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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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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進了臘月的時候,羅天都跟巫老頭說了一聲,將主要的數據帶到羅府裏,只在家裏計算,也不怎麽出府了,反倒是巫老頭時不時地往羅府來,他本來跟羅家眾人相熟,走動得多了,羅天都待他更是不同別人。

2016

前線依然沒甚消息,衛缺也沒有寫過只言片語,羅天都憂心忡忡,每天都在數日子,就盼著前線戰事平息,衛缺早日歸來。除此之外,還有一樣,顧伯也病了,整日咳嗽著,飯吃不下,連床都起不來,大夫看了好幾個,連禦醫都請了來,都道讓顧伯這個年紀,只能安心靜養,沒甚好法子。

通常大夫這麽說,就表示只能靠病人自己熬了。顧伯今年都有七十多了,在這個人均壽齡普遍不太高的年代,已經算得高壽,確實到了行將就木的時候,現在不過是拖日子罷了。

生老病死,這是誰都邁不過去的自然規律,不管你是一介奴仆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羅家眾人還沈浸在顧伯一日比一日衰弱的低沈情緒中,一封六道鳳羽的加急邊報馬不停蹄地從邊關送到了上京。

有探子在北戎探得,高元鴻派使者前往北梁,準備聯合北梁,圍困天水關,一舉入侵中原,戰事緊急,若是北梁騎兵兵臨城下,天水關必破。八皇子奉陶淩親率五萬輕騎,將北梁大軍攔截在東林山下,緩解了天水關之圍,奈何敵眾我寡,五萬將士皆陣亡,他自己也於亂箭中英勇犧牲,連屍骨都被踏成肉泥,尋不出來了。

天啟帝一看戰報,喉嚨裏一口老血險些沒忍住在朝堂上就當場噴了出來,他將戰報朝案下一扔,怒道:“越玄春呢?”

信差一路疾奔,臉上耳朵上手上全是凍傷,到了殿上連口水也沒喝,嘴唇都開裂了,紅著雙眼,悲慟道:“八殿下牽制北梁大軍的時候,越將軍出城迎擊高元鴻的大軍,聽聞八皇子的消息時,想回援時已經趕不及了。”

天啟帝陰森森地瞪著他:“那衛缺呢?”

信使悲痛地道:“衛大人也……殉國了。”

天啟帝木著一張臉,冷冰冰地道:“孫厚澤呢?北梁大軍繞過狼山,他為何不報?!老八將北梁大軍堵在東林山,孫厚澤為何不出兵支援?!北梁七萬騎兵從他的地盤上繞過,他是死人不成,竟然一點消息也無?!”

孫厚澤乃是承恩候門生,算得上是萬貴妃一脈的人,承恩候生怕今上的怒火牽連到自家身上,忙出列道:“陛下息怒,唯今之計,最重要的是派人前往東林山,將八殿下收殮入棺,送回上京安葬……”

向來主和的三皇子也出列道:“父皇,兒臣願領兵北上,護送皇弟靈柩回京。”

天啟氣得直發抖,森寒的目光盯著他們,怒急反笑:“收殮入棺?!你們沒聽到他剛才說什麽,老八屍骨無存,你說說看,你去收誰的屍,殮誰的棺?!”

天啟帝子嗣不少,但是到現在已成年活下來的皇子也只有老二老三老四老七老八這五個,二皇子因為幸家落敗的事受了牽連,這輩子大位是不用想的,老三老四因為羅名都的事,被天啟帝戴了頂心胸狹窄的帽子,難成大氣,老七身份不夠,為人又軟弱,只有八皇子奉陶淩是寧皇後所生,才華尚可,雖比不得大皇子,但是天啟帝也對他傾註了諸多希望,這一回奉陶淩死在東林山上,天啟帝怎不痛心疾首。

那信使悲痛過後,上前兩步,對著天啟帝磕頭道:“陛下,臣有冤,要狀告兵部尚書何大人和戶部尚書李大人。”

立刻有人上前,怒道:“這是殿前,哪裏有你放肆的地方?!”

信使卻充耳不聞,道:“陛下,臣告李尚書和何大人昧下良心,將北上的軍備物資以次充好,害得我大慶將士未出征前就凍死餓死無數。”

李尚書一聽,慌忙上前大聲道:“你胡說!你誣蔑朝廷命官,你有何證據?!”

信使憤然將戰甲解開,露出裏頭破破爛爛的襖子,眾臣一見,都驚呆了。在大軍開拔往天水關行進時,天啟帝就下過明令,今年新收的棉花都趕制成棉服棉被,運往邊關,充做邊關將士禦寒之物,這哪裏是棉服?裏頭只填了薄薄兩張黃紙,劣制的土布裏就填了薄薄兩張黃紙,如何禦寒?!

天啟帝一張老臉氣是煞白,轉過臉,冷冰冰地盯著兵部尚書,怒道:“何隆,你好大的狗膽!邊疆將士的禦寒物資也敢苛扣?來人吶!將何隆這狗賊叉出午門外,杖一百。”

何隆出列跪下:“陛下,老臣有罪,老臣罪該萬死,可是邊關糧草禦寒物資,都是戶部按例趕制的,臣也曾親自查探過,確是棉服不假,臣不敢隱瞞。”

“混帳!”天啟帝將那信使拖到他跟前,怒道,“何隆,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驗查過的棉服?看看,這裏頭填的都是什麽?天水關那般嚴寒的地方,將士們底下就穿著這個去打仗,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何隆跪在地上,以頭觸地,顫聲道:“陛下,臣也是武將出身,和其他的將士們一樣,在戰場上搏命才得來今天的功名,戰場無情,臣就是萬死也絕不會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望陛下明察,為何戶部撥出的棉服,到了邊關,就成了比蘆花襖子還不如的黃紙襖。”

李尚書一臉的慌亂,道:“陛下,戶部接到何大人的加印文書,禦寒物資準備充足,何大人也曾親自查驗過,絕無作假。”

他也冤得狠啊,戶部虧空,他絞盡腦汁,東拼西湊,得罪了無數人,才湊出銀兩,備好糧草禦寒衣物,運至西北邊關,哪裏知道會有人半路算計掉包。

太傅上前道:“陛下,如今不是追究責任之際,北梁越過狼山,高元鴻又在天水關外虎視眈眈,越將軍孤掌難鳴,懇請陛下讓何尚書戴罪,統領兵馬,支援越將軍,再者,八殿下和我大慶三萬兒郎的屍骨,也要運回來厚葬,絕不能讓將士們死後,還在異鄉做個孤魂野鬼。”

大學士張青松也出列道:“陛下,邊關嚴寒,明年開春尚有春潮,越將軍在天水關擊退高元鴻的部隊,為天下百姓計,陛下該盡早派使臣前往北戎和北梁和談,平息戰爭,以免生靈塗炭……”

張青松話未說完,就見天啟帝怒不可遏,抓起案上的一枚紙鎮朝他砸了過去。天啟帝一生戎馬,武將出身,雖然年紀大了,那手勁卻不小,聖上發怒,張青松就是狗膽再大,也不敢避開,那紙鎮便直直地砸在他額頭上,頓時額頭上被砸破了一個洞,血流如註。

“混帳東西!老八和三萬兒郎至今屍骨未寒,你還調唆著和談?!貪生怕死的狗東西,武不能安邦,文不能治國,要你何用?!叉出去叉出去!”

當下便有廷衛將張青松拖了出去,張青松乃一介文人,如何受得這番驚嚇,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頓時偌大的文華殿裏鴉雀無聲,眾臣紛紛跪下,無一人敢張口為張青松求情。殿外狂風呼號,厚實的殿門竟被狂風吹動,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在空蕩而寂靜的文華殿裏,顯得格外讓人膽顫心驚。

天啟帝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森冷的目光掃過群臣,語氣肅殺而殘忍:“傳令孫厚澤,駐守狼關,若他再膽敢放一個北梁兵士過狼山,就讓他提頭來見我!”

“兵部尚書何隆,暫且饒你狗命一條,統領十九州兵馬,前往天水關,與越玄春會合!”天啟帝心裏在滴血,親兒子被殺,他恨不得讓北梁北戎從此從版圖上消失,讓歷史上再無這兩國,然後大慶國庫空虛,北梁鐵騎所向無敵,現下更是和北戎聯手,貿然出兵,絕討不了好。天啟帝乃一代明君,即使是在盛怒這下,仍是理智地做出了駐守天水關,穩打穩紮的決定。

“傳左右神武衛副使任頎!”

任頎今日正好在宮中當值,不一會兒,任頎匆匆上殿。

“你即刻出宮,將押送糧草的官員收押,移交大理寺,由你親自看守。告訴明敬之,讓他徹查六部,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膽大包天,連邊關的糧草物資也敢伸出手去!”

此言一出,殿下不少人臉色倏變,有幾個膽小的,更甚至兩股戰戰,持著笏板的兩手更像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站得離天啟帝最近的四皇子奉知賢,心裏暗暗著急,眼珠子一轉,朝殿內某個無人註意的角落使了個眼色。

天啟帝正在盛怒中,不曾瞧見他的小動作,只是望著殿中一幹朝臣,陰冷無情地道:“朕是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有手段的,這件事一日不查清楚,你們就一日別想出宮,就在這文華殿裏呆著罷!”

天子一怒,血流飄杵,無人擔得起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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