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把自己扔進了浴缸裏。溫暖的水漫延上來，緩解了旅途的疲憊。尤其是經過整整三個白天的計算、驗證、推理，卡洛琳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類似的疲勞了。

仿佛渾身上下都被掏空，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大量的理論知識填滿整個腦海。

什麽白金之塔的鬥爭，什麽奇怪的種族都被扔到了天邊去。世界上只剩下了唯一的理論和研究。

卡洛琳發出一聲喟嘆，她無聊的撥動了一下水珠。

就如諾瑪所說的那樣，她已經整整三個夜晚沒有出現在卡洛琳的房間了。這讓連續一個月夜夜笙歌的卡洛琳有些不習慣。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卡洛琳也是不習慣的。

但是某個學者是出名的好學，充滿開創性和創造力。這一點也同樣體現在兩人的夜間活動上。眼看著卡洛琳越來越滿意這個床伴，床伴就這麽消失了。

“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啊。”

卡洛琳掬起一捧水，看著水花落在自己的肌膚上，飛濺起水珠。

這是在白金之塔境地的最後一個晚上，意味著從明天開始，豐富的早餐，寬闊的道路，每晚舒適的大床和完善的設施都將消失。也意味著通訊器的失靈，卡洛琳將更大程度的依賴自己。

卡洛琳看著繁覆的天花板，她安靜了一會兒，就一下子跳起來，裹著浴巾，匆匆忙忙的打開門，魔力凝結在指尖，劃開了空間的壁障。

感謝魔法之神給予的靈感，讓她靈光一現在諾瑪的房間扔了個空間錨點。

在踏入虛空的那一瞬間，卡洛琳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當初的空間法師知道她用這個法術來進入未婚女人以及自己情人的房間，恐怕她永遠也拿不到魔導師的職業稱號。

空間魔法看上去雖然簡單，但是只有魔導師及以上的職業者才能掌握。可以說，這個法術能否正常釋放，是成為魔導師的條件之一。

要知道這是元素潮汐中元素極其豐盈的時代，如果換成了元素貧瘠的時代，元素根本無力支撐操法者施展這樣的法術。

亂七八糟的念頭過後，白光閃過，卡洛琳已經進到了一個眼熟的房間，格局和自己的房間類似。而與此同時，元素掀起波動，帶來了主人的震怒，它們橫沖直撞的朝卡洛琳沖過來。

出於良好的身體直覺，卡洛琳一一避開攻擊，但身上那可憐的，好不容易躲過虛空風暴的浴巾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在元素的拉扯下，浴巾被撕成碎片，紛紛揚揚的散落開來。

有幾片甚至落到了諾瑪深棕色的發絲上。

諾瑪默默的從頭上扯下碎片，她看著赤身裸體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卡洛琳，沈默片刻後，視線就從對方的身體上滑開，落在了虛空裏：“你來幹什麽？”

“我的導師，您可真是太粗暴了。”卡洛琳說著話，朝諾瑪走來。

諾瑪抿住唇角，拉成一條直線，說不出是不高興還是因為緊張。她眼角的餘光看見了卡洛琳的腳踝，光滑又細長，腳掌還帶著水汽，落在木質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落下一個淺淺的足跡。

一步一步，就好像踩在了諾瑪的心上，帶著她的心跳也跟著跳動起來。

“你要做什麽？”諾瑪後退了一步，她感覺到了熱氣，從她的心底處升起，蠢蠢欲動。

“我這個樣子……”卡洛琳拉長了聲音，她看到諾瑪的手緩緩的收起，整個人緊繃起來，就好像是一只草木皆兵的小兔子。卡洛琳笑出聲：“我這個樣子，能做什麽呢？你是要給我一件遮蔽身體的衣物，還是……想要對我做什麽？”

最後幾個字十分緩慢。

諾瑪急忙轉身，她朝自己的行李箱招了招手，裏面慢吞吞的升起一件衣裳。諾瑪上前一步，抓住了衣服，再往回扔過去。衣服緩慢的張開，包裹住了卡洛琳。卡洛琳嘗試的扯了一下，衣服緊緊的裹住了她的身體。

根本扯不動！！

卡洛琳呵呵的笑了一聲，把她包住，她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諾瑪背著身子，不敢回頭，說話的時候，嗓音都顯得緊繃：“你穿好了嗎？”

話音落下，身後已經貼上了溫熱，卡洛琳的聲音落在諾瑪的耳朵邊，輕輕的吹氣：“導師，我好冷，你要不要暖暖我？”

諾瑪急忙往前走，身後的溫暖貼得很緊。諾瑪最後忍無可忍，轉過身，看著卡洛琳，語音裏都是氣惱：“我們已經結束了！卡洛琳·馬丁！！”

“這僅僅是您單方面的，不是嗎？”卡洛琳看著諾瑪的眼睛，驚嘆於對方金色的瞳孔中燃燒的氣惱，鮮活了面前這個人，“您單方面的宣布開始，再單方面的宣布結束。而我呢？我是誰？是您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娼妓嗎？”

諾瑪的冷汗順著額頭滴落下來。她當然從沒有想過這些，她甚至自覺的給予了卡洛琳最想要的報答。

而如果按照卡洛琳的說法來看，這份報答和嫖客給予的嫖資又有什麽區別呢？

“是你答應了我的邀請。”

諾瑪低聲說。

卡洛琳皺著眉頭，往諾瑪的方向湊了湊，她心底那抹奇怪的感受再一次的湧上來。卡洛琳笑起來：“當然，我邀請您。現在我也依然邀請您……”

話音落下，諾瑪擡頭，卡洛琳看到對方的眼中閃動的猩紅光芒。但很快的，那絲光亮就被掩蓋下去，諾瑪劃開了空間，按住卡洛琳的肩膀，堅定又冷靜：“回去吧。”

說完，她的手臂一推，卡洛琳落回了自己的房間，身後的柔軟告訴她，她的著落點正是自己的床上。

這份出乎意料的體貼掩蓋了心裏升起的那絲不快。卡洛琳蹭了蹭柔軟的枕頭，想了想，笑起來：“算了，先就這樣吧。”

第二天一切如常，除了諾瑪在看向卡洛琳的時候目光有些閃動以外。而卡洛琳那和平常全然沒有分別的態度也很快讓諾瑪鎮定下來。當然，更多的也許是因為卡洛琳主動的提出了研究方面的問題。

這讓諾瑪整個人都顯而易見的放松下來，她已經不想去思考卡洛琳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對她來說，總是一個難題。

平坦的道路沒有走太久，就逐漸產生了變化，地上出現了泥坑，道路也不再筆直得如同規劃一樣。在一次顛簸過後，諾瑪終於從自己的文件裏回過神，看向了周圍。

繁華的景色已經消失不見，樹木和草叢得到了肆意張揚的機會，茂密的樹杈伸展出來，甚至蓋住了道路的上方。周圍偶爾可以看見行人，只是在面對諾瑪等人的時候，都回避一般的移開眼，不敢和他們對視。

看著諾瑪眼底浮現出的茫然，卡洛琳笑了笑：“我們已經走出邊境了。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昨晚的落腳點，就是白金之塔境內最後一個小鎮。”

這麽一說諾瑪好像有了點印象，離開的時候，她在卡洛琳的提醒下交了一次身份證明。當時她沈浸在自己的思考裏，只有別人說什麽是什麽的份。

想到這裏，諾瑪有些內疚。在離開的時候，墨菲和魯道夫都說過類似的話：“你的能力當然毋庸置疑。但諾瑪，你還有缺陷。出去吧，和別人一起去旅行，你會看到很多，遭遇到很多和書本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作為一個帶頭人，諾瑪回想起來，自己竟然似乎什麽都沒有做。她有些不安的看看四周，最後輕咳了一聲：“外面……實在是太荒涼了。”

“這叫什麽荒涼呢？”卡洛琳笑起來，“這裏有路，路上有行人，這已經說明很繁華了。我的導師，你以前的旅行都是直接劃破虛空的嗎？”

這句話說完後，卡洛琳察覺到了諾瑪眼底的心虛，頓時明白過來。

“您可真是……”卡洛琳搖搖頭，又默默的從心裏的懷疑名單裏劃去了幾個種族。

跨越的空間越大，所需的魔力越多。這樣肆無忌憚的揮灑魔力的，可絕不是勤勉能做到的，更多的是天賦和種族的賜予。

卡洛琳點點下巴，她悄悄的湊近諾瑪，壓低了聲音：“我的導師，您可真是讓我感覺到嫉妒。”

“嫉妒？”諾瑪疑惑的重覆了一次，“每個人都有他們擅長的和不擅長的。你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或許吧。”卡洛琳聳了聳肩，“但是我們只是貪婪又狡猾的人類啊。就算知道道理又如何？這樣的想法本來就是我們的本性之一。”

在諾瑪疑惑的眼神裏，卡洛琳站了起來，她看著前方。

道路已經變得曲折起來，它彎彎曲曲的深入前方，而前方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只是無論是卡洛琳還是其他人，他們唯一可以明確的，強大而絕對的武力威懾已經離他們遠去，一起遠去的還有繁榮與和平。

而在遠處，血與火，征服和被征服才是這個大陸的絕對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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