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夢……

太陽高照的盛夏早晨，氣候溫暖，一處山峰下散著濃郁水汽，一只黑眼圈的憨熊在竹林裏跑過，後面有兇猛的荒獸在追逐著一樣。

“哈哈，熊熊別跑，到我碗裏來……”銀鈴般笑聲在後面響著，清脆而悅耳。

簌！

風吹過林間，一支箭帶著靈光，擦著肩而過，血花四濺，受了小傷的熊，大吼一聲跑得更急了，嘩嘩奔過了一條清澈小溪。

它似是非常有靈性的熊，聰明沿著溪水多跑了一段路，讓溪水洗去自己腳印痕跡，唰一下鉆進斜對面的密林。

少頃，紛繁枝葉分開，跳出來一個少女，她給人第一印象是腿很長，小腿很有力蹬著雙草鞋，淡青色短布衫漿洗得發白，手握一副金色紋路的木弓，腰佩一柄短刀，頭包著小塊藍布巾，和她雪白的肌膚鮮明對比十分相稱。

此刻她的瓜子臉因劇烈運動而潮紅，眼睛烏亮，眉心有一點青色的痣，顯得有點異域神秘風情的美人胚子。

但總體上給人的感覺，還是沒有長開的丫頭，而且是非常活躍的熊孩子。

此時少女緊追到溪邊，目光敏銳而活潑地觀察著熊掌印，失望發現對面腳印消失不見，獵物已借溪水避開了視距追蹤……

剛才要不是突起了一陣青風，就已射中了！

懊惱歸懊惱，肚子裏咕咕叫起來，饑餓感覺讓少女聲音頓時變得可憐兮兮：“熊熊出來……我保證再射你一箭，絕不射第三箭！”

聰明的熊自是不答應，更聰明的少女凝神傾聽對面林子裏的動靜，咬著手指和對手比拼耐心，她顯得單純執拗，哪怕有新的鳥獸竄過去也不肯更換目標……她確信自己的大餐還沒走。

過了些時候，下游三十丈嘩的一下枝葉拂動聲，讓少女感覺到大餐的去向，她高興地跳起來往那面跑。

樹與樹的縫隙間，有著黑影跑過，少女撘箭於弓，這瞬間一種凜然嚴肅出現在她臉上，目光凝註於遠處的獵物，箭仿佛是她身體的延伸，族脈本能和常年訓練，她能感覺到空氣裏最細微氣流變化，據此做出調整……現在風向就正順風，一切很完美……她已預見了自己能射中。

簌——

箭飛出，就在這時，青風又在森林上空吹過，箭又擦過熊的鼻子，一下沒影了，箭尖擦過的冰冷，讓熊一下趴在地上，驚恐扭頭看來。

“怎又刮風了……”少女都要哭了，手抓著第三根箭矢，躊躇著還是放下，嘆了口氣：“好了，我答應你只射兩箭。”

那熊似很有靈性，也不知道看懂了她的動作語言還是聽懂了話，立刻吭哧哧跑掉了。

少女怏怏而歸，她覺得自己應采點野果吃，不然餓得頭昏眼花連個兔子也會射不中，突咦一聲停住腳步，怔怔望著天空：“那個是剛才的風……”

一陣青風在天空的一側吹拂，卷起漩渦向一側，拂開雲氣，顯出一顆巨大的樹。

這高聳的青樹，至少十裏高，直直頂著一大片湛藍的天空，枝幹蔓延幾十裏，形成了一片枝葉組成的海洋。

它像是撐起著雲天一樣屹立在世界，樹冠與太陽齊高，哪怕這樣遠都能看得見。

“這麽高……”

少女驚呆了，奇怪是過去在部落裏並不曾見，她總感覺這棵青樹使她非常親切，比一頓烤熊大餐更向往，頓時踟躕起來。

她知道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阿娘說是東方……和美麗的大海。

但也有很兇很兇的惡龍，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部落和事物，這棵樹也一定是很古怪的事了。

“順著溪水往那邊去，應不會迷失回家的路，那就……去看一看？”

少女系好了草鞋的綁帶，手攜弓刀前行，一片青翠大陸在她腳下一點點鋪展開來，美麗的風光，微微青風吹過去，讓一切鮮活褪色成了朦朦朧朧的過往。

路啊，遙遙遠遠，看不到邊際。

……

東州南部海岸·慕平河入海口·新豐城

在城眺望外面，土地清理的十分平坦，樹都砍掉很多，可以見到連綿的衛星城鎮和道路，人氣已密集到三百萬，除了田畝甚至還有著林立工坊，更遠處深水港裏泊著數百艘大小船只，其中多數是打著湘州水師旗號的軍艦——多虧這支強大水師力量的支持，才能在春、夏、秋三季完成沿海的領地擴張和支援保護。

“王妃呢？”清郡王問。

左右隨從相視一眼，答：“去巡視慕平河了。”

清郡王就不多問，繼續欣賞自己領地，這片欣欣向榮的領地是今年入主來的驕傲，每當站在這高處俯瞰人群、街巷、田野、車馬、港口、軍艦……

他都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淡淡驕傲，自己過去缺了艱難環境起家經歷，在湘州一敗塗地，但今年辛苦開拓已將短板補上了。

“相信只要朝廷繼續支持不減，我一定能後來居上壓制住葉青，讓他也嘗嘗我受的羞辱滋味……”

清郡王的眼睛冒著光，他已完全選擇性忘記自己給自己帶的綠帽，而將一切罪責都推給對手：“都是你的錯……你要是乖乖受朝廷鐵拳碾壓，不就是沒有這樣多的事了……”

“所謂的忠誠，不就是在朝廷有麻煩時，乖乖受死，貢上家業麽？”

“不要給朝廷添麻煩，不要和朝廷討價還價，為什麽你不懂？”

“不過也好，我將新城命名為新豐，就是為了記住豐良城教訓，有信皇兄通過此郡跳板保持支持，有朝廷物質輸送……葉青，你有新洛，我有新豐，終須幹過一場，決出這片大陸的成敗歸屬……”

就在尋思著，城下面奔上來一個術師，急聲：“報——信郡王急傳訊，由朝廷和漢國議和決定，三日前移交豐良城給了漢國！”

清郡王目瞪口呆：“議和！譽皇兄在朝廷裏沒壓住？割讓豐良郡！信皇兄是幹什麽吃飯！”

術師訥訥說著：“報上說，議和之事就是譽太子殿下推動，而割讓豐良郡就是信郡王主持。”

清郡王沈默了很久才消化這樣的沖擊，回到家裏還是怏怏不樂，寧娟吃晚飯時問了他兩句，見無搭理，也不說話，徑自回到慕平河的水府過夜。

……

東州·青乾領

青乾峰西南面不遠的新洛城·國公府

窗外院子裏飄落一地黃葉，深秋空氣呼吸有些寒冷，這片大地即將迎來白雪覆蓋的嚴寒時光，東州攻略正進入尾聲的這年。

葉青本體神識一降臨這裏，就發現自己分身正傾聽眾臣的討論——又一次冬防反擊戰正在緊密籌備中。

“一個月前的沿海水師征伐戰事很順利，但比起冬防反擊戰不算快……這三四年，主公還是壓制領土上擴張速度，專註推動火車在各領地間的串聯，收獲原材料和商品傾銷市場。”

曹操介紹著，話風一轉：“因兌換所和狩獵者體系，不斷戰爭反過來加速各大仙門融入漢國的速度，此即有失亦有得。”

眾人也表示佩服：“趁著敵人還有些沒有消滅，這個外部環境，趁現在還有對外利益可瓜分，青盟陣營矛盾不顯，恰可用事！”

葉青微笑不語，他知道自己穩紮穩打，全是此前自己分身不在，為芊芊仙園凝塑進度安全而做的決策。

這三四年基本是讓過來的漢人鍛煉，武將主要精力自是攻襲敵邦和防衛己境，而文官主要精力放在修鐵路，去關稅，統和訊盤網，整合經濟圈，形成緊密的經濟利益團體，為以全面軍政合並統一做鋪墊。

治大國如烹小鮮，國就是家的一種放大延伸，對外保持一個安全疆界，內部同樣有矛盾有利益——家庭來說，這種交融合並，和男女朋友在婚前試著相處一樣，有蜜月愛意也有雞毛蒜皮，也是氣運相互磨合過程，為以後結婚成家做鋪墊。

葉青還記得，在地球西方某德意志大大小小的邦國林立，就是在語言文化的民族認同基礎上，四面敵境壓力下以鐵路和關稅同盟來實現經濟圈整合，最終合並為統一國家，相似內外處境和早期工業條件，這成功的探索發展經驗自是可汲取之。

實際上也很成功，在上半年漢國受到天封後，青盟各仙門在東州領地就已政治上融入漢國體制，海上島嶼還是保持自治，星羅棋布的散落島嶼自治更高效。

到現在大蔡平景十八年的深秋，就是東漢四年秋，鐵路已鋪設到大陸最北端、最東端，在春夏秋三季克服了野人、荒獸、密林瘴氣的阻隔，每年國野體系充實的新血，擴張勢頭猛烈，漢國軍事力量已輻射到整個大陸，算起來已經占據近五州之地，整個東州的實際面積也只相當於六七個州——第七個州在最東海岸，近十年剛生成不久還很狹小。

這可謂居其大半疆境，只剩下南境海邊一小片因蔡朝染指，故意留著一條寬闊的緩沖帶而沒有驚動對方，但鐵路正在鋪設向南，只有鋪到了隨時可下。

“……我國正面之敵，只剩下最東一大塊城邦聯盟、中南部和蔡朝之間作為緩沖帶的一大塊城邦聯盟，及最南方靠海的蔡朝殖民點，現在是清郡王帶來的人在組織著開拓。”關羽介紹著總體敵方勢力情況。

清郡王……

葉青目光一閃，想起剛剛在應州撞見青鸞本體的事：“等等……真的是我沒能預料到危機？”

“如果危機來自芊芊的天仙本體，高出兩層自是對我形成著壓制，形成命運迷霧，我就算想都不會往這方面想……”

“反是芊芊似乎分身特殊，讓她可以做出明智選擇，跑下去處理幹凈了遺忘之地的首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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