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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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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天都轉過身一看,果真看到一個中年青衣捕快匆匆走了過來,忙開口喚道:“前面的可是劉捕頭?”

劉捕頭腳步一頓,朝羅天都看了過去,看到一老一小外加個婦人,站在縣衙門前,不由將手按在腰刀上,警惕地問:“你們是何人?大清早的在縣衙門口徘徊,可是有什麽事?若是有冤屈,先去寫了訴狀,若是無事,衙門重地,還是速速離開,”

羅天都忙道:“劉捕頭不要誤會,我們是從羅家村來的。{}”

劉捕頭眉頭一皺:“羅家村?羅秀才的家人?”

“正是。”羅天都點頭道,“我們只是想問問,他現在可好?縣太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提審?”說完,又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小塊碎銀過去。

劉捕頭摸著手裏的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起來。這是慣例,若是哪家有人犯了事,家人說不得要上下打點,若只是詢問犯人自身的情況,不涉及到案情,衙門裏上下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樣的銀子劉捕頭也收了不少,自是經驗老到,只是沒想到這家領頭的居然是個小孩兒,還頗有些意外。

“羅秀才如今的情況尚好,咱們縣太爺最是個公正清廉的,只是吩咐將羅秀才收了監,其他的都要等縣太爺將案子審理完畢,才做計較。”

羅天都聽得劉捕頭都這樣說,方才放下心,道:“那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我娘擔心他沒得替換的衣裳,趕著收拾了幾件衣裳過來。”

劉捕頭皺起了眉,心裏有些不悅。

原來衙門有畫卯、畫酉之說,就是在卯時正刻去衙門畫押簽到,表示辦工了,酉時再簽一回,就可收工回家。因為畫押時間很早,而縣太爺辦公卻要遲很多,很多衙役都是起了床就急匆匆過來,畫押簽到完畢,再接著回去休息吃早飯,約摸縣太爺快要辦公了,才又回到衙門,聽候差遣。

劉捕頭也是這般,因為昨日去了羅家村傳喚羅白宿,辛苦了一回,今早匆匆過來,正要畫押簽到,然後回家再小憩半刻,不想卻被人叫住了,又被拉著問東問西地問個不停,自然是有些不耐煩了。不過他收了方氏的銀子,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便隨便支了個招道:“這可不太好辦,我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其他的都要看縣太爺如何發落,畢竟自家老娘狀告兒子忤逆不孝,罪名可是不小。不如你們且再等幾日,屆時縣太爺定會開堂公審。”說到後來,卻有些敷衍之意。

等到劉捕頭走了,方氏想出個主意,道:“要不,我們去求求湯老太太,好歹讓我們見一見你爹才是。”

羅天都卻不很讚同。

她其實並不指望這回能依靠湯老太太或是湯夫人能幫上什麽忙,一來她們並沒有什麽交情,就是當年方氏教沈三娘蒸米粉,人家那也是給了厚賞,一副銀貨兩訖的態度,不曾虧欠過她們什麽;二來,羅白宿的罪名是不孝,委實很有些犯世人的忌諱。而湯老太太和湯夫人,一個是擁有了一句成年兒子,且正享受兒子贍養,另一個也生了兒子,正悉心栽培,無論如何,她們都會站在世人的那一邊。

她更大的指望,其實還是羅家村的老族長。

好在這案子並沒有拖兩天,第三天,湯縣令派了官差傳羅老頭、姚氏、方氏等一幹相關人員到縣衙,當堂公審羅白宿的案子。

聽說縣太爺今日要審理這老娘狀告兒子忤逆不孝的案子,大早上的,縣衙就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有那年紀大的,還記得當年林秀才一案時的慘狀,可巧今日被告的也是一位秀才,便口沫橫飛地描述了一回當年的情況,於是來的人越發多了。

羅天都一家是早就在堂外候著,等著湯縣令升堂審案,第一個帶到的就是羅白宿。

因著湯縣令並不曾奪了他功名,堂下還給他安排了一個板凳坐著,其他人卻沒有這個待遇,只能一溜地跪在公堂之上。羅天都轉過臉看到羅白宿氣色倒還好,只是眉眼之間有些倦色,便稍稍放下心。

至少她擔心的羅白宿會受些皮肉之苦的事並沒發生,看來讀書人的特權在這個時代還是挺管用的,至少屈打成招的事,今日並沒有發生羅白宿身上。

羅白宿看到自己的妻兒老父都跪在堂下,唯有自己坐著,遂起身要讓凳子與羅老頭坐。

湯縣令見了暗自點頭。他見過羅白宿幾回,初時只覺這人雖然沈默木訥了些,卻並不是那輕狂之徒,且還批過他兩幾篇文章,雖說文字一般,卻頗有幾分悟性,與他批閱的卷子,一點就透,若是有名師指點,日後不難有翻出息。奈何今上以“仁孝”治天下,當朝風氣便將仁孝排到了第一位,羅白宿犯了這個忌諱,就算他本有心庇護,也不能做得太明顯。

湯縣令便一拍驚堂木,道:“羅白宿,你娘狀告你不孝,你可有話說?”

羅白宿便道:“子不言母之過,學生並無話說。”

湯縣令又問姚氏:“你兒子怎生不孝?能讓你一紙訴狀告上衙門?你可知讀書人若是添了這個汙名,這輩子便與功名無緣,羅姚氏,你可想清楚了?”

姚氏道:“家中父母俱在,不孝子就另立門私攢錢財,且不供養自家老父老母,老婦人開口說他,惡媳輕則惡言怒罵,又縱著小孫女不敬長輩,老婦人別無他法,只得請官法處治。”

姚氏一開口,外頭的聽眾都覺得義憤填胸,立時覺得羅白宿委實太過混帳,如此不孝,不怪這老婦人要告他,都暗自想著,回去後一定要好生管教自家的那個皮猴子,若是還不聽話,少不得棍棒伺候,總要打得溫馴了,萬不能再養出個忤逆兒出來。

還有那性子暴烈的,就在外頭高聲嚷著:“不孝子,打死他!打死他!”

姚氏聞言,豆子大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恨不得縣太爺立時下令,將羅白宿亂棍打死了事。

羅天都彼時也跪在堂下,聽到姚氏這番訴說,不由在心裏冷笑。姚氏這幾日都在不家,想是還請了高人教她如何在堂上應對吧,不然何曾見她說話如此文雅過。

湯縣令聞言皺起了眉,又問羅白宿道:“你娘如此說你,你可以話辯解?”這便是給了羅白宿一個自辯的臺階,若是羅白宿的理由合情合理,他也不介意偏袒一回。

眼看著秋闈就要到了,晉雍縣裏的秀才本就聊聊無幾,羅白宿行事卻是這群秀才中少有的穩當之輩,結果被自家老娘一狀告到了衙門,湯縣令心裏也挺惱火的。一方面氣姚氏沒事生事,挑這緊要關頭,逼得他斷送治下一名秀才的前程;一方面又惱羅白宿不爭氣,平日裏看著行事穩妥,卻送了這麽大個把柄給人。

羅白宿也跪了下來,道:“學生並無話可說。”

他分家是事實,小都姐倆和羅白秋姚氏不和也是事實,雖然這不和的原因卻並不在自家孩子身上。

湯縣令又想起這兩天差役打聽的一些羅家的是是非非,自然是知道羅白宿並非姚氏親生,他有心要做個和事佬,便對姚氏道:“我看你兒子,倒不像是個不孝的,本縣在堂上問了他半日,卻不曾說你一句不是,一家人就是有事,自家商量著處理便罷了,羅姚氏,本縣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撤了訴狀,我也不治你誣告擾亂公堂之罪,你自回家,好生教導孩子便是了。”

姚氏忍了這許久,好不容易鬧到這個地步,眼看著羅白宿就要被人踩進泥淖裏,若是鬧得再嚴重些,如同那林秀才一般,一條小命都丟在衙門裏才如她的意,如何肯被湯縣令三言兩語就勸得改了主意仍是一口咬定,羅白宿不敬長輩,對弟妹也刻薄,只求湯縣令亂棍打死便罷了。

湯縣令還不曾發話,羅老頭卻被姚氏氣得幾乎跳了起來,抖著嗓子對姚氏道:“大郎何曾對不住你,你要這般害他?”

姚氏見羅老頭仍在護著羅白宿,也氣不過當堂和他吵了起來:“你我都在,他要分家,這是不孝其一;他們攢了那麽多銀錢,卻讓我們一家子吃糠咽菜,這是不孝其二;他縱著自家閨女,和小姑打架,這是不孝其三。他既然做到這等地步,我是他娘,告他不孝是天經地義的。”

羅天都聽得牙疼。這姚氏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這一套倒是用得越來越嫻熟了,可恨就因為她仗了長輩之利,居然還讓人不好輕易反駁她。

好在羅老頭還是向著羅白宿的:“當初分家,也是我看不過去了,主持分的家;分家的時候,老大一家就只分了石糧,連一文錢都沒有,全村人都能做證,老大一家起早貪黑,掙了幾個錢,也沒有忘了你,每回年節,家裏做了什麽好吃的,又哪裏少了你一份。你我都是半截身子都要埋進土裏的人了,說話做事要講良心,老大哪裏對你不孝順了?要不是你處處偏心,對老大刻薄,我怎麽會同意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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