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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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知白點頭，輕聲道：“只怕我們現在走不了了。”
君溪點頭，心中卻如是想到，黃府出了命案，那麽官府一定會介入。她是不是得想個辦法把自己的身份透漏出去？
這樣的想法一起，便聽楚知白在耳旁嘆道：“為何只要突生一點變故，你總是想著離開我的身邊呢？”
君溪心中一驚，擡頭望著楚知白。
但見他雙眸含笑地凝視著自己，輕聲道：“阿月……”
阿月應聲而入，君溪眉頭一蹙，望著那從門口走進來的身影。
“主子。”
阿月並不看君溪，只恭謹無比地站在楚知白面前。喚他主子的時候，阿月的聲音裏分明帶著幾分克制的歡喜。
楚知白目光落在君溪臉上，淡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阿月聽了這話，微微垂頭，片刻之後才輕聲道：“是。”
擡頭看著楚知白的身影走出門外之後，阿月才收回目光，目光怔怔地看著君溪。
君溪也望著她，過了良久才笑了起來，淡道：“我原來還在想你怎麽出現的如此湊巧，又被楚知白利用的如此湊巧，原來啊……”她扯了扯唇角，輕笑一聲，卻沒說接下來的話。
同以前的活潑比起來，此時的阿月便像是沈寂的夜，只是走到君溪面前說：“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一片氤氳地日光裏，君溪擡頭，笑了笑：“篡改我的記憶，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阿月聞言，輕笑了一下，那笑聲短促，神情有些蒼涼和迷茫。
君溪聽著她那輕的飄渺的聲音，心裏一沈。她擡頭望著阿月幽幽的眼神，忽然一笑，輕聲道：“你愛他。”
阿月的眼神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君溪。
君溪收了笑意，垂下眼，看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輕聲道：“不管表情如何變，藏在眼底的情意總是那麽搶眼。”她聲音平靜而淡然：“我很高興，你愛他。”
阿月的表情震了震。
君溪卻從鏡中望著她笑，笑容深處帶著一絲尊敬和憐惜。
阿月轉開眼，眼神幽幽地看著她：“你們漢人終於說了一句讓我高興的話。”
君溪一怔，便見阿月蹲在自己面前，忽然輕聲道：“你是他的心上人，你卻拋棄了他！”
君溪被阿月的話震住了，她緩緩低頭，看著她，望著阿月那雙幹凈簡單的眸子，好半天才說：“我沒有拋棄他，我只是不愛他，就如同他不愛你一般。”
“不。”阿月的聲音堅定：“你敢說你就沒有對他動過心？哪怕是一點點？”她的話像針尖戳到了君溪心裏：“你不抗拒他的擁抱，你總是無意間為他感覺到心疼。你對他的溫柔，是他一直眷戀你的初衷。”
君溪瞳孔一縮，不明所以地看著阿月。
“他對你的愛已經是深入靈魂，除非他死了才會結束。你和他的結局要麽是你殺了他，要麽是他一輩子囚禁你。”
阿月咬著牙：“他對你強取豪奪，你對他欲拒還迎。這在你看起來是計謀，在他看來卻是情趣。”說道這裏，她淒然一笑：“他那樣的人，愛上了誰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他若是不愛你，怎會把自己落在這樣的困境之中。他若是不愛你怎會為你負了天下。”
君溪蹙眉，看著她。
阿月苦笑：“來時，陳大人曾和他爭執，他怒極拔劍刺向陳大人。陳大人卻自己撞了上去，血泊之中，陳大人仰天長淚‘陛下要為了一個女子負了天下嗎？’主子笑：“負盡天下也終不負她。’那時候主子不管不顧地將你帶出了皇宮，陳大人不惜帶傷安排局勢……”說道這裏，她擡頭望著君溪：“陛下為了你放棄了整個天下。”
君溪沈默不語，過了好半晌，才打開了阿月這番話的另一個方式：“你說的這些，難道不是在說陳大人和楚知白之間的虐戀情深嗎？”
原諒她的腦洞，可這番話聽在她耳中就是這個場面！
阿月本來是一臉苦楚地說著這句話，聽了君溪這話，整個人忽然就淩亂了。
她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神色覆雜地看著君溪：“從今以後，你會愛他的。”
君溪心中一沈，卻根本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月對著自己施蠱。
窗外的陽光炙熱，楚知白立在游廊之下，面色平靜地看著黃文帶著一個捕快從外面走了過來。
背後的門忽然打開，阿月面色蒼白地立在門口，見楚知白神色溫柔地透過門口瞧著屋內，她面上浮上一抹失落的笑容，她上前走到楚知白面前輕聲道：“夫人，已經醒了。”
楚知白聞言點了點頭，輕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了，以後你自由了。”
看著從身旁走過去的那抹身影，阿月翹起嘴角笑了笑，她回頭望著天空，心想，族人遭難的時候，她領著大巫的預言來到中原。沒有如期見到夏國的女帝，卻見到了她此生的劫難。
她想，或許不管怎樣，至少他還是救了自己的族人。
兩百一十三章
楚知白進了屋中，垂在身旁的手微微握緊。他壓下心中的忐忑，眸光平靜地朝君溪望了過去。
君溪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回頭笑望著他，眸光清亮地道：“夫君。”
楚知白心中一震，對上君溪溫柔含笑的眼神，忽然面色微紅。他彎了彎唇角，神情柔和朝君溪走了過去。
他牽著君溪，輕聲道：“可有哪裏不舒服？”
君溪蹙了蹙眉，輕聲道：“除了身子疲軟無力，其他都還好。”說道這裏，她捂著小腹，神情柔柔地的一笑。
自從進屋之後，楚知白面上的笑意就未停過。
對於君溪此時對自己的柔情，那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他垂眼瞧著君溪，心想，若此生此世她都待他這般溫柔，那麽他便是死了又何妨？
啊月按照楚知白的吩咐，將黃軒妻子杜溪這個身份融入了君溪的腦海中。
是以此時的君溪對著楚知白，便一如記憶中杜溪對著夫君黃軒那般的態度來對著楚知白。但對著易容成黃軒模樣的楚知白，君溪雖然溫柔，但心中總感覺少了那種對待心上人的心動。
兩人正各懷心思的在相處之時，忽聽門外傳來黃文的聲音：“三弟，府衙的張捕頭來了。”
楚知白應了一聲，轉身去開門，張捕頭一進門便開門見山的問道：“大人，小的此次前來是為了命案一事。”
楚知白點頭，輕笑：“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張捕頭點了點頭，分別朝楚知白和君溪問了話。
對於杜婉的死，兩人都是清白者，也只說了些知道的話。再加上此時他們的身份，又是前去上任的朝廷命官。
張捕快也不敢多做打擾，但杜婉是死在兩人門口的，張捕快也只好委婉地告訴兩人在案子沒查清楚的時候，恐怕他們兩只能呆在黃府中了。
楚知白含笑打了幾聲官腔，便將張捕快送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看了眼面色疲憊的黃文，輕聲道：“請節哀。”
黃文苦苦一笑，神色覆雜地看了他，這才帶著張捕快轉身離開。
君溪靠在窗邊，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皺著眉頭道：“夫君，這件事我怎麽感覺是沖著你來的？”
楚知白聞言，眸光柔和：“別擔心。”
君溪搖了搖頭，對著楚知白溫柔無比的目光，心中有些茫然，她總覺得自己和夫君似乎有些生分？
杜婉一死，黃府之中的氣氛莫名安靜了不少。
至於阿月也被當做嫌疑人困在了府中，中午之時的前廳之中，黃府眾人環坐在一起。
對於黃家人，君溪這次才認真打量起來。眾人見到君溪和楚知白，目光都變得隱晦無比。
黃文則神色沈沈地看著眾人輕聲道：“婉兒死於非命，在官府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誰也不許離開府中一步。”
此話一落，便有人輕笑一聲，瞧著君溪和楚知白道：“嫂子死在三弟的房前，雖然三弟現在成了朝廷命官，可他的嫌疑還是最大的。”聲音頓了頓，又道：“何況誰還不知道嫂子和三弟之間的那些事。”
君溪望著說話的人，此人是黃府的長女黃如英，年過三十還沒嫁出去。昨晚吃飯的時候她並沒有出現，見君溪望過來，黃如英不屑的笑了笑：“一個落魄戶嫁給庶子還真以為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君溪聞言，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此話說得可真不錯，我夫君乃臨安縣令，我自是縣令夫人，比起還未嫁的你自然是鳳凰了。”
“你……”黃如英氣道，口不擇言的道：“若不是杜家悔了杜婉的婚約把她嫁給阿文，你以為你能被抵過來嫁給黃軒？指不定是你嫉妒黃軒和杜婉之間的私情，懷恨殺了她。”
“好了！”黃文面色陰沈地出口，沈聲道：“婉兒還未下葬，你們少說些。“
黃如英挑眉，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目中似乎帶著某些變態的快感。
君溪冷冷一笑，擡頭看著黃文道：“我想去看一眼她。”
黃文看了君溪一眼，見她面色淡定，便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姐妹一場，去吧。”
君溪點頭，朝放著杜婉屍身的棺材而去。”
楚知白連忙站了起來，輕聲道：“當心動了胎氣。”
君溪彎唇一笑：“我只是想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楚知白聞言眸色一柔，他就喜歡這種感覺，君溪全心全意地依賴他，有什麽想法都會對他說的感覺。
“你想揪出兇手？”他小聲的反問。
君溪看著杜婉的屍身蹙眉，正欲彎腰去查看之時，忽聽背後響起一陣杯子落地的破碎聲。
她回頭，見黃家的五小姐黃如瑜面色蒼白的看著她。一旁，四小姐黃如月則對自己歉意一笑：“五妹膽子小。”
君溪眨眨眼，低頭看了自己的手。
所以她是被自己查看屍體的動作嚇到的？
又見廳中所有的人都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君溪淡然自若的放下手，心想，眾目睽睽之下不是個機會，待晚上再來。
楚知白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這些事情自有官府去查看，你離屍體遠些。”
君溪笑：“我見不得他們把臟水潑在你和我的身上。”
楚知白聞言，神情溫柔，心想，或許這件案子晚些查清楚也是可以的。
畢竟很難見到君溪這麽維護自己!
“自來官官相護，就算他們查出了兇手是你們夫妻二人也必不敢拿你們如何？”黃如英陰陽怪氣的嗆了句話。
“大姐。”黃如月突然開口，聲音柔和：“此事還未查清之前，不能胡說。”她緩緩地站了站了起來，姣好的面容上帶著沈靜的笑意。
黃如英見她開口，冷笑一聲：“你一個外人，別以為姓了黃就是我們家的小姐。”這番話嗆的黃如月臉紅青白。
直到黃文再次出口呵斥她，這才訕訕的對他道：“我昨晚上分明從閣樓上見到杜婉在和黃軒說話。”她弱弱的道：“昨晚上黃軒還穿著那件白衣裳呢。”
“閉嘴！”黃文怒道：“鬧了這麽久也該夠了。”
眾人被黃文一喝，也都噤聲不說話。
黃文冷冷地瞥了眼黃如英，甩袖離開。
黃文漸漸走遠，有風吹進房間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還是黃如月站了出來打破僵局：“大家都散了吧。”
她扭頭看著君溪，輕聲道：“對不住三嫂，大姐她說話向來沒分寸。”
兩百一十四章
君溪看著黃如月，輕輕牽起嘴角笑了笑，眼睛彎成了一抹新月：“我倒是忽然有些好奇昨晚杜婉見過的那個白衣人長什麽模樣了。”
她話落，黃如月面色變得很難看：“三嫂，話不可亂說。”
望著廳中神色各異的眾人，君溪笑了笑，轉身和楚知白一起離開。
楚知白扶著君溪，嘆了口氣說：“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真是讓人心煩。”
君溪笑了笑：“我倒是對府中的事情有些好奇。
她偏頭望著楚知白那張和黃軒相一樣的臉，輕聲道：“總覺得這一次回家，發現了好些奇怪的事情。”她將耳旁的亂發拂在而後，蹙眉道：“好像以前並不認識這家裏的人似的。”
楚知白眸光一閃，微微笑了笑。
這一日過的倒也相安無事，到了晚間，君溪正準備去查看杜婉的屍體時，忽然間墻角處走過一個白衣人，她眼神一凝，此人看著身形相貌可真像黃如英口中的那個白衣人。
她眸光凝了凝，便跟著走了上去。
剛到院子的樹下，卻見那白衣人忽然不見了，而她面前躺著滿身是血的黃如英。
君溪眉頭一蹙，跟著便見一個小丫鬟端著盆子過來，那小丫鬟見到君溪和滿身是血的黃如英立馬尖叫起來：“殺人了！”
然後便見一群家丁圍了過來，君溪挑眉，來的這麽及時，感情是有人挖了坑等著自己跳呢。
君溪被人帶到了大廳之中，這一次，黃家的人便像專門等她一般，聚集的非常迅速。
黃文看著君溪，眉頭死死皺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小丫鬟此時戰戰兢兢地跪在廳中，顫著聲音道：“奴婢看到三夫人和大小姐站在樹下。”說道這裏，她擡頭看著君溪說：“大小姐死了，被殺死了……”
黃文皺眉，讓人去把張捕頭請來。
張捕頭很快就到了黃府，查看了黃如英的屍體之後，他拿著一截布料走了過來，道：“被人一刀刺中心臟而亡，她手中的布料應該是兇手的。”
張捕頭將手中的布料拿出來一一對比，最後發現並無相似的衣裳。君溪和楚知白站在堂中，雖然眾人不說什麽，但看得出眾人依舊把黃如英的死怪罪在他們二人身上。
氣氛有些凝重，一片安靜之中，黃如月忽然輕聲道：“五妹，你臉色為何這樣蒼白？”
“啊？”黃如瑜神色有些緊張的說：“沒……沒什麽……”
張捕頭卻順勢被吸引了過去，拿著那布料走到黃如瑜身前，逼問道：“五小姐，你可是知道什麽？”
黃如瑜神色顫顫，眸光卻控制不住地往楚知白身上瞟去。
張捕快皺眉，走到楚知白面前：“大人，能否允許我去你屋中查看一番？”
楚知白目光冷凝，正在這時本來面色沈靜的黃文卻忽然面色變的蒼白，他站了出來，說：“不用查了，大姐和婉兒都是我殺的。”
伴隨著他的話落，眾人的都驚呆了。
黃如月不敢置信地盯著黃文：“兄長！”
誰也沒想到，黃文竟然就這麽容易的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殺害杜婉和黃如英的兇手。本來正想查看楚知白房間的張捕快，收回腳步，回頭望著他。
黃文慘淡一笑，承認了自己殺害兩人的原因。
他說妻子杜婉曾經同黃軒訂過親，卻因杜婉的父母嫌棄黃軒是庶出的，於是想盡辦法把杜婉許配給了思慕杜婉的自己。
但婚後杜婉對黃軒癡情不止，總是想法設法的接近黃軒。於是家中無奈，只能把黃軒送出去讀書。
原以為黃軒離開，又娶了杜溪之後杜婉會收了心思。
卻沒想這一次黃軒回來又勾起了杜婉心中的情意，他作為丈夫不能容忍妻子紅杏出墻。
於是在前夜穿著和黃軒同款的白衣試探杜婉，卻沒想在杜婉吐露自己對黃軒的情絲之後，被嫉妒蒙蔽的黃文失去了理智，將杜婉殺死然後再將屍體移到了黃軒門前。至於為何要殺大姐黃如英，很簡單，大姐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這是殺人滅口。
黃文認了罪，張捕快便將他帶了回去。
誰知當天下午就傳出黃文在牢中上吊的事情，他臨死前，留有遺書給黃如月和黃如瑜兩個妹妹：遺憾不能再守著家業，期望兩個妹妹能振作起來。
黃文的死，像一把利刃，狠狠戳中了黃如月和黃如瑜的內心。
黃如月捧著遺書，全身顫抖。
君溪站在兩人身前，見狀嘆了口氣，對黃如月道：“節哀。”
黃如月一直捧著遺書低頭，過了良久才擦了眼淚，轉身離開。
兩日之間，黃府接連死了三個人，沈凝的氣氛一直壓抑在眾人心頭，
這天入夜之後，君溪同楚知白在房中歇息。
忽然門外傳來了黃如月的聲音：“三嫂，我給你們送些補品來了。”
楚知白按住君溪起身的動作，轉身走上前去開門，卻見一身素服的黃如月手上拖著幾支老參，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口。
黃如月見到楚知白，面色一變，忽然抽出匕首向他刺了過來。楚知白未動，阿月卻從一旁現身出來，手一擡，就把黃如月扔到了院子裏。
黃如月撞在了院子的樹上，滑落在地上的時候忽然噴出一口血。她面色猙獰地瞪著楚知白，冷笑：“你早就知道了？”
楚知白面色不變，命阿月去將張捕頭請了過來。
後來才真相大白，從小在黃家長大的黃如月對黃文心生愛慕。她假扮成黃軒誘殺了杜婉，不過是出於嫉妒和憎恨杜婉有黃文在身旁，竟然念念不忘地想著一個黃軒。至於後來殺黃如英，則是因為她打心底厭惡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又因她看到了自家誘殺杜婉時的身影，這才下了狠心把黃如英殺死。
而黃文之所以出來認罪，是因為黃如英臨死前手中抓住的布料。那布料雖然和“黃軒”身上的衣料相似，可是那上面的暗色花紋落在黃文眼中，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自己私下送給她的布料。為了保全黃如月他這才在牢中畏罪自殺！
一切事情的經過自然瞞不過楚知白的雙眼，他之所以不動神色，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假扮黃軒的身份不被人識破而已。
兩百一十五章
自黃府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便是黃如瑜當家。
阿月不日便離開了，楚知白和君溪離開黃府的時候，黃如瑜親自點了數十個丫鬟小廝隨著他們一同上任。
去臨安那一天下著小雨，黃如瑜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君溪從馬車裏看著黃如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後才回神，楚知白給她打著扇子，聽她嘆氣，連忙低頭問道：“怎麽了？”
君溪閉上眼，輕聲道：“覺得有些累。”
楚知白聞言放低了肩膀讓她靠：“閉眼休息一會兒，等到了臨安咱們就安定下來了。”
君溪閉著眼，輕聲道：“阿月姑娘怎麽不辭而別？”
楚知白輕笑：“或許是不喜歡咱們漢人扭扭捏捏的性格吧。”
說道這裏，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是阿月的口頭禪，此時夏天已經快過去了。官道兩旁的樹木在烈日底下，是一片蔥蔥的綠色。
君溪閉著眼，感受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向前進。
她伸手捂住心口，不知為何，總覺得越走越遠，心裏也有什麽東西被自己漸漸遺忘了。
帶著這些茫然的思緒，她沈沈睡了過去。
直到午時在一處茶肆落腳的時候，楚知白才喚醒她。
君溪懶洋洋地從車上下來，正在喝茶吃糕點的時候，忽然聽見一旁的人在談論夏國女帝納夫的事情。
她不知為何心裏有些在意，便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便聽那些人侃侃而談的說，那夏國的女帝可真是艷福不淺，竟然同時被兩國的皇帝求親。這世道打仗什麽的都是浮雲，只要長得好嫁兩個丈夫就能一統天下了。
說道這裏，那些人不免感嘆，這兩人的審美似乎永遠都一樣。前面對著沈君溪都是執著不悔，這對著夏國的女帝又是情深意重。
對著兩個相似的人和兩段相似的歷史，大家不免猜測，沈君溪同夏國的女帝百裏奚大約是同一個人吧？
君溪聽到這裏，便蹙著眉心，不免問著身旁的楚知白道：“那女帝真要嫁兩個丈夫？”
楚知白喝水的動作一頓，緩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不曾。”
君溪不知為何心裏對此事很在意，聞言又問道：“那女帝到底想同誰聯姻？”
這話剛落，便聽身後那些人繼續談論道：“我昨兒剛聽從都城出來的人說，那盛周的皇帝被人近來總是被暗殺。”
君溪聞言心中一抖，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發慌。
她盯著茶，凝神靜氣地聽著他們的話，聽到他們說盛周的皇帝命大，三番四次都躲過了暗殺之後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喝了口茶，在心中疑惑道，為何自己竟然這樣在意這些事情？
感受到楚知白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她下意識擡手對他溫柔一笑，夾了塊千層酥放進他碟子裏輕聲道：“夫君，吃一些。”
楚知白見狀，面色歡喜地將千層酥夾起來放進嘴裏。
君溪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繼續不動神色地聽著那些人的談論，聽到那些人夏國女帝僵持不下，質疑要和盛周的結親之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楚知白專心致志的照顧著君溪，這些人談論的事情對他來說了如指掌。他其實更在意的是君溪的看法，聽到那些人的談論，他甚至不敢去看君溪的眼睛。
他怕她其實記得。
可當眼角的餘光瞥到君溪那一臉茫然的表情時，他心中是很歡喜的，她終於全心全意地屬於自己了。
在茶肆用了些飯，兩人便又上了馬車趕路。
上馬車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那些人在說，盛周的宋宜九死一生的入了夏國皇宮，如今可是三個皇帝一臺戲，且這場戲從古至今聞所未聞！
坐在馬車上，君溪心裏便一直在想。
那位女帝到底是怎樣的人？能惹的天底下那兩個最有權勢的男子以天下為聘。
楚知白見她自上車之後便一直悶悶不樂，便從一旁的果籃裏拿了一個梨子出來。用匕首細細地削了皮，在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用銀簽插上一塊餵到她嘴邊。
面對送到唇邊的梨子，君溪不知為何總有種受寵若驚的錯覺。
她笑了笑，張口含住，然後有些遲疑地向楚知白問道：“夫君，你見過女帝麽？”
楚知白眸光一閃，輕笑：“見過。”
君溪聞言偏頭，此時此刻由於阿月給她的記憶在作祟。
她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婦人，但每每望著外面的天空，她又下意識的心生向往。
這種自相矛盾的感覺一直壓抑在她的心中，今日午時在茶肆聽了那些人的話，她便對那女帝極為感興趣。
聽楚知白說見過，她雙眼一亮，便興致勃勃的問道：“女帝作何模樣？”
楚知白聞言，眸光溫柔地瞧著她，柔聲道：“是對女帝和兩國皇帝的旖旎之事感興趣麽？”
面對他寵溺地眸光，君溪臉色微微泛紅，她其實更對三國之間的局勢感興趣。但她總覺得這和自己以前的性格相違背，於是她便含羞的點了點頭，心想女子對浪漫的愛情感興趣，總是沒錯的。
楚知白將君溪摟在懷中，心中滋味異常。
他理了理心緒，慢條斯理地將故事娓娓道來。在他的故事中，他似乎又將那些往事一幕幕的經歷了。
聽了楚知白的話，君溪忽然覺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她腦中只浮現了兩個字“狗血。”
她看著外面的景色，腦中是一團亂麻。
過了一會兒，她擡頭望著楚知白，輕聲道：“夫君……”
楚知白低頭望著她笑，面對著他漆黑若玉的眸光，君溪下意識問道：“若你是他們的其中一人，你會介意女帝同時答應兩個人的聯姻嗎？”
楚知白聞言神色一頓，過了半晌才搖頭：“若你要嫁給別人……”他忽然抱緊了君溪，眸光晦暗：“要麽我殺了你，要麽你殺了我。”
君溪蹙了蹙眉，他抱的太緊，似乎要將她嵌入骨髓一般。
她想，她的愛人若是還有別人，她也會吃醋的。
在路上行了幾日，便到了臨安城。
因著楚知白帶著君溪走馬上任並未驚動其他人，是以兩人進入臨安城的時候也只是命車夫徑直朝府衙而去。
兩百一十六章
時值正午的臨安城，街上是空蕩蕩的一片。
君溪打開車簾，神色狐疑地看著外面。按理說臨安城應當是熱鬧非凡的，可兩人一路行來，除了見到三兩個神色匆匆的行人以外目及所望之處皆是蕭索淒涼的一片。
君溪看了半晌，放下簾子對楚知白輕聲道：“夫君，臨安怎會如此僻靜？”
楚知白瞧了眼外面，翹唇道：“臨安在百年以前乃夏國重鎮，只是近來因水災頻發。鄉親們便四散去了。”
君溪點頭，又問：“那夫君可想好如何治理臨安了？”
楚知白一邊給她打著扇一邊輕聲道：“夫人以為呢？”
君溪聞言，有些詫異。
但轉瞬便認真想了起來，有條不紊地道：“自古以來堵不如疏，修河建水庫，從分散和控制水流做起。”
楚知白笑了笑：“夫人這個辦法極好。”
聽了這話，再看楚知白唇邊那抹笑容，君溪哪能不知道，楚知白這是故意借著這個問題讓自己開散心思呢。
她抿了抿，心下又暖，便拿過楚知白手中的扇子自己扇了起來，反問：“夫君莫不是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楚知白微微一笑：“夫人說的是。”
君溪扯了扯嘴角，總有一種他的夫君總是在捧哏的錯覺。
夏末的陽光依舊炙熱，馬車在街上行駛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便停在了臨安府衙門前。
“老爺，夫人，到了。”
楚知白從車上下來，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府衙門口，這才蹙著眉尖轉身將君溪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兩人下了馬車，一同望著那空曠幽靜的府衙大門發呆。
過了片刻，君溪看了眼楚知白，兩人這才一同上前敲門。
誰知一敲，那府衙的大門竟然咯吱一聲自己開了。若不是陽光璀璨，君溪還以為自己到了鬼屋裏面。
兩人相對視一眼，楚知白便扶著君溪走了進去。
進得門去，裏面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兩人朝內院走去，這才看見了一個躲在門後打瞌睡的老者。
楚知白上前將他喚醒，那老者神思迷糊地睜開眼，看著面前的楚知白和君溪問道：“你們是誰？”
楚知白淡道：“我是新來的縣令。”
那老者聞言，這才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對著兩人作揖，口中一個勁兒的叫道：“見過老爺、夫人。”
君溪這才問道：“府中的人呢？”
“回夫人，去看河伯挑媳婦兒了。”
兩人這才從老者口中得知，此處常發生水災，所以臨安的鄉官土紳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向老百姓征收賦稅搜刮錢財，到小戶人家去替河伯查巡漂亮的小娘子為河伯娶親。若是不給河伯娶媳婦兒的話，河伯就會發大水把臨安城淹沒。
君溪不動神色的又說：“難怪來時見到街上蕭條無比，原都是跑去看河伯挑媳婦兒了。”
老者聽了這話，連忙擺手：“不不不，街上本來就空了。”
在君溪的追問下，老者又道：“因為每年都會從小戶家中挑選妙齡女子，附近那些有女兒的人家能想辦法搬走的都搬走了。”
聽了老者的話，君溪立馬笑彎了眼睛，拍著手掌笑：“河伯娶親，我還是頭一遭見到呢。”
楚知白見君溪唇角掛著一抹淺笑，便輕聲對那老者道：“帶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老者連忙恭謹無比的帶著兩人前去看熱鬧，走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隱約可聽見前方一陣鑼鼓聲傳來。
見兩人神色好奇的模樣，那老者忙指著前方拐角的地方道：“過了這裏便到了。”
君溪對他點了點頭，果不其然，兩人跟著老者拐了個彎，便見前方臨河的地方用五彩的絲綢紮的花房子，一旁看熱鬧的人幾乎都是一些老人幼童，年輕一點的姑娘幾乎看不見。
那老者見狀，連忙走了上去大喊道：“知府大人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地轉過頭來瞧著君溪和楚知白，其中的鄉官土紳連忙迎了上來。
楚知白和君溪的目光不動神色地從這些面色紅潤，穿著錦袍的鄉官土紳和面色蠟黃，衣不蔽體的百姓身上流連而過。
片刻之後兩人收回目光，君溪往楚知白身旁讓了讓，眾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在楚知白身上，紛紛施禮道：“見過大人。”
楚知白含笑，悠悠道：“眾位不必客氣，今日我同夫人走馬上任，一來便見到這麽稀奇的事，不過是來湊個熱鬧。”他看著大家擺手笑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鄉官土紳這些鄉官土紳在臨安紮根已久，對楚知白這位走馬上任地上司也不過抱著客氣的想法。
聽他這樣一說，便都笑著把楚知白和君溪迎上前去。
兩人到了那用五彩絲綢紮起的房子裏，便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穿著巫袍，拿著神杖不斷的圍著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轉圈，口中念著一些奇怪的音符。在那上了年紀的大巫身旁，還齊齊跪著幾個年輕的小巫，他們手中皆捧著一些法器。
本就不寬敞的屋內，此時擠下了這麽多人，越發逼仄狹小起來。
君溪站在楚知白身旁，目光落在哪十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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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白點頭，輕聲道：“只怕我們現在走不了了。”
君溪點頭，心中卻如是想到，黃府出了命案，那麽官府一定會介入。她是不是得想個辦法把自己的身份透漏出去？
這樣的想法一起，便聽楚知白在耳旁嘆道：“為何只要突生一點變故，你總是想著離開我的身邊呢？”
君溪心中一驚，擡頭望著楚知白。
但見他雙眸含笑地凝視著自己，輕聲道：“阿月……”
阿月應聲而入，君溪眉頭一蹙，望著那從門口走進來的身影。
“主子。”
阿月並不看君溪，只恭謹無比地站在楚知白面前。喚他主子的時候，阿月的聲音裏分明帶著幾分克制的歡喜。
楚知白目光落在君溪臉上，淡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阿月聽了這話，微微垂頭，片刻之後才輕聲道：“是。”
擡頭看著楚知白的身影走出門外之後，阿月才收回目光，目光怔怔地看著君溪。
君溪也望著她，過了良久才笑了起來，淡道：“我原來還在想你怎麽出現的如此湊巧，又被楚知白利用的如此湊巧，原來啊……”她扯了扯唇角，輕笑一聲，卻沒說接下來的話。
同以前的活潑比起來，此時的阿月便像是沈寂的夜，只是走到君溪面前說：“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一片氤氳地日光裏，君溪擡頭，笑了笑：“篡改我的記憶，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阿月聞言，輕笑了一下，那笑聲短促，神情有些蒼涼和迷茫。
君溪聽著她那輕的飄渺的聲音，心裏一沈。她擡頭望著阿月幽幽的眼神，忽然一笑，輕聲道：“你愛他。”
阿月的眼神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君溪。
君溪收了笑意，垂下眼，看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輕聲道：“不管表情如何變，藏在眼底的情意總是那麽搶眼。”她聲音平靜而淡然：“我很高興，你愛他。”
阿月的表情震了震。
君溪卻從鏡中望著她笑，笑容深處帶著一絲尊敬和憐惜。
阿月轉開眼，眼神幽幽地看著她：“你們漢人終於說了一句讓我高興的話。”
君溪一怔，便見阿月蹲在自己面前，忽然輕聲道：“你是他的心上人，你卻拋棄了他！”
君溪被阿月的話震住了，她緩緩低頭，看著她，望著阿月那雙幹凈簡單的眸子，好半天才說：“我沒有拋棄他，我只是不愛他，就如同他不愛你一般。”
“不。”阿月的聲音堅定：“你敢說你就沒有對他動過心？哪怕是一點點？”她的話像針尖戳到了君溪心裏：“你不抗拒他的擁抱，你總是無意間為他感覺到心疼。你對他的溫柔，是他一直眷戀你的初衷。”
君溪瞳孔一縮，不明所以地看著阿月。
“他對你的愛已經是深入靈魂，除非他死了才會結束。你和他的結局要麽是你殺了他，要麽是他一輩子囚禁你。”
阿月咬著牙：“他對你強取豪奪，你對他欲拒還迎。這在你看起來是計謀，在他看來卻是情趣。”說道這裏，她淒然一笑：“他那樣的人，愛上了誰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他若是不愛你，怎會把自己落在這樣的困境之中。他若是不愛你怎會為你負了天下。”
君溪蹙眉，看著她。
阿月苦笑：“來時，陳大人曾和他爭執，他怒極拔劍刺向陳大人。陳大人卻自己撞了上去，血泊之中，陳大人仰天長淚‘陛下要為了一個女子負了天下嗎？’主子笑：“負盡天下也終不負她。’那時候主子不管不顧地將你帶出了皇宮，陳大人不惜帶傷安排局勢……”說道這裏，她擡頭望著君溪：“陛下為了你放棄了整個天下。”
君溪沈默不語，過了好半晌，才打開了阿月這番話的另一個方式：“你說的這些，難道不是在說陳大人和楚知白之間的虐戀情深嗎？”
原諒她的腦洞，可這番話聽在她耳中就是這個場面！
阿月本來是一臉苦楚地說著這句話，聽了君溪這話，整個人忽然就淩亂了。
她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神色覆雜地看著君溪：“從今以後，你會愛他的。”
君溪心中一沈，卻根本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月對著自己施蠱。
窗外的陽光炙熱，楚知白立在游廊之下，面色平靜地看著黃文帶著一個捕快從外面走了過來。
背後的門忽然打開，阿月面色蒼白地立在門口，見楚知白神色溫柔地透過門口瞧著屋內，她面上浮上一抹失落的笑容，她上前走到楚知白面前輕聲道：“夫人，已經醒了。”
楚知白聞言點了點頭，輕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了，以後你自由了。”
看著從身旁走過去的那抹身影，阿月翹起嘴角笑了笑，她回頭望著天空，心想，族人遭難的時候，她領著大巫的預言來到中原。沒有如期見到夏國的女帝，卻見到了她此生的劫難。
她想，或許不管怎樣，至少他還是救了自己的族人。
兩百一十三章
楚知白進了屋中，垂在身旁的手微微握緊。他壓下心中的忐忑，眸光平靜地朝君溪望了過去。
君溪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回頭笑望著他，眸光清亮地道：“夫君。”
楚知白心中一震，對上君溪溫柔含笑的眼神，忽然面色微紅。他彎了彎唇角，神情柔和朝君溪走了過去。
他牽著君溪，輕聲道：“可有哪裏不舒服？”
君溪蹙了蹙眉，輕聲道：“除了身子疲軟無力，其他都還好。”說道這裏，她捂著小腹，神情柔柔地的一笑。
自從進屋之後，楚知白面上的笑意就未停過。
對於君溪此時對自己的柔情，那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他垂眼瞧著君溪，心想，若此生此世她都待他這般溫柔，那麽他便是死了又何妨？
啊月按照楚知白的吩咐，將黃軒妻子杜溪這個身份融入了君溪的腦海中。
是以此時的君溪對著楚知白，便一如記憶中杜溪對著夫君黃軒那般的態度來對著楚知白。但對著易容成黃軒模樣的楚知白，君溪雖然溫柔，但心中總感覺少了那種對待心上人的心動。
兩人正各懷心思的在相處之時，忽聽門外傳來黃文的聲音：“三弟，府衙的張捕頭來了。”
楚知白應了一聲，轉身去開門，張捕頭一進門便開門見山的問道：“大人，小的此次前來是為了命案一事。”
楚知白點頭，輕笑：“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張捕頭點了點頭，分別朝楚知白和君溪問了話。
對於杜婉的死，兩人都是清白者，也只說了些知道的話。再加上此時他們的身份，又是前去上任的朝廷命官。
張捕快也不敢多做打擾，但杜婉是死在兩人門口的，張捕快也只好委婉地告訴兩人在案子沒查清楚的時候，恐怕他們兩只能呆在黃府中了。
楚知白含笑打了幾聲官腔，便將張捕快送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看了眼面色疲憊的黃文，輕聲道：“請節哀。”
黃文苦苦一笑，神色覆雜地看了他，這才帶著張捕快轉身離開。
君溪靠在窗邊，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皺著眉頭道：“夫君，這件事我怎麽感覺是沖著你來的？”
楚知白聞言，眸光柔和：“別擔心。”
君溪搖了搖頭，對著楚知白溫柔無比的目光，心中有些茫然，她總覺得自己和夫君似乎有些生分？
杜婉一死，黃府之中的氣氛莫名安靜了不少。
至於阿月也被當做嫌疑人困在了府中，中午之時的前廳之中，黃府眾人環坐在一起。
對於黃家人，君溪這次才認真打量起來。眾人見到君溪和楚知白，目光都變得隱晦無比。
黃文則神色沈沈地看著眾人輕聲道：“婉兒死於非命，在官府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誰也不許離開府中一步。”
此話一落，便有人輕笑一聲，瞧著君溪和楚知白道：“嫂子死在三弟的房前，雖然三弟現在成了朝廷命官，可他的嫌疑還是最大的。”聲音頓了頓，又道：“何況誰還不知道嫂子和三弟之間的那些事。”
君溪望著說話的人，此人是黃府的長女黃如英，年過三十還沒嫁出去。昨晚吃飯的時候她並沒有出現，見君溪望過來，黃如英不屑的笑了笑：“一個落魄戶嫁給庶子還真以為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君溪聞言，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此話說得可真不錯，我夫君乃臨安縣令，我自是縣令夫人，比起還未嫁的你自然是鳳凰了。”
“你……”黃如英氣道，口不擇言的道：“若不是杜家悔了杜婉的婚約把她嫁給阿文，你以為你能被抵過來嫁給黃軒？指不定是你嫉妒黃軒和杜婉之間的私情，懷恨殺了她。”
“好了！”黃文面色陰沈地出口，沈聲道：“婉兒還未下葬，你們少說些。“
黃如英挑眉，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目中似乎帶著某些變態的快感。
君溪冷冷一笑，擡頭看著黃文道：“我想去看一眼她。”
黃文看了君溪一眼，見她面色淡定，便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姐妹一場，去吧。”
君溪點頭，朝放著杜婉屍身的棺材而去。”
楚知白連忙站了起來，輕聲道：“當心動了胎氣。”
君溪彎唇一笑：“我只是想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楚知白聞言眸色一柔，他就喜歡這種感覺，君溪全心全意地依賴他，有什麽想法都會對他說的感覺。
“你想揪出兇手？”他小聲的反問。
君溪看著杜婉的屍身蹙眉，正欲彎腰去查看之時，忽聽背後響起一陣杯子落地的破碎聲。
她回頭，見黃家的五小姐黃如瑜面色蒼白的看著她。一旁，四小姐黃如月則對自己歉意一笑：“五妹膽子小。”
君溪眨眨眼，低頭看了自己的手。
所以她是被自己查看屍體的動作嚇到的？
又見廳中所有的人都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君溪淡然自若的放下手，心想，眾目睽睽之下不是個機會，待晚上再來。
楚知白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這些事情自有官府去查看，你離屍體遠些。”
君溪笑：“我見不得他們把臟水潑在你和我的身上。”
楚知白聞言，神情溫柔，心想，或許這件案子晚些查清楚也是可以的。
畢竟很難見到君溪這麽維護自己!
“自來官官相護，就算他們查出了兇手是你們夫妻二人也必不敢拿你們如何？”黃如英陰陽怪氣的嗆了句話。
“大姐。”黃如月突然開口，聲音柔和：“此事還未查清之前，不能胡說。”她緩緩地站了站了起來，姣好的面容上帶著沈靜的笑意。
黃如英見她開口，冷笑一聲：“你一個外人，別以為姓了黃就是我們家的小姐。”這番話嗆的黃如月臉紅青白。
直到黃文再次出口呵斥她，這才訕訕的對他道：“我昨晚上分明從閣樓上見到杜婉在和黃軒說話。”她弱弱的道：“昨晚上黃軒還穿著那件白衣裳呢。”
“閉嘴！”黃文怒道：“鬧了這麽久也該夠了。”
眾人被黃文一喝，也都噤聲不說話。
黃文冷冷地瞥了眼黃如英，甩袖離開。
黃文漸漸走遠，有風吹進房間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還是黃如月站了出來打破僵局：“大家都散了吧。”
她扭頭看著君溪，輕聲道：“對不住三嫂，大姐她說話向來沒分寸。”
兩百一十四章
君溪看著黃如月，輕輕牽起嘴角笑了笑，眼睛彎成了一抹新月：“我倒是忽然有些好奇昨晚杜婉見過的那個白衣人長什麽模樣了。”
她話落，黃如月面色變得很難看：“三嫂，話不可亂說。”
望著廳中神色各異的眾人，君溪笑了笑，轉身和楚知白一起離開。
楚知白扶著君溪，嘆了口氣說：“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真是讓人心煩。”
君溪笑了笑：“我倒是對府中的事情有些好奇。
她偏頭望著楚知白那張和黃軒相一樣的臉，輕聲道：“總覺得這一次回家，發現了好些奇怪的事情。”她將耳旁的亂發拂在而後，蹙眉道：“好像以前並不認識這家裏的人似的。”
楚知白眸光一閃，微微笑了笑。
這一日過的倒也相安無事，到了晚間，君溪正準備去查看杜婉的屍體時，忽然間墻角處走過一個白衣人，她眼神一凝，此人看著身形相貌可真像黃如英口中的那個白衣人。
她眸光凝了凝，便跟著走了上去。
剛到院子的樹下，卻見那白衣人忽然不見了，而她面前躺著滿身是血的黃如英。
君溪眉頭一蹙，跟著便見一個小丫鬟端著盆子過來，那小丫鬟見到君溪和滿身是血的黃如英立馬尖叫起來：“殺人了！”
然後便見一群家丁圍了過來，君溪挑眉，來的這麽及時，感情是有人挖了坑等著自己跳呢。
君溪被人帶到了大廳之中，這一次，黃家的人便像專門等她一般，聚集的非常迅速。
黃文看著君溪，眉頭死死皺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小丫鬟此時戰戰兢兢地跪在廳中，顫著聲音道：“奴婢看到三夫人和大小姐站在樹下。”說道這裏，她擡頭看著君溪說：“大小姐死了，被殺死了……”
黃文皺眉，讓人去把張捕頭請來。
張捕頭很快就到了黃府，查看了黃如英的屍體之後，他拿著一截布料走了過來，道：“被人一刀刺中心臟而亡，她手中的布料應該是兇手的。”
張捕頭將手中的布料拿出來一一對比，最後發現並無相似的衣裳。君溪和楚知白站在堂中，雖然眾人不說什麽，但看得出眾人依舊把黃如英的死怪罪在他們二人身上。
氣氛有些凝重，一片安靜之中，黃如月忽然輕聲道：“五妹，你臉色為何這樣蒼白？”
“啊？”黃如瑜神色有些緊張的說：“沒……沒什麽……”
張捕頭卻順勢被吸引了過去，拿著那布料走到黃如瑜身前，逼問道：“五小姐，你可是知道什麽？”
黃如瑜神色顫顫，眸光卻控制不住地往楚知白身上瞟去。
張捕快皺眉，走到楚知白面前：“大人，能否允許我去你屋中查看一番？”
楚知白目光冷凝，正在這時本來面色沈靜的黃文卻忽然面色變的蒼白，他站了出來，說：“不用查了，大姐和婉兒都是我殺的。”
伴隨著他的話落，眾人的都驚呆了。
黃如月不敢置信地盯著黃文：“兄長！”
誰也沒想到，黃文竟然就這麽容易的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殺害杜婉和黃如英的兇手。本來正想查看楚知白房間的張捕快，收回腳步，回頭望著他。
黃文慘淡一笑，承認了自己殺害兩人的原因。
他說妻子杜婉曾經同黃軒訂過親，卻因杜婉的父母嫌棄黃軒是庶出的，於是想盡辦法把杜婉許配給了思慕杜婉的自己。
但婚後杜婉對黃軒癡情不止，總是想法設法的接近黃軒。於是家中無奈，只能把黃軒送出去讀書。
原以為黃軒離開，又娶了杜溪之後杜婉會收了心思。
卻沒想這一次黃軒回來又勾起了杜婉心中的情意，他作為丈夫不能容忍妻子紅杏出墻。
於是在前夜穿著和黃軒同款的白衣試探杜婉，卻沒想在杜婉吐露自己對黃軒的情絲之後，被嫉妒蒙蔽的黃文失去了理智，將杜婉殺死然後再將屍體移到了黃軒門前。至於為何要殺大姐黃如英，很簡單，大姐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這是殺人滅口。
黃文認了罪，張捕快便將他帶了回去。
誰知當天下午就傳出黃文在牢中上吊的事情，他臨死前，留有遺書給黃如月和黃如瑜兩個妹妹：遺憾不能再守著家業，期望兩個妹妹能振作起來。
黃文的死，像一把利刃，狠狠戳中了黃如月和黃如瑜的內心。
黃如月捧著遺書，全身顫抖。
君溪站在兩人身前，見狀嘆了口氣，對黃如月道：“節哀。”
黃如月一直捧著遺書低頭，過了良久才擦了眼淚，轉身離開。
兩日之間，黃府接連死了三個人，沈凝的氣氛一直壓抑在眾人心頭，
這天入夜之後，君溪同楚知白在房中歇息。
忽然門外傳來了黃如月的聲音：“三嫂，我給你們送些補品來了。”
楚知白按住君溪起身的動作，轉身走上前去開門，卻見一身素服的黃如月手上拖著幾支老參，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口。
黃如月見到楚知白，面色一變，忽然抽出匕首向他刺了過來。楚知白未動，阿月卻從一旁現身出來，手一擡，就把黃如月扔到了院子裏。
黃如月撞在了院子的樹上，滑落在地上的時候忽然噴出一口血。她面色猙獰地瞪著楚知白，冷笑：“你早就知道了？”
楚知白面色不變，命阿月去將張捕頭請了過來。
後來才真相大白，從小在黃家長大的黃如月對黃文心生愛慕。她假扮成黃軒誘殺了杜婉，不過是出於嫉妒和憎恨杜婉有黃文在身旁，竟然念念不忘地想著一個黃軒。至於後來殺黃如英，則是因為她打心底厭惡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又因她看到了自家誘殺杜婉時的身影，這才下了狠心把黃如英殺死。
而黃文之所以出來認罪，是因為黃如英臨死前手中抓住的布料。那布料雖然和“黃軒”身上的衣料相似，可是那上面的暗色花紋落在黃文眼中，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自己私下送給她的布料。為了保全黃如月他這才在牢中畏罪自殺！
一切事情的經過自然瞞不過楚知白的雙眼，他之所以不動神色，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假扮黃軒的身份不被人識破而已。
兩百一十五章
自黃府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便是黃如瑜當家。
阿月不日便離開了，楚知白和君溪離開黃府的時候，黃如瑜親自點了數十個丫鬟小廝隨著他們一同上任。
去臨安那一天下著小雨，黃如瑜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君溪從馬車裏看著黃如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後才回神，楚知白給她打著扇子，聽她嘆氣，連忙低頭問道：“怎麽了？”
君溪閉上眼，輕聲道：“覺得有些累。”
楚知白聞言放低了肩膀讓她靠：“閉眼休息一會兒，等到了臨安咱們就安定下來了。”
君溪閉著眼，輕聲道：“阿月姑娘怎麽不辭而別？”
楚知白輕笑：“或許是不喜歡咱們漢人扭扭捏捏的性格吧。”
說道這裏，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是阿月的口頭禪，此時夏天已經快過去了。官道兩旁的樹木在烈日底下，是一片蔥蔥的綠色。
君溪閉著眼，感受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向前進。
她伸手捂住心口，不知為何，總覺得越走越遠，心裏也有什麽東西被自己漸漸遺忘了。
帶著這些茫然的思緒，她沈沈睡了過去。
直到午時在一處茶肆落腳的時候，楚知白才喚醒她。
君溪懶洋洋地從車上下來，正在喝茶吃糕點的時候，忽然聽見一旁的人在談論夏國女帝納夫的事情。
她不知為何心裏有些在意，便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便聽那些人侃侃而談的說，那夏國的女帝可真是艷福不淺，竟然同時被兩國的皇帝求親。這世道打仗什麽的都是浮雲，只要長得好嫁兩個丈夫就能一統天下了。
說道這裏，那些人不免感嘆，這兩人的審美似乎永遠都一樣。前面對著沈君溪都是執著不悔，這對著夏國的女帝又是情深意重。
對著兩個相似的人和兩段相似的歷史，大家不免猜測，沈君溪同夏國的女帝百裏奚大約是同一個人吧？
君溪聽到這裏，便蹙著眉心，不免問著身旁的楚知白道：“那女帝真要嫁兩個丈夫？”
楚知白喝水的動作一頓，緩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不曾。”
君溪不知為何心裏對此事很在意，聞言又問道：“那女帝到底想同誰聯姻？”
這話剛落，便聽身後那些人繼續談論道：“我昨兒剛聽從都城出來的人說，那盛周的皇帝被人近來總是被暗殺。”
君溪聞言心中一抖，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發慌。
她盯著茶，凝神靜氣地聽著他們的話，聽到他們說盛周的皇帝命大，三番四次都躲過了暗殺之後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喝了口茶，在心中疑惑道，為何自己竟然這樣在意這些事情？
感受到楚知白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她下意識擡手對他溫柔一笑，夾了塊千層酥放進他碟子裏輕聲道：“夫君，吃一些。”
楚知白見狀，面色歡喜地將千層酥夾起來放進嘴裏。
君溪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繼續不動神色地聽著那些人的談論，聽到那些人夏國女帝僵持不下，質疑要和盛周的結親之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楚知白專心致志的照顧著君溪，這些人談論的事情對他來說了如指掌。他其實更在意的是君溪的看法，聽到那些人的談論，他甚至不敢去看君溪的眼睛。
他怕她其實記得。
可當眼角的餘光瞥到君溪那一臉茫然的表情時，他心中是很歡喜的，她終於全心全意地屬於自己了。
在茶肆用了些飯，兩人便又上了馬車趕路。
上馬車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那些人在說，盛周的宋宜九死一生的入了夏國皇宮，如今可是三個皇帝一臺戲，且這場戲從古至今聞所未聞！
坐在馬車上，君溪心裏便一直在想。
那位女帝到底是怎樣的人？能惹的天底下那兩個最有權勢的男子以天下為聘。
楚知白見她自上車之後便一直悶悶不樂，便從一旁的果籃裏拿了一個梨子出來。用匕首細細地削了皮，在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用銀簽插上一塊餵到她嘴邊。
面對送到唇邊的梨子，君溪不知為何總有種受寵若驚的錯覺。
她笑了笑，張口含住，然後有些遲疑地向楚知白問道：“夫君，你見過女帝麽？”
楚知白眸光一閃，輕笑：“見過。”
君溪聞言偏頭，此時此刻由於阿月給她的記憶在作祟。
她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婦人，但每每望著外面的天空，她又下意識的心生向往。
這種自相矛盾的感覺一直壓抑在她的心中，今日午時在茶肆聽了那些人的話，她便對那女帝極為感興趣。
聽楚知白說見過，她雙眼一亮，便興致勃勃的問道：“女帝作何模樣？”
楚知白聞言，眸光溫柔地瞧著她，柔聲道：“是對女帝和兩國皇帝的旖旎之事感興趣麽？”
面對他寵溺地眸光，君溪臉色微微泛紅，她其實更對三國之間的局勢感興趣。但她總覺得這和自己以前的性格相違背，於是她便含羞的點了點頭，心想女子對浪漫的愛情感興趣，總是沒錯的。
楚知白將君溪摟在懷中，心中滋味異常。
他理了理心緒，慢條斯理地將故事娓娓道來。在他的故事中，他似乎又將那些往事一幕幕的經歷了。
聽了楚知白的話，君溪忽然覺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她腦中只浮現了兩個字“狗血。”
她看著外面的景色，腦中是一團亂麻。
過了一會兒，她擡頭望著楚知白，輕聲道：“夫君……”
楚知白低頭望著她笑，面對著他漆黑若玉的眸光，君溪下意識問道：“若你是他們的其中一人，你會介意女帝同時答應兩個人的聯姻嗎？”
楚知白聞言神色一頓，過了半晌才搖頭：“若你要嫁給別人……”他忽然抱緊了君溪，眸光晦暗：“要麽我殺了你，要麽你殺了我。”
君溪蹙了蹙眉，他抱的太緊，似乎要將她嵌入骨髓一般。
她想，她的愛人若是還有別人，她也會吃醋的。
在路上行了幾日，便到了臨安城。
因著楚知白帶著君溪走馬上任並未驚動其他人，是以兩人進入臨安城的時候也只是命車夫徑直朝府衙而去。
兩百一十六章
時值正午的臨安城，街上是空蕩蕩的一片。
君溪打開車簾，神色狐疑地看著外面。按理說臨安城應當是熱鬧非凡的，可兩人一路行來，除了見到三兩個神色匆匆的行人以外目及所望之處皆是蕭索淒涼的一片。
君溪看了半晌，放下簾子對楚知白輕聲道：“夫君，臨安怎會如此僻靜？”
楚知白瞧了眼外面，翹唇道：“臨安在百年以前乃夏國重鎮，只是近來因水災頻發。鄉親們便四散去了。”
君溪點頭，又問：“那夫君可想好如何治理臨安了？”
楚知白一邊給她打著扇一邊輕聲道：“夫人以為呢？”
君溪聞言，有些詫異。
但轉瞬便認真想了起來，有條不紊地道：“自古以來堵不如疏，修河建水庫，從分散和控制水流做起。”
楚知白笑了笑：“夫人這個辦法極好。”
聽了這話，再看楚知白唇邊那抹笑容，君溪哪能不知道，楚知白這是故意借著這個問題讓自己開散心思呢。
她抿了抿，心下又暖，便拿過楚知白手中的扇子自己扇了起來，反問：“夫君莫不是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楚知白微微一笑：“夫人說的是。”
君溪扯了扯嘴角，總有一種他的夫君總是在捧哏的錯覺。
夏末的陽光依舊炙熱，馬車在街上行駛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便停在了臨安府衙門前。
“老爺，夫人，到了。”
楚知白從車上下來，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府衙門口，這才蹙著眉尖轉身將君溪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兩人下了馬車，一同望著那空曠幽靜的府衙大門發呆。
過了片刻，君溪看了眼楚知白，兩人這才一同上前敲門。
誰知一敲，那府衙的大門竟然咯吱一聲自己開了。若不是陽光璀璨，君溪還以為自己到了鬼屋裏面。
兩人相對視一眼，楚知白便扶著君溪走了進去。
進得門去，裏面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兩人朝內院走去，這才看見了一個躲在門後打瞌睡的老者。
楚知白上前將他喚醒，那老者神思迷糊地睜開眼，看著面前的楚知白和君溪問道：“你們是誰？”
楚知白淡道：“我是新來的縣令。”
那老者聞言，這才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對著兩人作揖，口中一個勁兒的叫道：“見過老爺、夫人。”
君溪這才問道：“府中的人呢？”
“回夫人，去看河伯挑媳婦兒了。”
兩人這才從老者口中得知，此處常發生水災，所以臨安的鄉官土紳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向老百姓征收賦稅搜刮錢財，到小戶人家去替河伯查巡漂亮的小娘子為河伯娶親。若是不給河伯娶媳婦兒的話，河伯就會發大水把臨安城淹沒。
君溪不動神色的又說：“難怪來時見到街上蕭條無比，原都是跑去看河伯挑媳婦兒了。”
老者聽了這話，連忙擺手：“不不不，街上本來就空了。”
在君溪的追問下，老者又道：“因為每年都會從小戶家中挑選妙齡女子，附近那些有女兒的人家能想辦法搬走的都搬走了。”
聽了老者的話，君溪立馬笑彎了眼睛，拍著手掌笑：“河伯娶親，我還是頭一遭見到呢。”
楚知白見君溪唇角掛著一抹淺笑，便輕聲對那老者道：“帶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老者連忙恭謹無比的帶著兩人前去看熱鬧，走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隱約可聽見前方一陣鑼鼓聲傳來。
見兩人神色好奇的模樣，那老者忙指著前方拐角的地方道：“過了這裏便到了。”
君溪對他點了點頭，果不其然，兩人跟著老者拐了個彎，便見前方臨河的地方用五彩的絲綢紮的花房子，一旁看熱鬧的人幾乎都是一些老人幼童，年輕一點的姑娘幾乎看不見。
那老者見狀，連忙走了上去大喊道：“知府大人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地轉過頭來瞧著君溪和楚知白，其中的鄉官土紳連忙迎了上來。
楚知白和君溪的目光不動神色地從這些面色紅潤，穿著錦袍的鄉官土紳和面色蠟黃，衣不蔽體的百姓身上流連而過。
片刻之後兩人收回目光，君溪往楚知白身旁讓了讓，眾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在楚知白身上，紛紛施禮道：“見過大人。”
楚知白含笑，悠悠道：“眾位不必客氣，今日我同夫人走馬上任，一來便見到這麽稀奇的事，不過是來湊個熱鬧。”他看著大家擺手笑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鄉官土紳這些鄉官土紳在臨安紮根已久，對楚知白這位走馬上任地上司也不過抱著客氣的想法。
聽他這樣一說，便都笑著把楚知白和君溪迎上前去。
兩人到了那用五彩絲綢紮起的房子裏，便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穿著巫袍，拿著神杖不斷的圍著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轉圈，口中念著一些奇怪的音符。在那上了年紀的大巫身旁，還齊齊跪著幾個年輕的小巫，他們手中皆捧著一些法器。
本就不寬敞的屋內，此時擠下了這麽多人，越發逼仄狹小起來。
君溪站在楚知白身旁，目光落在哪十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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