰和陸勵成如珍似寶的捧了起來。雖說原本她就是這兩個男人心裏的寶貝,可是懷孕之後這兩個人的“愛護”確是誇張到了極點。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兩個人開始有志一同的勸說林凝心放下工作回家待產。然而在這方面林凝心卻極有主意,雖然同意減少工作量,卻決計不肯同意完全放下工作。只是不再成天的做手術,轉而把大部分的時間放在了門診,只有極少數的高難度手術,才由她親自動手。便是如此,林凝心在家裏的時間也驟然長了起來。
按著林霄辰和陸勵成的想法,減少工作便意味著要林凝心多休息,更準確的說是臥床休息。畢竟這個孩子來的太過突然,兩個人的身體都不算是在最好的狀態。更不用提懷孕的第一個月林凝心生活在物資極其匱乏的莫桑比克,剛剛回到香港又被陸勵成的胃潰瘍嚇到臉色蒼白險些跟著暈倒。然而林凝心忙的慣了,便是在家也閑不下來。不願意多碰了電腦,便索性買了本食譜練起了廚藝。說起來林凝心雖然也會做飯,但是真論起味道,卻不如陸勵成多了。因此但凡陸勵成有時間,廚房便一向是他的天下。然而現如今林凝心一下子閑了下來,陸勵成卻是不能放松了工作,林凝心動手的時候便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晚上六點,當陸勵成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林凝心正端著一大碗湯往餐廳走。陸勵成一見這情景,當下便大步走過去接過了林凝心手裏的湯碗。
“我來吧,”陸勵成一手端著湯碗,另一手扶上了林凝心的胳膊。“湯熱,別燙著你!”
林凝心聞言笑笑道:“我哪有那麽嬌氣了?這才兩個月,端個湯碗的力氣還是有的。”
“那也要小心些,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陸勵成搖搖頭道。“我下周可能要出差,不能陪你,讓王媽過來照顧你好不好?”
“不用了,”林凝心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悶,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你先吃飯吧,我有點兒累了,想睡一會兒。”說完便掙脫了陸勵成的手進了屋。
陸勵成皺眉,回手把湯碗放在餐臺上想要進屋看看林凝心,卻聽得門鎖哢噠一聲,臥室門已然是鎖上了。
陸勵成的腳步隨著門鎖的聲響猛然一滯,即便是在結婚之前,林凝心也從未對他鎖過房門。原本兩個人是住在郊區的別墅的,可是自從林凝心懷孕,陸勵成便再不放心讓她一個人開那麽遠的車回家。林凝心又不願意讓司機接送,於是一番探討之後兩個人便搬到了林凝心在黃埔花園的住處。不同於別墅裏半開放的臥室,黃埔花園的房間,可是真真切切有門鎖把門的。走到門前擡起手敲了敲門,卻是沒人應聲。
第一次被林凝心關在門外,又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間,陸勵成感到有些煩悶。林凝心向來脾氣好,又極了解他的性子,對於他的工作,她一貫是支持的。從相識到相許,將近兩年的時間,這卻是第一次因為他一句出差就和他生了氣。林凝心性格獨立,最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前身後照料,之前林霄辰也說過讓王媽來照顧她,她不肯,兩個人合計之下想著她月份還淺,又有他在才罷了。可如今他這一走最少也得三四天的功夫才能回來,放她一個人在家,他著實是不放心的很。心煩意亂的扯松了領帶,他不是神,和幾個挑剔的日本客戶在談判桌上鬥智鬥勇了一整天,陸勵成也帶著十分的疲意。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看向緊閉的臥室門,陸勵成驀地覺得很是委屈。其實他何嘗又願意離開林凝心,林凝心是他心愛的妻子,她正孕育著他們愛情的結晶,如果不是必須他出面的客戶,他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上海?
便在此時,電話聲響了起來。自從林凝心懷孕,兩個人決定搬到這裏,陸勵成便找人安裝了固定電話,為的自然是林凝心。
“你好,哪位?”心情不佳,陸勵成的聲音自然也好不到那裏去。
“哦,我是李暢,你是……凝心的愛人?”電話的那一端有些遲疑,“我是凝心的同學。我想找下凝心。”
“哦,”聽得是林凝心的同學,陸勵成緩和了語氣,“我是陸勵成,凝心她不太舒服,已經睡了,如果你有事,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轉達。”
“這樣……”那邊的人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她之前托我查的幾篇關於應激性潰瘍的論文,我已經幫她查完了,想問問她哪天有時間,我好給她送去。”
陸勵成眉頭微蹙,“那太麻煩你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過去幫她取吧。”
“也行,我現在就有時間,要不你現在就過來吧,我在同濟附一院,一號樓十六樓消化內科。”
“好。”
陸勵成出門自然不是單單為了取那幾篇論文。林凝心的專業是心外科,即使在美國也僅僅是做全外科醫生而不是全科醫生。看什麽消化科的論文,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他。想想她懷著孕還要擔心他的身體,剛剛的那點委屈早被深深的愧疚所淹沒。陸勵成有些自責,有些羞愧。姐姐早就說過懷了孕的女人難免心情不好情緒不穩,需得做丈夫的好好愛護照顧。他卻沒做到,還惹了她生氣難過。這錯誤當真犯得是愚蠢至極。
取了論文,買了林凝心最愛吃的那家老店的湯包,陸勵成一路匆匆趕回家已然是七點多了。一回到家,陸勵成便稍微松了口氣,只因林凝心雖然沒在客廳,可是臥室門已然開了。
拿了碟子裝好熱騰騰的湯包,陸勵成來不及換去衣服就進了臥室。然而一進屋,陸勵成的心便又懸了起來,他絕對不會聽錯,屋子裏那低低的啜泣聲,正是來自床上的林凝心。
“凝心,別生氣了,是我錯了,你要怎麽懲罰我都好,別氣著自己……”躺到林凝心的旁邊,將林凝心的身子環住,陸勵成有些笨拙的安慰著林凝心。林凝心是第一次跟他生氣,他更是第一次這般對著林凝心承認“錯誤”。說了兩句話,卻只聽得懷裏的人抽泣的越發厲害,心裏一時便惶急了起來。“別哭了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勵成……”林凝心轉過身來,擡頭看了陸勵成一眼,卻是一低頭便趴在陸勵成的懷裏大哭了起來。“對……對不起……”林凝心一邊哭一邊說著話,氣息斷斷續續的說不清。陸勵成哪裏受的了林凝心這般,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只是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過了許久,林凝心哭的累了,才終於止了眼淚,紅著眼圈兒靠在陸勵成的懷裏。
“勵成,我真的很氣自己,不該跟你發脾氣的……可是……可是我……對不起……”
一句話讓陸勵成窩心不已,心疼不已。
深吸了口氣,將林凝心緊緊的抱在懷裏,過了半晌陸勵成才出了聲。
“傻丫頭,我是你的丈夫,你的愛人,讓你落淚,就是我的失職。”
林凝心窩在陸勵成的懷裏不說話,她自從懷孕之後心緒便變得十分敏感,情緒總不易控制。即使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很辛苦了,不能再讓他擔心,卻還是在他說要出差的時候失了控。明明知道他在乎自己擔心自己,手卻還是不受控制的摔上了房門。明明知道應該支持他的工作——曾幾何時,他也是那樣支持她的工作,任由她任性的剛剛結婚沒出年十五就去了非洲,扔他一個人擔心她的安危以至於因為一個墜機的消息險些沒了性命。她還記得當時在香港的醫院,住院第三天的時候她推著他覆查胃鏡,排隊的時候遇見了熟識的醫生聊了兩句,緊接著便聽見身邊的病人嘀咕著說原來醫生的丈夫都會病到要住院坐輪椅的地步。一句話讓她羞愧萬分,他卻是緊緊的握了握她的手,笑著對那人說:“我可是反面典型,沒好好聽我家這醫生的話,多灌了咖啡,你看這不就進來了?”
她知道他說讓王媽來照顧她是為她好,怕她懷孕難過出了事情,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和他生氣發火。林凝心很自責,陸勵成的辛苦她一直看在眼裏,即使他再強也並不會是永遠的勝利者。就如同她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神醫,在談判桌上,他也不是無往不利,他也需要妥協需要退讓,即使如今貴為一區總裁,他也還是得在必要的時候放下身段去和客戶溝通拜訪。從兩個人相愛到如今,每一次都是他體貼著她的心意。就像在香港,他明知道他住院的消息可能會影響正在進行的合作,為了安撫她,他也一反常態的推掉了一切工作應酬,每天坐著輪椅出出進進,聽話的全然不像曾經那個肺炎高燒還看著文件的陸勵成。聽見他出了門又回了來,本想著該出去跟他道歉,卻沒料到他已經走了進來,而且甫一開口,就是向她承認錯誤
九個月的時間,在懷孕的過程中變得格外的漫長。她的身體不好,肺上有舊傷,沒有醫生膽敢保證順產的過程中不會出現意外,因而不得不選擇了剖腹產。手術很順利,孩子也很健康,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可是她的體位性低血壓卻發作的極為厲害,躺著的時候一概無礙,一坐起來就是眼前黑暗一片。一周的功夫,陸勵成推開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就守在她的身邊,替她清理身子,翻身,餵飯,每天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那份細心,便是王媽,也自愧不如。
一周的孩子已經沒了初生時的那股子潮紅,眉眼間已經依稀能看出陸勵成的影子。懷裏的小身子軟軟的,林凝心第一次明白了血脈相融這個詞語的含義。放松身體,靠進陸勵成的懷裏。他擁著她和兒子,滿身的幸福。
☆、番外——蘇蔓
蘇蔓從來不曾想過,救了自己命的人,會是陸勵成。
身體康覆後,蘇蔓不止一次問過宋翊。“是誰給我捐贈了骨髓?”
每一次宋翊都用“非親體捐獻是雙盲捐獻”這句話來回答她。這並不能讓執著的她滿意,但卻也無可奈何。
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經歷過化療失敗,移植後的排異反應,如同鳳凰涅槃,苦痛折磨之後重生的蘇蔓變得更加的珍惜生命,也更加理解生命的重量。
從生病到被醫生宣布情況穩定,她在醫院裏度過了人生中最為難忘的一年,眼見過天真爛漫的可愛孩童,因為貧窮而失去治療的機會。眼見著那些父母日日夜夜為了治療費用近乎是拼盡了性命的工作賺錢。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白血病,是要用錢來堆砌出生命。這種病雖然名為血癌,卻不同於曾經父親癌癥的化療,藥物無法挽留他逝去的腳步,對於90%的白血病病人來說,化療,輸血,抗感染,能夠維持他們的生命。而這一切的治療手段背後,都需要昂貴的費用來支持。
確診,化療,化療失敗,移植,移植後的排異反應,情況穩定,出院。如果不是後腰上錢幣大小的疤痕仍在,如果不是每天依舊要服用抗排異的藥物,她會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所以當一個周末,在公園裏散步的她暈倒在宋翊懷裏的時候,兩個人,都是絕望。
卻萬萬沒有想到,檢查後得到的消息,讓他們喜憂參半。
她的身體剛剛恢覆,正吃著抗排異的藥物,懷孕,對她,對孩子,風險極大。
在經歷了失去許秋之後,宋翊根本無法再接受失去蘇蔓。
他是固執的,是以在蘇蔓病倒之後,他便從此絕了要孩子的想法。
但蘇蔓顯然比他更加固執,所以在經歷了十個月的糾結之後,孩子還是呱呱墜地。
滿月的那一天,得知消息的許仲晉大手筆的包下了金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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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白色的休閑西服,是林凝心親自為他選的,不同於他平素的正裝,總以深色為主,這套卻是一抹純白,配上低領的休閑T恤,卻是沒了他平日裏的嚴肅,多了幾分柔和和輕松。
海倫早貼心的替他訂好了最新鮮的香水百合,那是林凝心最喜歡的。
高級套房的客廳裏,電視還開著,看看新聞,是林凝心不在時陸勵成的消遣之一。
打理好自己,正打算出門去機場,驀地手機卻是響了。
下意識的接起手機,電話那邊的聲音卻叫陸勵成手中的手機猛然滑落。
“您好,請問是陸勵成先生麽?我們很抱歉的通知您,您妻子林凝心女士乘坐的班機已經確定墜毀……”
手機摔落,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打了幾個滾。陸勵成已然聽不見那邊還說了什麽,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癱坐於地。
她不在了。
陸勵成,你……終是不配得到這份幸福,是麽?
倒在地毯上,眼前都是她的臉,她的笑。
前天晚上他們還通過電話,他說:回來,做我最美的新娘。
她笑著應了。
然後,再無然後。
她就這麽走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疼痛,如果可能,陸勵成真的想要嚎啕大哭一番,卻是流不下半滴眼淚。
胸口似乎壓著一塊大石頭,喘不上氣來。
她的笑容就在眼前,手上,似乎還有著她的餘溫。
可她,卻已經不在了。
一個電話,就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陸勵成沒有氣力起來,只聽得客廳的電視裏傳來新聞的聲音。
陸勵成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麽只看新聞,為什麽臨要出門的時候,電視還開著。
那消息殘酷的,讓他連一絲絲的希望都看不見。只剩下一片黑暗。
如果說失去蘇蔓,讓他心痛。
失去林凝心,就是一生的遺憾,刻骨銘心。
其實說來根本無法比較的,蘇蔓不過是陸勵成人生中的一顆小小的石子,固然激起他生命中的點點細浪,卻終究是水過無痕。而林凝心呢?
她懂他的辛苦,懂他的無奈。
有她在的地方,再多的困難和苦難,都算不上什麽。
“凝心,我們說好的。以後,我們在一起。我們說好的,以後……”
喃喃自語間夾雜著一陣陣的咳嗽,喉間的腥甜絲絲上湧,眼前亦是看不大清楚。
無力的擡手,卻只觸得那白紗的婚紗,觸手之處已是一片黏膩,什麽也不顧的抱在了懷中,只覺得,這便是抱著她了。
“勵成,我們都會開開心心的。”耳畔驀地響起了她說過的話,眼眶再忍不住酸澀,淚水奪眶而出。那是他們確定關系後第一次一起出門,還記得,那時候那游船的老板,叫她“夫人”時她眼底的羞澀。
“小米粥養胃,你多吃點。”胃裏纏綿的劇痛襲來,陸勵成忍不住一聲悶哼。記得那天早上她匆匆忙忙的趕到他家,帶著熬得濃稠的小米粥。他記得當時和她開著玩笑耍著寶,她羞紅了臉龐不肯理他,卻讓他覺得雖然吃壞了東西折騰了一夜也不是那麽難捱。
“以後,不管是高興的事,還是不高興的事,都有我聽你說。”那是她的承諾,可是如今……
“凝心,我……”張了張嘴,終是被淚水淹沒。
機場,陸勵成一身黑色的西服,臉色蒼白如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來,又是怎麽來到機場的。
他只記得林凝心說過的。
“不忘記彼此,又不沈溺於傷痛之中。”
他只是記得林凝心給她講過的故事。
“你死,我不相隨,只為你的心願而活。”
她已然不在了。
她畢生所牽掛的,除了林霄辰,也不過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醫學了吧。
至於自己……
陸勵成的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曾經的回憶已經足夠美好了吧?是他合該的沒有那份福氣,伴著所愛之人走完這一生。
機場早已經因為墜機事件擠滿了人。
陣陣哭聲夾雜著叫罵聲和工作人員在嘈雜之下略顯單薄的聲音。
自然也少不了媒體報道的紛繁。
相比之下,陸勵成卻是冷靜的嚇人。
南非航空的反應不算慢,機場圈出了一片地方用於專門接待遇難者的家屬,此刻每個家屬身邊也都站著一個工作人員。
陸勵成面色沈靜,一切的痛,壓在心裏,就足夠了。
臨時辦公處的牌子就在眼前,陸勵成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袖口。
想來,她也希望,他永遠是整整齊齊的樣子。
擡腳準備敲門進去,卻聽見了身後的一聲呼喚。
“勵成!”
兩個字讓陸勵成停下了腳步,嘈雜的環境裏,這兩個字,卻猶如天籟.
窒息感湧上心頭,緩緩轉身,卻見那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幾步之外。
“凝……”顫抖的踏出一步,卻不敢再向前。
他害怕,恐懼。
他害怕那只是幻覺。
“勵成,我回來了。我們說好的。”
林凝心的聲音真的不大,陸勵成卻聽得清清楚楚。
大步踏出,即使只是幻覺,他也認了。
哪怕只是一瞬間,他也不想再錯過。
得而覆失麽?
痛便痛了吧。
狠狠的將那人擁入懷中,那份溫暖,讓他感受到生氣。
淚如泉湧。
“勵成,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素手撫上陸勵成寬厚的背,他的顫抖,讓她知道,這次,真的嚇到他了。
她差一點,就失去他了。
她的確上了那班班機,從馬普托起飛的時候,她的的確確就在那個班機上,只是在中轉的時候,她突然嘔吐不止,在起飛的最後一刻下了飛機,被送進醫務室。
所以,登機名單上,有她的名字。
她要做媽媽了。
彼時由於時差的緣故香港還是深夜,她思慮再三,還是忍住了沒有打電話。然後利落的訂下了另一班飛機飛回香港,想當面告訴他這個喜訊。
卻不想飛機一落地,就看見了機場裏的人群。
失事的航班,正是她原來的那一班。
正打算打電話,就看見了他。
黑色的西裝,淡漠的表情。
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商人無情,她卻明白,傷到極致,反而沒有了合適的表達方式。
他和周圍痛哭流涕的人群不同,一身上下整整齊齊一絲不茍,唯獨臉色,蒼白的讓她心疼。
只差一步,便是天人永隔了。
安心的由著他抱著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勵成,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輕聲喃語,“幸福,就是和你,永不分離。”
☆、番外——林凝心
番外——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叫林凝心。
凝露的凝,心臟的心。
似乎是照應著我的名字,十七歲,從小因為體弱多病,沒有經歷過正規學校教育,全靠家教和自學的我,以610分的成績考入同濟醫學院,五年之後,我順利畢業,並保送了心外科的研究生。自此,與形形□□的心臟,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有寵愛我,放任我不去學習如何繼承公司,而去學習我所喜愛的醫學的父親。
我有疼愛我,無微不至的照料著我,卻要求我一定要學會自立自理的母親。
二十三歲以前,我很幸福。
一切,在二十三歲那年,戛然而止。
我在外面吃飯,飯桌上接到父親私人助理的來電,母親,因心臟病,猝死家中。
手機摔落,混混沌沌的回到家,只看見,從不落淚的父親,趴在母親已經冰涼了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那一刻,天地變色。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母親的身邊,手擡起又落下。
“林凝心,你是個醫生,你是個心外科的醫生!你……本可以救你的母親的。”
耳畔,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胸口有一種劇痛在蔓延著,顧不得父親,我飛奔回房間,跪倒在落地窗前,喉間無法抑制的腥甜上湧,順著嘴角滴落在潔白的地毯上,一滴,兩滴,三滴……我直直的倒在地上,猙獰的痛,心跳已然不受控制。眼前一片混亂。
母親,您是要帶我一起走麽?
我在房間裏呆了三天。眼淚早已流幹,我走出房間,告訴一身喪服的父親。
“我要去美國學習。”
父親猶豫過後,終於還是同意了。上飛機之前,他對我說:“孩子,你,是爸爸唯一的親人了。”
學習,工作,醫院和住處的兩點一線。全部依照著計劃進行的生活。每天不多於三個小時的睡眠,餘下的時間都交給醫學。
第四年的時候,我成為了紐約梅奧診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外科CHIEF。
第五年的時候,我從梅奧診所管理團隊負責人的手中接過終身教授的聘書,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我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是的,林凝心,這一次,你應當足夠有能力,維護生命,挽救生命。
憑借梅奧診所的名頭,我順利進入上海最高端的醫院——嘉和醫院。
在梅奧做了兩年的外科Chief,雖然專精心外科,但,我做的始終是全外科工作。
心外科首席專家
沒有固定的科室,這,讓我很滿意。
那一天,我第一次來到母親的墓前。
“母親,我回來了。請允許我,用餘下的生命,還清女兒的罪過。”
國內的醫院和美國有很大的不同,患者多,病情重。
我把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沒有笑容,沒有娛樂。
我知道父親對我的擔憂,一次次看著父親,我拼命的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可是,我笑不出來。
是的,看見父親蒼老了的面容,我的眼裏,就同時出現了母親。
父親有意無意的提起希望我陪他吃飯,可是,我真的,邁不出那一步。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母親的死,父親的蒼老,一切,由於我的任性,我的大意。
那天,我去取了從紐約空運來的特制支架,匆匆趕回醫院。
一個歹徒出現了,他要搶走我的皮包。的確,愛馬仕的品牌,足以讓歹人動心。
可我在乎的,不是那個包。
包裏的支架,代表著一個三歲孩子的生命。
我是女人,爭不過他。
我以為,我又一次,要害死一條人命了。
他的突然出現,讓我心驚。
他替我搶回了背包,我不顧禮節的從他手裏拿過皮包。打開,還好,包裝嚴密的支架,沒有損毀。
擡頭,看見他的左臂,鮮血,然後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有點發白。
我拉著他回了醫院,替他縫合了傷口。
我以為,他就如同曾經所有的患者一樣,就這樣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沒有料到,那一夜那般勇猛的他,時隔不過半月,就被人用平車推了進來。
看著他撐著重病的身子看著文件,我的心,很痛。
可我,沒有阻攔。
他提前出院,我詢問他有無按時用藥。本來公事公辦的態度,卻不知怎的,在他回覆了的一刻,心花怒放。
那晚爸爸告訴我,他要請MG的總裁——陸勵成吃飯,希望我能去。
和他的名字一樣,鬼使神差,我點了點頭。
我叫出他的身份,笑著對他說話,我知道,我嚇到了父親的秘書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他,總是想笑。看著他皺眉,心,會抽抽的痛。六年來,第一次發現,我的心,還會為一個人而時時牽掛。
紐約偶遇,他終究還是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去參加舞會。
時隔六年,我再一次踏入舞會的大廳,看著他,和人精似的華爾街高管們談笑風生,絲毫不落下風。
WOLF看見我之後,不無遺憾的對我說:“可惜,讓你破例的人,不是我。”
他的胃病終究是沒有好全,舞會的後半程,他總是在無人註意時微微皺皺眉毛,然後轉過頭去,依舊是風度翩翩的Eillot Lu。
他告訴我,他可以一個人。我很擔心,但終究,沒有留下。
那份驕傲,我知道。
三年前的紐約,我成為Chief後的第一個聖誕假期,因為長期過度勞累,我的身體罷了工。
先是高燒,緊接著就是不斷的嘔血,我撐著做完最後的急診手術,回到家裏,一頭栽倒,在地上,躺了一夜。
他經歷過的,我都經歷過。
站在樓下,看著他房間的燈終於熄滅,我問自己:林凝心,你真的,愛上他了麽、
他對我說:“我的奶奶病重。”
我了解他此刻的痛苦,調動一切的資源。我告訴自己,林凝心,六年前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悲劇,絕不能在陸勵成身上重演,絕不!!!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組織了最精銳的搶救團隊。努力讓陸勵成奶奶的病情向穩定的方向發展。我甚至用上了手裏在做四期臨床試驗的進口藥物。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進口的新藥物的確效果顯著。陸勵成的奶奶,病情漸漸穩定了下來。。
我和他的姐姐交代著情況。跟來的一個叫做蘇蔓的女人卻插了嘴,對他的姐姐說:“我們請專家。”
她不是第一個質疑我的年輕的人。平時我不會在意,甚至會建議他們去其他醫院找其他人會診。然而這一次,我沒有給她質疑我的機會。
我很清楚這個手術的風險,這種手術屬於常規手術,可是陸勵成奶奶的高齡和身體狀態,讓這個手術的風險呈幾何級的增長。按照正常的情況,這個年齡的老人手術,成功率至少要打個七折,陸勵成奶奶的情況更加危險。保守的估計,手術之後,他的奶奶痊愈的希望只有五成。王老師知道我決定選擇手術和我在會議室裏整整理論了一個下午。在他看來,我的這一次選擇有些瘋狂。一個常規手術,做成了,不會有鮮花有掌聲;可是一旦失敗了,尤其還是我如此大張旗鼓的接來的病人,我,乃至整個嘉和醫院都會名聲掃地。
所以,這個手術,換做任何一個醫生,都會選擇放棄。
手術是一半生一半死的博弈,不手術就是等死。她不懂,我卻懂。
第三天上他終於趕到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費盡心力才這麽快的趕到。然而我從病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就聽見那個叫做蘇蔓的正在指責他。那話,刺耳的很。他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只是雙手撐著頭坐在一邊。
我心裏一抖,這絕對不該是陸勵成的反應。
那個叫蘇蔓的女人還在說,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很顯然,在感情和責任之中,蘇蔓選擇的是感情。於她,感情是上帝。而我,我和陸勵成,選擇的是後者。這是價值觀的不同,平日裏我不會在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我們都無權約束。
我扶著陸勵成來到了我的休息室。從扶起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情況異常糟糕。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我身上。果不其然,嘔血,疼痛導致的痙攣紛至沓來。
我感受過那種疼痛,是無法忍受的。
我該馬上送他去急救室,可我終是沒有這樣做。
我讓人把止血控制病情的藥物送到了我的休息室。他剛剛恢覆理智,我就道出了一切。
或許有些殘忍,但我知道,他能行。
對於他,我有著特殊的信任。
知道他身份的那天,我查了他的履歷。
農村出身,靠著自己的能力在金融圈闖出一片天地。我相信他有這樣的決斷。
他有著猶豫,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本是想狠了心,卻終於在看見他目光的一剎那心軟了。我說:“手術的成功率,是70%,如果你決定手術,我會親自主刀。”我刻意的逃避了術後的恢覆問題,只希望,他能選擇,相信我。
他決定手術的那一刻,我很高興。
五天的不眠不休,換他的奶奶一條生命,我願意。
後來的事情如我所想,一切很順利。那夜在他的家,露臺上,他問我:“能告訴我為什麽麽?”
我的心裏很掙紮,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麽。是愛麽?什麽是愛?我對他的感情,那種看見他皺眉時的莫名心疼,就是愛麽?
我一再的問自己,那是不是愛。
很多年前一位姐姐告訴過我,愛人,就是那個你歷盡滄桑風雨之後,回首看去,心裏,還會牽掛,還會為他不顧一切的人。
陸勵成,你,會是那個,讓我在驀然回首的一刻,發現的人麽.
☆、番外——小小生命
“你看,他真可愛。”抱著兒子,林凝心滿心的滿足。回頭看看摟著自己的陸勵成,笑的燦爛。
“凝心,辛苦你了。”陸勵成卻是眼圈微紅,幾滴眼淚悄無聲息的從眼角流出。“辛苦你了!”
林凝心永遠都不會忘記,生產一周後,她終於能抱起自己的兒子的時候,身邊的陸勵成,流下的男兒淚。
這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他,都來之不易。
當初林凝心一懷孕,就被林霄辰和陸勵成如珍似寶的捧了起來。雖說原本她就是這兩個男人心裏的寶貝,可是懷孕之後這兩個人的“愛護”確是誇張到了極點。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兩個人開始有志一同的勸說林凝心放下工作回家待產。然而在這方面林凝心卻極有主意,雖然同意減少工作量,卻決計不肯同意完全放下工作。只是不再成天的做手術,轉而把大部分的時間放在了門診,只有極少數的高難度手術,才由她親自動手。便是如此,林凝心在家裏的時間也驟然長了起來。
按著林霄辰和陸勵成的想法,減少工作便意味著要林凝心多休息,更準確的說是臥床休息。畢竟這個孩子來的太過突然,兩個人的身體都不算是在最好的狀態。更不用提懷孕的第一個月林凝心生活在物資極其匱乏的莫桑比克,剛剛回到香港又被陸勵成的胃潰瘍嚇到臉色蒼白險些跟著暈倒。然而林凝心忙的慣了,便是在家也閑不下來。不願意多碰了電腦,便索性買了本食譜練起了廚藝。說起來林凝心雖然也會做飯,但是真論起味道,卻不如陸勵成多了。因此但凡陸勵成有時間,廚房便一向是他的天下。然而現如今林凝心一下子閑了下來,陸勵成卻是不能放松了工作,林凝心動手的時候便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晚上六點,當陸勵成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林凝心正端著一大碗湯往餐廳走。陸勵成一見這情景,當下便大步走過去接過了林凝心手裏的湯碗。
“我來吧,”陸勵成一手端著湯碗,另一手扶上了林凝心的胳膊。“湯熱,別燙著你!”
林凝心聞言笑笑道:“我哪有那麽嬌氣了?這才兩個月,端個湯碗的力氣還是有的。”
“那也要小心些,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陸勵成搖搖頭道。“我下周可能要出差,不能陪你,讓王媽過來照顧你好不好?”
“不用了,”林凝心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悶,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你先吃飯吧,我有點兒累了,想睡一會兒。”說完便掙脫了陸勵成的手進了屋。
陸勵成皺眉,回手把湯碗放在餐臺上想要進屋看看林凝心,卻聽得門鎖哢噠一聲,臥室門已然是鎖上了。
陸勵成的腳步隨著門鎖的聲響猛然一滯,即便是在結婚之前,林凝心也從未對他鎖過房門。原本兩個人是住在郊區的別墅的,可是自從林凝心懷孕,陸勵成便再不放心讓她一個人開那麽遠的車回家。林凝心又不願意讓司機接送,於是一番探討之後兩個人便搬到了林凝心在黃埔花園的住處。不同於別墅裏半開放的臥室,黃埔花園的房間,可是真真切切有門鎖把門的。走到門前擡起手敲了敲門,卻是沒人應聲。
第一次被林凝心關在門外,又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間,陸勵成感到有些煩悶。林凝心向來脾氣好,又極了解他的性子,對於他的工作,她一貫是支持的。從相識到相許,將近兩年的時間,這卻是第一次因為他一句出差就和他生了氣。林凝心性格獨立,最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前身後照料,之前林霄辰也說過讓王媽來照顧她,她不肯,兩個人合計之下想著她月份還淺,又有他在才罷了。可如今他這一走最少也得三四天的功夫才能回來,放她一個人在家,他著實是不放心的很。心煩意亂的扯松了領帶,他不是神,和幾個挑剔的日本客戶在談判桌上鬥智鬥勇了一整天,陸勵成也帶著十分的疲意。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看向緊閉的臥室門,陸勵成驀地覺得很是委屈。其實他何嘗又願意離開林凝心,林凝心是他心愛的妻子,她正孕育著他們愛情的結晶,如果不是必須他出面的客戶,他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上海?
便在此時,電話聲響了起來。自從林凝心懷孕,兩個人決定搬到這裏,陸勵成便找人安裝了固定電話,為的自然是林凝心。
“你好,哪位?”心情不佳,陸勵成的聲音自然也好不到那裏去。
“哦,我是李暢,你是……凝心的愛人?”電話的那一端有些遲疑,“我是凝心的同學。我想找下凝心。”
“哦,”聽得是林凝心的同學,陸勵成緩和了語氣,“我是陸勵成,凝心她不太舒服,已經睡了,如果你有事,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轉達。”
“這樣……”那邊的人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她之前托我查的幾篇關於應激性潰瘍的論文,我已經幫她查完了,想問問她哪天有時間,我好給她送去。”
陸勵成眉頭微蹙,“那太麻煩你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過去幫她取吧。”
“也行,我現在就有時間,要不你現在就過來吧,我在同濟附一院,一號樓十六樓消化內科。”
“好。”
陸勵成出門自然不是單單為了取那幾篇論文。林凝心的專業是心外科,即使在美國也僅僅是做全外科醫生而不是全科醫生。看什麽消化科的論文,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他。想想她懷著孕還要擔心他的身體,剛剛的那點委屈早被深深的愧疚所淹沒。陸勵成有些自責,有些羞愧。姐姐早就說過懷了孕的女人難免心情不好情緒不穩,需得做丈夫的好好愛護照顧。他卻沒做到,還惹了她生氣難過。這錯誤當真犯得是愚蠢至極。
取了論文,買了林凝心最愛吃的那家老店的湯包,陸勵成一路匆匆趕回家已然是七點多了。一回到家,陸勵成便稍微松了口氣,只因林凝心雖然沒在客廳,可是臥室門已然開了。
拿了碟子裝好熱騰騰的湯包,陸勵成來不及換去衣服就進了臥室。然而一進屋,陸勵成的心便又懸了起來,他絕對不會聽錯,屋子裏那低低的啜泣聲,正是來自床上的林凝心。
“凝心,別生氣了,是我錯了,你要怎麽懲罰我都好,別氣著自己……”躺到林凝心的旁邊,將林凝心的身子環住,陸勵成有些笨拙的安慰著林凝心。林凝心是第一次跟他生氣,他更是第一次這般對著林凝心承認“錯誤”。說了兩句話,卻只聽得懷裏的人抽泣的越發厲害,心裏一時便惶急了起來。“別哭了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勵成……”林凝心轉過身來,擡頭看了陸勵成一眼,卻是一低頭便趴在陸勵成的懷裏大哭了起來。“對……對不起……”林凝心一邊哭一邊說著話,氣息斷斷續續的說不清。陸勵成哪裏受的了林凝心這般,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只是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過了許久,林凝心哭的累了,才終於止了眼淚,紅著眼圈兒靠在陸勵成的懷裏。
“勵成,我真的很氣自己,不該跟你發脾氣的……可是……可是我……對不起……”
一句話讓陸勵成窩心不已,心疼不已。
深吸了口氣,將林凝心緊緊的抱在懷裏,過了半晌陸勵成才出了聲。
“傻丫頭,我是你的丈夫,你的愛人,讓你落淚,就是我的失職。”
林凝心窩在陸勵成的懷裏不說話,她自從懷孕之後心緒便變得十分敏感,情緒總不易控制。即使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很辛苦了,不能再讓他擔心,卻還是在他說要出差的時候失了控。明明知道他在乎自己擔心自己,手卻還是不受控制的摔上了房門。明明知道應該支持他的工作——曾幾何時,他也是那樣支持她的工作,任由她任性的剛剛結婚沒出年十五就去了非洲,扔他一個人擔心她的安危以至於因為一個墜機的消息險些沒了性命。她還記得當時在香港的醫院,住院第三天的時候她推著他覆查胃鏡,排隊的時候遇見了熟識的醫生聊了兩句,緊接著便聽見身邊的病人嘀咕著說原來醫生的丈夫都會病到要住院坐輪椅的地步。一句話讓她羞愧萬分,他卻是緊緊的握了握她的手,笑著對那人說:“我可是反面典型,沒好好聽我家這醫生的話,多灌了咖啡,你看這不就進來了?”
她知道他說讓王媽來照顧她是為她好,怕她懷孕難過出了事情,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和他生氣發火。林凝心很自責,陸勵成的辛苦她一直看在眼裏,即使他再強也並不會是永遠的勝利者。就如同她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神醫,在談判桌上,他也不是無往不利,他也需要妥協需要退讓,即使如今貴為一區總裁,他也還是得在必要的時候放下身段去和客戶溝通拜訪。從兩個人相愛到如今,每一次都是他體貼著她的心意。就像在香港,他明知道他住院的消息可能會影響正在進行的合作,為了安撫她,他也一反常態的推掉了一切工作應酬,每天坐著輪椅出出進進,聽話的全然不像曾經那個肺炎高燒還看著文件的陸勵成。聽見他出了門又回了來,本想著該出去跟他道歉,卻沒料到他已經走了進來,而且甫一開口,就是向她承認錯誤
九個月的時間,在懷孕的過程中變得格外的漫長。她的身體不好,肺上有舊傷,沒有醫生膽敢保證順產的過程中不會出現意外,因而不得不選擇了剖腹產。手術很順利,孩子也很健康,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可是她的體位性低血壓卻發作的極為厲害,躺著的時候一概無礙,一坐起來就是眼前黑暗一片。一周的功夫,陸勵成推開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就守在她的身邊,替她清理身子,翻身,餵飯,每天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那份細心,便是王媽,也自愧不如。
一周的孩子已經沒了初生時的那股子潮紅,眉眼間已經依稀能看出陸勵成的影子。懷裏的小身子軟軟的,林凝心第一次明白了血脈相融這個詞語的含義。放松身體,靠進陸勵成的懷裏。他擁著她和兒子,滿身的幸福。
☆、番外——蘇蔓
蘇蔓從來不曾想過,救了自己命的人,會是陸勵成。
身體康覆後,蘇蔓不止一次問過宋翊。“是誰給我捐贈了骨髓?”
每一次宋翊都用“非親體捐獻是雙盲捐獻”這句話來回答她。這並不能讓執著的她滿意,但卻也無可奈何。
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經歷過化療失敗,移植後的排異反應,如同鳳凰涅槃,苦痛折磨之後重生的蘇蔓變得更加的珍惜生命,也更加理解生命的重量。
從生病到被醫生宣布情況穩定,她在醫院裏度過了人生中最為難忘的一年,眼見過天真爛漫的可愛孩童,因為貧窮而失去治療的機會。眼見著那些父母日日夜夜為了治療費用近乎是拼盡了性命的工作賺錢。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白血病,是要用錢來堆砌出生命。這種病雖然名為血癌,卻不同於曾經父親癌癥的化療,藥物無法挽留他逝去的腳步,對於90%的白血病病人來說,化療,輸血,抗感染,能夠維持他們的生命。而這一切的治療手段背後,都需要昂貴的費用來支持。
確診,化療,化療失敗,移植,移植後的排異反應,情況穩定,出院。如果不是後腰上錢幣大小的疤痕仍在,如果不是每天依舊要服用抗排異的藥物,她會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所以當一個周末,在公園裏散步的她暈倒在宋翊懷裏的時候,兩個人,都是絕望。
卻萬萬沒有想到,檢查後得到的消息,讓他們喜憂參半。
她的身體剛剛恢覆,正吃著抗排異的藥物,懷孕,對她,對孩子,風險極大。
在經歷了失去許秋之後,宋翊根本無法再接受失去蘇蔓。
他是固執的,是以在蘇蔓病倒之後,他便從此絕了要孩子的想法。
但蘇蔓顯然比他更加固執,所以在經歷了十個月的糾結之後,孩子還是呱呱墜地。
滿月的那一天,得知消息的許仲晉大手筆的包下了金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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