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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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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氏是個長相妖嬈,為人又精明的角色,她從進到紫荊巷,心裏就有些嘀咕了。()這紫荊巷多半都是那些沒什麽身家,手裏錢財不寬裕的官宦租賃屋子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住的多是當官的窮人。像顧昌修,剛進京,就在東街賃了一處大宅院,一個月光是租院子,就得花不少銀子。等她進了羅家的院子,嘴角早從出門時微微往上翹起而變成不屑的下撇了。

瞧瞧這院子,這麽小,她老家的下人,住的院子都比這寬敞明亮。

方氏正在竈屋裏幫著做飯,聽到單氏到了,只匆匆換了衣裳,洗了把臉就出來了。

單氏於是更加輕視方氏了,好歹是個官家夫人,還要親自下廚,和下奴一起整飴一日三餐,那多掉身份。不過,想起臨來前,顧昌修的吩咐,單氏還是斂了神態,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打親情牌:“算起來我還算是你的舅母呢,可惜這麽多年來,我們一家都在外頭,當年也曾著人打探你婆婆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沒有消息,老爺那時又要讀書,家裏人口多,事情又雜,最後只得放下了。好在瓊華是個有福的,外甥有出息,她若是知道了,必很欣慰。”

方氏打定了主意,無論單氏說什麽,都不接腔,只是見縫插針地添茶水上點心,她家剛熬了糖,這個倒是很多,對單氏的話頭完全不接。

單氏見方氏不搭腔,眼睛子轉了轉,看著羅白宿,又道:“都說外甥肖舅,我看著白宿倒是跟我家老爺很有幾分相像,走出去,沒準兒說是父子也不為過。”

羅白宿正低頭給羅天都剝栗子,聽到這話,就笑道:“夫人謬讚了,顧大人風姿卓越,哪裏是我們能比得上的。”

“什麽大人夫人,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外道,我們可是親舅甥。”單氏說得有些口渴,隨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差點就噴了出來。

啊呸!這也叫茶水?這白白的糖倒是不錯,焦脆焦脆的,很是爽口,只是羅家茶水不好,這東西又上火,單氏也沒有多吃,吃了一塊,便停手了,道:“這米糖倒是挺好的,哪裏買的,回頭我也帶點給家裏人嘗嘗。”

方氏便道:“閑著無事,自己在家炒的,夫人若是喜歡,回去的時候,帶幾塊走。”

單氏自是笑著應了,眼看著天色不早了,顧昌修囑她的事還沒個著落,單氏也懶得兜圈子了,直接道:“哎,聽說這些年外甥跟左大人關系很親近啊,你舅舅當年跟左大人也曾一塊讀過書,只是後來漸漸疏遠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舅舅還想著什麽時候,跟堂叔當年帶的弟子聚一聚。”

這是男人的事,方氏便不好插嘴了,羅白宿只得應道:“左大人念舊情,這幾年確實頗得他照拂,且左大人十分親和,和顧大人是舊交,若是見著顧大人,必然十分高興。”

單氏心裏就嘀咕,左青之就是太念舊情了,所以現在顧昌修連左家的大門都進不了。

羅天都坐著吃了半天的栗子,牙都酸了,這單氏還在東拉西扯,不說走也不說留,她就朝喜巧使了個眼色,喜巧會意,尋了個機會,出去了,不一會兒又進來了,道:“向蘭姐說午飯做好了,問大爺和夫人何時用飯。”

方氏因為單氏來了這半天,又耽誤了她半日的功夫,也有些不耐煩了,聽喜巧這麽說,忙站起來,道:“你看我,連午飯都忘了安排了,顧夫人難得來一趟,若是不嫌棄家裏的粗茶淡飯,就吃了晌午飯再回去吧。”

單氏是特意挑好了時間來的,原本還真打算在羅家留飯,拉近關系再回去,只是在喝了羅家一杯那寡淡粗糙的茶水後,便打消了這個心思,忙起身道:“不了,家裏預備了飯,我回去吃就成。”

方氏便道:“那行,喜巧,送夫人出門吧。”

啊?單氏有些驚了。雖然一般人家端茶擺飯,就是送客的意思,可是她還沒自己提出來呢,怎麽方氏就趕她走了?果真是鄉下出來的婦人,一點眉眼都不會看。她心裏看不起方氏,又不願耽誤了顧昌修的事,只得挑明了道:“我家老爺在西北任滿了,如今回京想謀個好些的差事,只愁沒有什麽門路,外甥跟左大人相熟,要不跟左大人通個氣,我們也好走動走動,當然,該孝敬的還是……”

“顧夫人,慎言!”羅白宿不等她說完,就極快地打斷了她,“左大人為官清廉,顧夫人這話不可再提。”說完也不管單氏如何想,揚著聲道,“喜巧,送客!”

喜巧低眉順眼地蹭到單氏面前,道:“顧夫人,請!”

單氏素來仗著娘家有錢,在顧家人面前很有些派頭,如今見羅家這般油鹽不進,面上未免有些掛不住,道:“我家老爺是你的舅父,我好歹是你的舅母,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什麽為難的事,你怎麽這麽不顧情面呢?顧家發達了,你難道不跟著有好處?”

顧伯在屋子裏外頭聽了半天,這個時候忍不住站了出來,“呸”了一聲,罵道:“什麽情面?再多的情面早在三十多年那場禍事裏也消耗怠盡了,如今你們有什麽臉面,站在孫少爺面前說情面?我呸!你快些收了這些心思,省得帶累孫少爺。”

單氏不知道這個從哪裏冒出來的老貨,居然敢指著她的鼻子罵人,氣得直哆嗦,對著羅白宿道:“你就是這麽管束下人的?一個下仆也敢當著你的面辱罵長輩?!”

羅天都撇撇嘴,心道還不知道到底誰是長輩呢!一個半輩子沒見著的人,突然冒出來稱人長輩,見面就是要討好處,真當人是傻的。

顧伯早在幾十年前就跟這些人打過架的,現在老了,那性子越發被羅家人縱得有些倚老賣老,他罵單氏,單氏反過來罵羅白宿,他就冷笑著挖苦道:“單二丫,多少年不見,你們兩口子的性子依然沒什麽長進,想升官發財,憑自己的本事巴結討好去,纏著我家孫少爺算什麽?”

二丫還是單氏在娘家做閨女時,她娘喚她的乳名,自打她老娘過世之後,這個世上就再沒人敢這麽叫她了,她睜著眼盯著顧伯瞧了半天,依稀從顧伯臉部輪廓和熟悉的語氣看出來了點什麽,有些不確定地問:“顧忠?”

顧伯便驕傲地擡起下巴,道:“正是。”

單二丫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再想想三十年前顧家大管家的風采,有些難以對號入座,不過一樣都討人厭就是了。

“你個老東西居然還沒死?!”提起這個顧忠,單氏那真是一肚子的氣啊。

當年顧家出事後,他們第一時間趕到,為的就是能多占一些顧家的財產。顧子謙可是當朝大儒,天子恩師,學生遍天下,這麽些年該攢下多少家當,不說別的,每年光是宮裏頭那位賞的,就不得了。可等他們趕到顧府時,除了一座空蕩蕩的宅子,還有些笨重的帶不走的家夥什,什麽都沒有,若說不是這個老貨將值錢的東西藏起來了,打死她都是不信的。他們幾家人後來一合計,也想出了個損法子,通了族裏,告顧伯偷盜主家錢財,可是顧子謙老早就將這老貨除了奴藉,官府的文書都在,顧家旁支來了足足幾十個人,硬是拿這老貨沒辦法,打也打過,鬧也鬧過,逼得急了,他就說要拿一根麻繩一頭吊死在顧家門廊上。

呸!顧家可是傳承了百年的名門望族,他不要命,他們還要臉面呢!後來這事在府尹的幹預之下,不了了之,顧伯之後也不見蹤影,後來有相熟的人說看到他在上京左青之家裏做了個雜役,他們才漸漸放下這事。真要是卷了錢,不拘尋個什麽地方買座小院子,就足夠他過一輩子了,何必還要跑到人家裏做奴仆。

單氏想起那時候的那場鬧劇,對顧伯就恨得牙癢癢的。這麽些年過去了,她以為顧伯早死了,沒想到這老東西到居然還滋潤地活著。今日他都跳出來了,早上出門時顧昌修囑咐的事定然是不成了。但是三十多年前吃的虧,她一直到現在都耿耿於懷,這麽多年,她還是一直認為是顧伯卷了顧家的財產藏了起來。

現在看著羅白宿,又想想左青之,她忽然之間好像是明白了什麽。

顧伯那老東西不比別的什麽,最是忠心,一點也不辜負他顧忠的名字,眼裏就只有她那個堂叔顧子謙一個的,又有手段,若是他當真變賣了顧家的家產,將那些財物存放到顧子謙當年的那些學生家裏,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單氏是個愛財的,想到這裏,便坐不住了,也顧不得跟顧伯吵架,帶著丫鬟婆子匆匆地回去了。

不行,她得趕緊回去告訴老爺這事,然後想法子把那些錢財要回來。顧家的東西,憑什麽留給一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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