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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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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過完了,方氏年前請的那女夫子也上門了。{}

羅天都每日便多了一樣事,學規矩。上午聽女夫子講《女誡》《女訓》《烈女傳》,下午在家訓練怎麽做一個貞靜的淑女。

比如笑,不能大笑,要笑不露齒,要抿嘴而笑,要拿袖子擋了半張臉,躲在袖子後面笑;比如走路,像羅天都那樣昂著頭挺直了背大步朝前走是絕對要不得的,要低首斂眉,邁著小碎步才算標準。從走路說話到吃飯睡覺,要求一籮筐。

等女夫子走後,羅天都翻開那本《婦誡》,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什麽“晚寢作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這倒也罷了,晚睡早起辛苦勞作,不嫌早晚勞苦,親自操持家務,做事不拈輕怕重,有始有終,這是教人勤勞,羅天都還能理解。

可是那什麽伺候夫君要“專心正色,耳無淫聲,目不斜視”,“貞女不嫁二夫”,那簡直就是狗屁!

男人可以一娶再娶,女人就不能再嫁,若是嫁了個品行不端、好逸惡勞、吃喝嫖賭坑蒙拐騙五毒俱全的,女人還要守著那還有沒有活路了。

羅天都越看越氣,恨不得把專門寫這書糟蹋女人的混球,拖出來,抽上幾十上百個耳瓜子,再把這書撕碎了讓他吃下去。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骨頭疼,晚上腿時常抽筋,原本脾氣就不好,現在更被這些婦言、婦容、婦德、婦功什麽的弄得一點耐心也沒有了,整日裏像顆炮仗,一點就著。

方氏於是糾結了。她本來是想磨一磨羅天都的性子,讓她性子柔順些,怎麽請了女夫子,這孩子的脾氣反而越發大了?

那女夫子也挺委屈的,她也沒見著這麽壞脾氣的女孩兒,不管吧,孩子沒教好,壞了招牌;管教吧,家裏大人又護得厲害,她不過見羅天都實在頑劣不聽話,略說得重了些,滿屋子的人都對著她擺臉色。

大人這麽寵著,孩子能管教好才怪。

羅家上下都在為女夫子教羅天都規矩的事糾結著,上京卻真正出了大事兒。

柳錦繡和陸伯兮的事兒被人捅出來了。

他們兩人私奔,柳陸兩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顧著名聲,瞞了下來,為這,柳家還仗斃了好些知情的人,柳錦繡的那兩個丫頭,還有柳錦繡為了逃出柳府,買通的兩個看門子的老媽媽。

只是柳家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衛缺提前他們一步,將人抓到了。衛缺逮了人,將人往柳府門前一送,什麽也不說,揚長而去,不等柳家想出一個好法子,跟他和解,第二日就在金鑾殿上發難,指責柳家教女不嚴,婦德敗壞,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哪怕是陛下親口賜的婚,他也要抗旨不娶。

這下可炸開了鍋。

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孩兒,什麽事兒不好做,跟男人私奔去,還被自己的未婚夫親手逮住了,這未婚夫還不是別人,是朝中最出名的小心眼愛報覆的衛缺。稍有點頭腦的都知道,柳家這回估計要遭殃了。

衛缺那是誰呀,當朝第一佞臣呀,沒事還擔心他找碴,你柳家養出的好閨女,生生把人往死裏得罪了,照衛缺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不報覆那才有鬼。

柳侍郎氣得當場就昏過去了。醒過神後,覺得不行,不能讓柳家就這麽白白地耽了惡名,得罪了衛缺,便把責任汙水全往陸家身上潑。說是陸伯兮勾引了柳錦繡,才出的這場醜事。

陸尚書當然不幹了,說柳家自己沒把女兒教好,都被聖上指了婚,眼瞅著要嫁人了,還來招惹他家兒子。兩人不顧身份,當著今上的面,在金鑾殿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就吵開了,把個早朝生生變成了菜市口。

出了這事,柳錦繡自然沒活路了,當晚就上吊自盡了,據說柳錦繡吊死自己之前,還在嚷嚷著說,終於不用嫁給衛缺那個惡人,要去地下等她的陸郎。

這事自然也被一五一十往上報了。

今上大怒,氣得當場就叫廷衛拖了柳侍郎下去打板子。

那柳侍郎一把年紀了,從來都是別人奉承討好他的,這回被自己精心培養的女兒鬧了個沒臉,還被今上打了板子,羞憤難當,氣得病倒了。

陸尚書原本還想仗著自己的身份,討個情,好歹留陸伯兮一條命的,柳錦繡這麽一嚷嚷,得了,救不成了,還是趕緊回家讓陸伯兮去地下跟柳錦繡會合吧。

為這,陸家也深恨上了柳家。

今上什麽都不用做,就坐在朝堂上,看著自他登基以來最讓他頭疼的吏部和戶部兩個衙門的大臣互掐。掐吧掐吧,掐得越起勁越好,最好能把雙方那些陰損的見不得人的事都扯出來,那才如了他的意。

當然,這些朝堂上的事,羅天都她們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柳錦繡和陸伯兮私奔了,被抓了,然後都死了。

左君雅偷偷跟她說起這事的時候,還一臉的嫌棄:“你說她怎麽想的呢?平日看著她都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怎麽能做出這種蠢事?害了自己不算,還連累得家人一輩子擡不起頭。”

羅天都聽得心裏甚是不自在。

柳錦繡的事,她是早知道的,她甚至覺得她和陸伯兮的死,自己也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因為她救了衛缺,所以這二人註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可是那個時候,若是眼睜睜地看著柳錦繡殺了衛缺,她也做不到。自覺背負了兩條人命,因此心裏很是有些郁郁寡歡,晚上覺也睡得不好了,甚至開始做惡夢。

一會兒是柳錦繡斷了脖子,伸著舌頭淒厲地道:“你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要害我?我恨你!”

她開口想說她真沒害她的意思,可是嗓子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似的,就是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柳錦繡嚇人的臉越來越近,然後那張臉又換成了一張模糊的男人臉孔:“你瞧見了那麽多秘密,以為衛缺會放過你?”

她想辯解:“若不是你和柳錦繡,你以為我會淌到這趟渾水裏?”陸伯兮的臉驀地一變,就見一雙淩厲的灰眸冷冰冰地看著她:“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

羅天都大叫一聲,猝然醒來,汗透重衣。

羅名都早被她吵醒,點了燈,關切地問她:“小都,你怎麽啦?做惡夢了?”

羅天都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呼了一口氣,看著熟悉的擺設,這才安下神來。

羅名都卻以為她是聽女夫子學規矩壓力太大了,晚上都做起了惡夢,因此日日不錯眼地盯著那女夫子,發現那女夫子雖然嚴厲,但是並沒有多過份,也不曾打罵羅天都,不明白小妹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做起惡夢來。

羅天都做了幾日惡夢,覺得這壓力實在太大了,平日看著死人是一回事,但是想到那人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死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在家裏吃不好,睡不香,精神十分不好,最後連羅白宿都看出她有心事,尋了個機會,想要開導她。羅天都想了想,覺得這事憋在心裏難受,還是跟羅白宿說了。這家裏要論正經事,還是羅白宿比較可靠。

羅白宿一時無語,不明白她們娘兒幾個去上個香,也能鬧出這麽多麻煩出來。但是他看著這幾日羅天都吃不香睡不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也有些心疼了。他是個正統的大慶人,因此在看待柳錦繡這件事上,絲毫沒有壓力。

“這是她自己造的孽,關你什麽事呢?要怪只怪她自己一念之差,走錯了路。但凡她稍有廉恥,顧及到家人,就不會做出這麽下作的事。她和衛大人的婚事,是今上做主禦賜的,她若真喜歡陸家公子為他好,就更要劃清關系,從此不相往來才是。再說退一萬步講,若是她實在不願意嫁給衛大人,那也簡單,一條白綾什麽都幹凈了,哪裏還會扯出這麽多事。”

羅天都還是有些不愉。柳錦繡是有錯,可是那錯,在她眼裏真的沒有到要拿命來填的地步。

羅白宿看她這樣,嘆了一口氣,又勸道:“你也別為這個煩心,這事兒你並沒有做錯。若是真由得她殺了衛大人,那上京才要亂了,不說別的,當日在法華庵的人,一個都跑不掉,想想那些與世無爭,沒有任何過錯的師太,想想你娘跟你大姐,難道由得她們,為著這麽件事折了進去不成?那個時候,我又找誰說理去呢?何況,他們根本就逃不掉,衛大人既然找到了他們,神武衛也就找到了,她真殺了衛大人,柳家死的人只會更多,你覺得自己害了人,其實是救了人才對。你別想這個了,這事你就爛在肚子裏,再莫提起了。”

羅天都點點頭,趁著方氏念經的時候,也跟著也念了幾句,又花錢,買了好些黃紙燒了,心中默念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就算有冤不服,也去找那正主,別再進她的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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