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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恰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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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多管閑事的主正是蒼清崖。只見他眉眼飛揚,神采奕奕地來到二位當中,沖著北滄微微施禮。

北滄拿眼尾掃了他一下,傲慢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近來被帝君擡舉的流光司印啊。”

蒼清崖笑道:“神君稱我一聲流光司印,實在不勝惶恐。”

北滄微驚,流光司印本就是他的仙號,自己這麽稱呼也無不妥,怎麽,沒直呼他名字就算給臉了?就在他稍稍遲疑之際,蒼清崖卻接著道:

“論階品,您與南海水君同為上神,論仙職,二位同是水神,論尊榮嘛,您是北滄神君,這位是南洋神君,論出身的話——”

話到此處,北滄已經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哦,我是說,此為淩霄殿宇,又值朝會,如此正式場合,連下神都得了一句仙號稱謂,怎麽偏對南洋神君就只稱雅號了?知道的,是南北兩位水神熟絡慣了不拘小節,不知的,卻當是北滄神君不懂禮法或是有意苛慢南洋神君呢。”

此話一出,南海水君一旁偷著發笑,北滄的暴脾氣卻是難忍這份當眾嘲辱,怒道:

“本君已是天君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如今,也不過是個靠著阿諛逢迎,侍奉君主得以在天庭立足的家夥,憑什麽大言不慚教本君禮法?瞧你這油頭粉面的模樣,看了都叫人晦氣!”

蒼清崖聽這話也不氣惱,依舊微微含笑看著對方。倒是一旁的南海水君忍不住了,方才蒼清崖出頭為自己說話,自己此時也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從旁仗義言道:

“北滄神君,你方才還說流光司印是得君上擡舉的,怎麽君上看重的人到了你這兒倒被說得如此不堪了?究竟是你看流光司印不順眼,還是對君上心懷不滿呢?”

這一句懟得北滄說不出話來,若按自己真心所想回答,周遭那麽多仙神看著自是不妥,氣郁之際方想起自己的正事,可天帝早趁著他們打嘴仗的工夫溜之大吉了。

天帝趕回帝宮,遣走侍從緊閉殿門。他努力壓制體內的那個聲音,但那個聲音卻越發響亮,一字字穿透他的腦殼,讓他痛不欲生。

“不要說了!停下停下!”

那個聲音卻根本不聽,依然繼續:

“你只知天地共主俯視蒼生,權力無雙。卻不知取之天地終將歸於萬物。即使沒有你,我也終有退位的一天,那時,將一副軀囊,一身修為歸還於大地是每一任天帝最終的歸宿,也是最高的榮耀。而你,終非天命所歸,不過竊得千餘時光,不是正主,也不得榮耀所終。”

天帝知道君父是想激怒他,讓他發狂,讓他失控,他自然不會讓其如意。

“天命?天外有天,天又在何處主宰命運?你可以用天機閣操控凡人命數,教其興旺衰敗,生死不過一紙命書。若我等命數也是這般被撰寫,被操控,那麽,今時今日我是天地之主便是我的命數,也是天下的命數!該認命的是你!”

“六郎,你不過是我命數裏的一道劫,是我的修行。終會度過,終有修成之日。”

“我或是你的劫,但我更是我自己,是蒼生之主。捫心自問,我執掌天地的這千年,比你如何?我孑然一身,以蒼生為子,歸萬物自在,我做到了自己的承諾,我比任何一屆天帝都更配得上這個位置。”

“哈哈哈哈——”那笑聲肆虐,“如今,我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你想對我怎樣都不懼。因為,真正的天命之主早已臨世,他會接過我的衣缽,成為這一世天地間唯一的主宰者。”

“我才是真正的天地共主。不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上當,想激怒我?休想!我知道,這千年來你從未停止過掙紮,但一切都將是徒勞。若一個虛化境困不住你,那我就造兩個,三個,乃至無數個。直到榮耀之日,就讓你我父子一起將此身化作曠世山川,萬世長存。而在此之前,你終是我的階下之囚。”

說著,天帝在虛化境內豎起一座高山隔在湖心築前,從此湖心不得見光。為此,天帝耗費頗大,但耳邊總算清靜了。

此時,殿外傳來響動。他警惕地問道:“誰在外面!”

“是我。”

答話的不是文史天官,也不是近身仙侍,而是蒼清崖。

“君上安心靜修。我一直在。”

蒼清崖的聲音平靜沈穩,不知為何,那一刻天帝聽到他的聲音竟是未有過的安心。接下來,自己是要好好調整,打造第二個虛化境也勢在必行。

……

化羽就任祭司之後替九哥哥分擔了許多政務,終日的忙碌勤勉讓魔族族眾看到了他的用心,最初的一些質疑聲也漸漸變成了肯定。加上魔族本就有前任魔尊的先例,許多族人已經將化羽當做他們的男主人看待。

用作者視角就是嗑九羽CP者與日俱增,怎奈二位正主遲遲沒有官宣,反而是人前君臣有禮,私下摯友坦蕩,盼望的撒糖時刻只能靠一眾CP黨自行腦補。

只是,隨著化羽在魔族的威望和喜愛度越來越高,時常被大家提起,連那些根本沒見過他的人也滿耳朵都是關於他的故事和傳說。

這天,化羽從外面回來,一邊穿過長廊還不忘交代手下一些未盡事宜。突然,斜後方傳來碗碟碎裂的聲音,緊跟著就是責罵聲和一個女子淒淒哀哀的求饒聲。距離太近又聽得太過真切,化羽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隨口吩咐道:

“若是打碎杯碟這等小事,讓他們不要太過苛責。”

化羽說完繼續前行,身後的責罵聲也停了,便沒往心裏去,繼續剛才沒交代完的事。此時,身後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一個女子追上來撲通跪在他的腳邊,磕頭道:

“謝過祭司大人,大人的大恩奴下銘記,若能報答定不計代價。”

這一出把化羽搞懵了,自己不過是讓他們責備侍從時不要太過嚴苛,怎就成天大的恩德了?於是回道:

“舉手之勞無需報答,日後做事多些小心。”說罷擡腳就要走。那女子竟大膽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擺。

化羽更是一楞,這才低頭仔細看了眼那女子,見她的穿著並非石頭城裏的普通侍從而是低等的奴役,難怪她方自稱奴下。化羽正詫異,那女子卻沖著他擡起了頭。四目相對,化羽大吃一驚。

他蹲下身,擡手撩開她額前的頭發,露出那張滿是傷痕和淤青的臉,一雙明眸滿含熱淚地望著他,竟讓他心頭一顫。

時光閃回十八歲那年,群山之巔,風動落英,梨蕊似雪,那如仙子般的姐姐一舞驚鴻,也驚艷了少年青澀雙眸。在她身邊,站著兩位一樣姿容絕倫的姑娘,一個嬌俏可人,每個眼神都透著機靈古怪;一個嫻靜端莊,舉手投足皆如清風徐徐。

可嘆,梨花不耐早春寒,斯人已隨清風去……

化羽驚訝地瞪大雙眼盯著面前這張似是故人的臉,從她那情緒飽滿的眼神中可以確認她認得自己。

“可頌?”

她的眼淚頃刻間斷了線,緊咬著嘴唇使勁點著頭。

“你——”化羽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弄得這般模樣。然而,即便背後沒有長眼,也能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於是改口道:

“你——跟我走!”

化羽將可頌暫時安置後便先行離去。門響了,可頌以為是化羽,迎上前卻是照顧她梳洗的侍婢,她順從地任侍婢“擺布”,內心滿是緊張和不安。

此時,化羽正如常向九哥哥述職,最後還提出了一個新的主張。

“你說讓魔族和志怪一族通婚?”九哥哥對這個提議既意外又頗感興趣。

“不僅允許通婚,還要不再限制志怪族人的生活區域,使其可以和魔族真正融合。”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九哥哥笑了,“志怪族人雖然天賦異稟,終歸還是凡人。爹爹當年憐惜他們在凡間受到迫害才允他們在魔界立足。劃定區域也是考慮到凡魔差異,不想各自受到侵擾產生不必要的摩擦,千年以來一直如此從未有過爭端,你卻要顛覆這個制度?為什麽?”

“當年,前輩既對蒼生心懷悲憫,又肩負魔族興衰重任,定此兩全法也是用心良苦,讓人心生敬佩。只是,今時已不同往日。

魔界經歷重創正值百廢待興。這並不只是魔族一族的責任,同樣也該是志怪族人應該擔負的。既然千年以來,兩族都能和平相處,從無爭端,說明兩族並無根本的利益沖突,反而是一榮俱榮的存在。

而且,如今這代志怪族人都是在魔界誕生長大的,魔界與他們而言早就是家園。而守衛家園,建設家園本就應當是他們的責任,如今之事應當團結一心,如果再分得那麽清楚,反而是自己生分了自己人。

我在北地游歷多年,也在志怪族人建設的□□活過,對他們也算有一定的了解。當年志怪一族被凡人排擠不得安身之地,後又被奴役,無非是當權者看重他們不同一般凡人的特異能力,多讓他們從事繁重勞作。當年是被逼迫被驅使,而今是為自己生活的家園盡力,正是他們身上的超凡能力得以施展的時候,為什麽要拒絕這天然的幫手呢?

我的血統半人半妖,又出自仙門,尚能就任祭司,得到大家的認可,說明魔族的包容度很高,對我尚能如此,何況是在這片土地上共生共息了千年的鄰裏呢?

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不是一直為魔族人口不見增長煩憂嗎?魔族雖然壽命悠長,但孕育每一個新的生命卻是耗費頗多。一場戰事造成的虧空彌補起來便非常艱難。志怪族實為凡人,他們繁育後代的方式和凡人無二,兩族通婚或能提高新生命的孕育速度,你想要的人丁興旺也或很快就能實現。”

化羽一番陳述九哥哥未插半言,待他說完這些才回道:

“你說的這些理由確實很有吸引力,讓我不得不願意考慮這個提議。可是,你只說服我可不行,還需在廷議上說服各位長老,甚至在民意征詢中得到多數支持才可行。還有,你要知道即便兩族可以在同一區域和諧相處,但涉及血統問題他們的態度卻未必如你所想。”

都說九哥哥獨斷專行,但在涉及民生事務還是相當顧及百姓感受。化羽微微一笑,點頭表示理解。公事談完,九哥哥原本還想聊些別的,化羽卻急著告辭,九哥哥雖然笑著應允,卻深感今日他的行為一反常態。

可頌坐在空曠的房間裏等待化羽,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喘息,甚至稍微調整一下發麻的腿部姿勢都顯得謹小慎微。

外面外傳來有力的腳步聲,隨著門開的聲音,可頌趕忙起身,腳下一麻身子向前歪去。化羽搶步上前,一把將她扶住。

可頌慌張地看著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這還是當年那個不名一文的少年嗎,怎麽那時沒有發現他這張臉生得竟如此好看?

可頌還在出神,化羽已經扶她坐穩。眼前的可頌梳妝整齊,與方才見面時的狼狽模樣判若兩人,比起記憶中顯得成熟了不少,卻依然美得溫婉大方。

“可頌,”他連聲音都那麽好聽,“現在可以告訴我,當年離開四羽閣後發生了什麽,你又為何會到魔界,會出現在這裏?”

可頌唇未啟,眼淚先“吧嗒吧嗒”往下掉,看得化羽一陣心裏難受。於是,她頂著這張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面龐,邊抽泣邊斷斷續續講起久遠的事來。

可頌上來就讓化羽先吃一驚,當年密室中寫有《修元經》的那些紙傘就是被她拿走的,準確地說是被和她一起的人拿走的。

原來,四羽閣大亂的時候,山子抱著僥幸心理去往此前化羽被關的密室查看,竟真的發現了半本《修元經》的蹤跡,他於是和可頌一起帶走那些紙傘。恰逢,無名居一場大火,他們便趁亂逃下了山。

對此,可頌給出的解釋是,他們拿走《修元經》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去找尋鶴舞。當時,鶴舞因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自行避世打算悄然了卻殘生。但可頌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姐妹情深,便不忍看她淒慘結局,於是與山子商量找到鶴舞,或許能借《修元經》幫她“重獲新生”。

在化羽的印象中山子是虛禹身邊的幫手,虛禹做過的惡事都少不了他或多或少的插手,自然全是厭惡之情。

但可頌卻說,山子雖然幫著虛禹做過許多錯事,歸根結底是他的愚忠。而他看著鶴舞長大,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般疼愛,況且鶴舞的母親曾於他有恩,反倒是他心中有愧。如此種種便讓他下定決心要救鶴舞。

不論這份說辭是真是假又能否經得住推敲,可頌提到鶴舞便戳到了化羽曾經的意難平。雖然無關情愛,但鶴舞對化羽而言曾是一把開啟少年心扉的鑰匙,是他憐惜過,心疼過,為之不平過,憤怒過的人。

“你們找到她了?”

“嗯!”可頌認真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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