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重新睜開眼睛， 她感覺到自己心臟的鼓動，身體裏有某種情緒在歡呼，血液激動的流淌， 帶動著太陽穴跳動。

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想像一個真正的狂信徒那樣大喊大叫，去讚美自己的神祇。

嗯， 一個真正的狂信徒那樣。

卡洛琳無聲的笑了一聲。三年了， 她的心從沒有如此刻這樣安心平穩， 同時又激動難忍。她的導師已經有了神祇的雛形， 這個新生的準神就如她的面貌那樣，稚嫩可愛。

當然了，味道也是鮮嫩甘美又多汁的。

卡洛琳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 發出了無聲的笑聲。

這時， 通訊器突然打開， 安娜的面容跳了出來。安娜用的是戰時配置通道，無需通過主人的同意。

“執行官大人，我有重要的情報………”嚴肅而正經的語言突然被攔腰截斷。安娜沈默了一瞬，“發生了什麽事？你看起來………嗯， 很蕩漾。”

何止蕩漾，簡直是中年油膩男人占了小姑娘便宜的那種春風得意。安娜忍不住回想了下卡洛琳的年紀……

“你看上了塔裏哪個小姑娘？”就這個猥瑣的表情也不像是找了個男人。

“咳咳咳……”卡洛琳忍不住咳嗽起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娜。只是這眼裏歡喜又嬌媚，看的安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也顧不得八卦，急忙轉移話題。

“新發生的一件事，大地祭司集中昏迷，就伊娃技術師提供的圖像顯示，對方應該是舉行了什麽儀式導致的。這個消息目前被大地神殿方面藏的很嚴實， 應該沒有消息流傳出來。”

卡洛琳目光一厲，手指輕輕在座椅上敲擊了一下：“把資料發過來，我要先看看。”

安娜點了下頭，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也做好了準備。

“我會通過專線發送給你。專線通道是711。”安娜手指點了幾下，嘴裏不停，“還有一件事，我們已經派遣超小型無人自動魔力傀儡前往聯軍駐地，發現了一定人員的調動。只是目前軍謀部還沒有得出準確的判斷。”

卡洛琳皺眉：“繼續觀察。”

安娜點頭。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就在安娜即將關閉通訊的時候，卡洛琳突然開口：“神殿的人像可以塑造了。”

安娜頓時渾身僵直。她張了張口，感覺身上又是寒意，又有股熱流從心底升起。好半響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你是說。”

“是的。”卡洛琳盯著安娜。安娜從中看到了一股狂熱，就好像戰場上那些最無畏最勇敢最不怕死的狂信徒。他們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偏執，唯一的道路，就是神祇。

而安娜也沒有想到，真的有那麽一天，她曾經認識的某一個人會真正達到那個高度。這麽多年來，就只有一個凡人曾經登頂的高度。

這意味著什麽？

安娜的呼吸急促起來，一件事，一個人達成也許是一個不可覆制的奇跡。但出現了兩種，奇跡就變成了可選擇的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安娜。”

卡洛琳的聲音緩緩響起來，就像是黑夜裏升騰起的巨大怪獸，她毫不留情的碾壓住了安娜，盯住對方的咽喉，拋出了安娜無法拒絕的勾子：“神祇承諾，給予我們以選擇權和可能性。”

安娜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就算她拼命壓制也於事無補，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了她低沈的呼吸聲。

“你可以親自問她，溝通靈性的咒文我現在就給你。”卡洛琳說道，她知道安娜無法拒絕，“所需要的材料有……”

等到通訊關閉後，卡洛琳這才猛地將頭重重的往後倒去。高背座椅撐住了她的身體，將她整個人都支起來，並不會因為重量的關系而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她擡起手臂，蓋在自己的眼瞼上，也蒙上了頭頂上過於明亮的燈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低的呼出一口氣。

就算是安娜，那個一直很忠誠，跟她關系也一向不錯的姑娘，也經不起成神這樣的誘惑。她會信仰諾瑪嗎？當然！這無需質疑，這是弱者對強者的向往和信仰，只要諾瑪一直這麽強，安娜·喬伊斯的忠誠就會無需質疑，她會鉚足勁的朝諾瑪靠攏，直到有一天，她認為諾瑪不再強大的時候，她的忠誠和信仰也就到了頭。

“……感覺就像是養了一群白眼狼……”卡洛琳低聲說，說完又忍不住笑。可不是麽，諾瑪在前方放了一塊足夠誘人的肉，吸引了所有的野心家的註目，就算是她。

她，卡洛琳·馬丁，她也想要褻瀆神祇，想要自己獨占神祇。

卡洛琳沈默了一會兒，又搖搖頭，最後把手放下來。夜還很長，今晚還未過去，她還有很多事需要做。她擡起手腕，用通訊器敲了敲魯道夫。

魯道夫肅穆的模樣很快就出現在卡洛琳的面前。夜已經很深了，但是魯道夫依然穿著整齊，似乎根本沒有休息和睡眠的想法，當然了，面對同樣整齊的卡洛琳，魯道夫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敬愛的議會長。”卡洛琳朝魯道夫行了一禮，擡起頭時，她金色的發絲調皮的滑落下來，在眼睫處輕微的搖晃了一下，映照得她整個人都顯得生動而活潑，“我有兩個您很感興趣的消息。我相信，你一定會迫不及待。”

魯道夫輕笑了一聲，他是個嚴肅的人不假，但他畢竟跟人打交道久了，知道有時候幽默和和藹都必不可少。

“看來你的心情很好。”

“當然。”

“這麽晚叫我，想來應該是迫不及待和我分享了。”

“當然。”

“為了誰呢？”對方灰藍色的眼眸裏閃過光芒

卡洛琳先是一楞，很快就拉開了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當然是，為了白金之塔。”

第二天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蒼藍色從天亮開始就一直牢牢的把控著天幕，陽光柔軟的落在整個白金之塔上。這座古老而現代的法師塔在陽光下顯得分外清晰，露出了三年來的創傷。雖然因為和平會談的原因，白金之塔被匆匆打掃修正過，但三年的戰爭依然帶給了它不可磨滅的傷痕。

廢棄的實驗樓，教學樓，在某些角落裏缺少維護的路邊石塊露出了裂縫，有青草從裏面鉆出來。可是這裏依然是生機勃勃，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早上一個半人馬推開了教堂的大門，他照例來找無面的神像進行祈禱。神像從戰爭初始就已經有了，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哪一位女神的雕像。一開始的時候不少人還有著警惕和嘀咕。但漸漸的，隨著戰爭的膠著，時光的流逝，已經沒有人會在乎這點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神祇，就意味著似乎什麽都可以朝神像傾述，也不必擔心不同信仰之間的對抗。漸漸的，這具無名神祇像，反倒成了眾人的歸屬。只是半人馬一族不同，他們背棄了大地女神，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條路，重新選擇一位神祇。

而這位神祇……

半人馬祈禱完，無意識的，又或是冥冥中的某種存在牽引著他，讓他擡頭。

他的雙眼一下子睜大了。

這具沒有五官的神像出現了清晰的五官。有了五官，這個原本朦朧的影像陡然清晰了起來，仿佛有人撕開了迷霧，露出了這位神祇的樣子。

她冷靜又自制，目光看向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

半人馬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的四肢著地，整個上半身都隨之匍匐，低聲念誦：“神祇啊……請聆聽您的信徒的話……”

卡洛琳站在窗前，她一夜沒有睡，看著陽光一點點的升起，穿透雲層，驅散迷霧，最終灑落在整片大地。陽光透過窗戶落到她的發間，光點頓時跳躍起來，仿佛她整個人也隨之發出光芒。她是距離那位新生的準神祇最近的信徒，她的信仰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堅定。她看到無數的信仰之力一點點亮起，慢慢的去到它們應該前往的地方。

這時候，通訊器突然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卡洛琳沐浴著光芒，勾起唇。

她看了眼陽光的盡頭，陰雲圍在陽光的邊緣蠢蠢欲動。卡洛琳笑了笑，轉過身，大步朝前。

“是了，還少一場勝利。”

一場宣告神祇誕生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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