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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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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關隘成了廢墟。

艾路穿著的皮靴踏上翻了約有三公裏的碎石,走了一會兒,方才找到事發地。

事發地幾乎沒有幾個活口。

即便活著,也大多受了重傷,能動就不錯了,枉論吐字清晰的說話。

艾路蹲在損毀最嚴重的區域,伸手摸了摸在攻擊下差點碎成齏粉的粉末,又瞧了瞧天空的痕跡。

跟著他的沖鋒隊長說:“這樣的場景,怕是來了一支機動小隊才做得到吧。難道第六軍區已經察覺了我們的異常,以工程兵為幌子,已經登陸第七星域了?”

艾路笑了笑。

他肯定說:“不可能。這只是敵人想要我們這麽想罷了。”

艾路指著天空說:“機動小隊,用上威力這麽巨大的武器,怎麽也得要來艘飛行器吧?這天上可沒有半點痕跡,周遭的雷達也從沒有監測到異常動能。”

“即便假設對方裝備先進,我們未能察覺。星艦登陸是需要接口的,如今接口完全由我們把控——真正的軍隊都守在那兒,他們從哪兒找到不存在的第二接口?”

沖鋒隊長啞然。

半晌他問:“那這裏的情況又要如何解釋呢?”

艾路心情不錯。

他直接在被翻了水泥的泥土上坐了下來,仰頭看了看藍天。

褐發青年和同伴說:“雖然差點全被滅口,可不也留下了一兩個嗎?只需提取他們的大腦影像,不就都清楚了。”

沖鋒隊長下意識反對說:“提取影像對意識沖擊很大,即便在帝國也是一項慎用的技術。他們如今都深受重傷,如果還對他們使用這樣的技術,我擔心——”

艾路表情冷漠。

他溫柔地瞧著天邊的雲卷雲舒,卻毫無感情地說:“這些人,十個裏九個都是重刑犯。從第十星域把這些人救出來的時候,我記得頭領還嫌棄過他們罪孽深重。時間過去三個月有沒有,烏利亞大人竟然開始同情他們會不會受損了?”

“您在第十一星域廝殺的時候,原來是這麽溫柔的人嗎?”

烏利亞聽出了艾路話語中的嚴酷,再不敢多話。

他吩咐了下去,將人運去52星的法院。這種技術在帝國,除了實驗室會用到外,也就只有法院會有這樣的檢測器。

眾人打算撤離了,艾路也打算離開。只是在離開前,他忽然瞧見有什麽閃到了他的眼睛。艾路起身走過去瞧了瞧,發現那是一枚掉了的寶石紐扣。

上等紅色寶石,被精心細致的嵌在態金打造的紐扣裏,如同一件藝術品。

也虧得這件藝術品是態金的材質,才能在這樣的爆炸中殘存,並且落在艾路的手中,讓他瞧見紐扣背後的花紋。

他的視線停在了花紋上。

而不久之後,烏利亞也神色興奮地來尋他。

烏利亞道:“您想不到的消息!還有一個活人藏在放屋裏,他沒有受傷,意識清醒,並且告訴了我一個重大的消息,他們審訊的那名工程兵——那名工程兵為了活命告訴他們,那些人之所以保護他,是因為皇女,帝國的第二皇女在第七星域!”

“只要我們找到她,那麽別說是要三個星了,就算是吞下整個第七星域也不是夢!艾路——”

艾路攥緊了那枚寶石。

帝國皇室的紋章令他憎惡。

他回頭看向烏利亞,神色平靜道:“這我已經知道了,還有別的嗎?這地方是怎麽毀的,是靠皇女的護衛軍嗎?”

這些信息那名民兵不知道。似乎是因為場面太過恐懼,即便處於安全的狀態,他的大腦也拒絕想起。

艾路等得有些不耐煩,他說:“我去看看。”

藏住了自己,活下來的人,正是那名提議對程先進行詢問的結。

作為重刑犯,他對於危險的嗅覺十分敏銳。但爆炸發生,送人來的革命軍小頭領要出去對敵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逃跑。

面對強敵,逃跑是每一個恃強淩弱者的本能。

他逃了,他藏起了自己。

所以在這一場混亂中,他也成功的存活了。

只可惜他們的大將並不在乎他好不容易的存活。

褐發青年居高臨下地站在他的面前,訊問:“發生了什麽,摧毀關隘的敵人有多少?”

結根本沒有勇氣去看。

他躲避了全程,只知道轟鳴爆炸,以及所有的人加起來也阻攔不了的敵人。

這些人該是多少呢?

他猜測著說:“一、一千人?”

艾路:“……”

艾路笑了。

他說:“逃兵。”

結根本不敢開口。

艾路拔出了槍。

在他開槍之前,烏利亞阻止了他。

烏利亞道:“我們之所以革命起義,是因為對帝國諸多暴亂的不滿。他雖然逃跑了,卻也是情由所原,人向生是本能。如果逼迫他面對強敵去死,我們與逼迫士兵打仗,作無意義廝殺的帝國有什麽區別?”

艾路道:“當然有區別。”

他冷眼看著烏利亞:“如果第十一星域都是你這樣的逃兵,聯邦早就奪回所有的失去的故園了。”

眼見烏利亞臉色難看,艾路換了種說法:“當然,我的說法可能並不準確。烏利亞我只是想要讓你明白,要對付帝國軍,我們的人必須同氣連枝,不畏犧牲。若是人人都畏死而逃,別說第七星域,三顆星我們也守不住。”

烏利亞從過軍,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

艾路耐著脾氣收回了槍,他看了結一眼,說:“算了,我體諒你的愛兵之心。送他去提取記憶吧,總好過讓重傷的人去,你覺得呢?”

這次,烏利亞沒有反對艾路的提議。

主道路被摧毀了。

要從第一關隘到市中心並不容易。

在革命軍們撤離的時候,黎裏他們也把人勉強安頓了下來。

第七星域還在屏蔽信號。

他們沒法立刻回去,只能就近找了個人逃光的小診所,來替程先緊急處理傷口。

自己救自己,黎裏和君瑤都是行家。

兩個人互相配合,倒也把程的血加回來不少。

至少在他被痛心睜開的時候,這回腦子不暈了,意識也逐漸清醒了。

程低頭,發現自己渾身的衣服已經被扒幹凈了,傷口也全被清洗處理好了,手臂上甚至還掛著點滴。

昏到前還在接受窮兇極惡人的拷問,昏倒後見到竟然是窗明幾亮的病房。

如果不是傷口還在痛,程幾乎要以為自己陷入了幻覺,他好像被救了。

“你確實被救了。”

黎裏在一旁將藥物整理進箱子準備一起帶走,瞧到了他茫然的神情,說了這麽一句。

可她剛說完,就見青年憋紅了臉。

如果不是傷得太重,黎裏甚至懷疑他還會跳起來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這名年輕的新兵看著黎裏,耳朵都紅透了,結結巴巴說:“你,你是誰。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的衣服,不、不會是你——”

黎裏:“……”

被寧縣生活吞噬大部分男女概念的黎裏問:“你好不容易清醒,就想問我這個?”

程羞窘極了,他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麽一點都——”

他剩下的話沒說完。

君瑤掀開了簾子進來。

他稱呼黎裏說:“殿下,我找到了些食物,您要用一些嗎?”

黎裏看了他端著的面包和水,點頭說:“好呀,一起吃一點吧。”

君瑤方才將東西放在了茶幾上。

黎裏沒有回答程,她走過去準備吃點東西。

然而病床上的程卻無法保持沈默。

他以為他混到前聽到的“殿下”是他負罪感極強產生的幻覺,如今在清醒的狀態下又聽到這個稱呼,他不由楞了一瞬,詢問:“殿下?”

黎裏咽下嘴裏的面包,頭也不擡指了指自己:“第二皇女趙裏,救了你的人,也是被你哭了一脖子,說著背叛的人。”

提到這個詞,黎裏也挺好奇:“你背叛了我什麽?”

程:“……”

黎裏以為程是不相信她的身份,她只好擼起劉海,讓程去看她發根的淺棕色,覆又在手裏變出一小撮水,展現聖禮,說:“這張臉你好歹應該在新聞上看過吧,加上聖禮,你應該知道我沒騙人。”

程:“……”

黎裏只好看向君瑤。

君瑤擡眸無身波動的瞧了眼程,他擡步上前。

程莫名其妙從君瑤的邁步中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他下意識低下頭,虛弱道:“您真的是殿下嗎?”

黎裏點頭。

程小聲道:“那您現在和我一並都被抓了嗎?”

黎裏:“……”

黎裏溫柔說:“你不要逼我請君瑤和你談。”

軍人對軍人總是更敏銳些。

程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覺到君瑤不是好惹的對象。

他又看了看黎裏。

像是不敢置信,他低聲:“皇女怎麽會來救我呢?”

黎裏:“……”

黎裏擡頭:“君瑤。”

君瑤一言不發又向程那兒走。

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回答道:“我、我把您存在第七星域的事情說出去了!”

黎裏:“……?”

程羞愧難當,他低聲說:“我為了活命……我把真話說出去了。我告訴他們,您在第七星域。”

黎裏:“……”

黎裏擡頭看天。

她罵了一句極難聽的臟話,罵完後她問程:“你怎麽知道我在第七星域的?”

程“啊”了一聲。

皇女尤為嚴肅問:“你怎麽知道我在第七星域的!”

程被嚇了一跳。立刻就把韓德爾準將的吩咐以及工程兵來的所有目的全都說了。

工程兵的事情與黎裏猜測的一樣,議會的確催促了第六軍區行動,只是韓德爾——

黎裏:好家夥,才投了一次票而已,就有人想殺我。

黎裏低頭吃面包。

她試圖盡快恢覆體力,與韋岫會和,商討下一步計劃。

程見她罵了一聲就不再開口,小心試探:“您要判我叛國罪嗎?”

黎裏沒有說話。

程低聲說:“我做好上軍事法庭的準備了。只要您允許我聯絡上第六軍區,只要軍區來人,我即刻伏罪。”

黎裏:“……”

黎裏問:“你有辦法聯絡第六軍區?”

程沒有從先前的悲痛中緩過來,他還在說:“我願意領受最嚴酷的懲罰。”

黎裏:“……”

君瑤說:“殿下想知道你如何聯絡第六軍區,信號現在畢竟全在敵人的掌控之中。”

君瑤的聲音壓低時像寧縣夜晚凍住的金屬被敲擊。又冷又深,能讓人激靈。

程反應了過來,他緊張地回答:“我可以調整頻率,越過敵人的屏蔽範圍,控制距離再回變對接。”

黎裏震驚:“你能破解‘捕網’?”

程不明所以,他點了點頭:“對,我的畢業論文……就是關於‘捕網’技術的分解。”

黎裏算是明白為什麽敵人抓走了他,又為什麽只有他活下了。

她允諾程:“只要你能夠幫我恢覆通訊,你對我的背叛,對皇室的背叛,我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程同樣震驚:“這怎麽可以!”

他激烈反對:“我明明犯了錯——”

青年士兵看起來痛苦到快要窒息。

黎裏理解他的心情。

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後,他自認罪孽深重,即便她寬恕他,他自己也無法寬恕自己。

這時候就只能——

黎裏說:“其實你不算犯錯。”

她指了指自己丟了扣子的衣服:“我丟了扣子在現場,敵人只要打掃就能發現。扣子背後有皇室紋章,我的存在本就瞞不了多久。”

程怔住。

黎裏說:“所以你只是努力保住了自己的命,給我爭取了救你的時間而已。”

她分了片面包給他:“修好通訊,完成你的任務,你就不算背叛。”

黎裏把年輕的工程兵留在了病房內。

她出來繼續掃蕩藥物,等君瑤與對方再聊聊。

君瑤出來後,黎裏問:“情緒還算鎮定?”

君瑤點頭,他說:“我把近衛的通訊交給他,他已經在嘗試調整信號頻率了。”

黎裏點頭,心中壓力頓輕。

君瑤見黎裏心情好了很多,問道:“殿下的扣子,即便是在戰場上不小心丟了,以革命軍的構成方式,能認出皇室紋章的也寥寥無幾吧。”

黎裏道:“誰知道呢,總之我自己不仔細丟了扣子也是事實。要壞事,都能壞事。”

“那麽,信息差不存在了。”君瑤看向黎裏,“敵人知道您在,也會料到第六軍區會繼續行動。”

“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

黎裏抱著醫藥箱想了想,她說:“首先,不要被抓住。其次,我們不是恢覆通訊了嗎?”

“第六軍區會去料理暴亂,我們去等王奕回來一起保住平民就好。”

聽到王奕的名字,君瑤略頓了一瞬。

他輕聲說:“殿下信任他。”

黎裏隨心回答:“嗯,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她眉目舒展著說:“在我的事上,你永遠可以相信他。”

52星的帝國法院實驗室裏,結被送了進去。

他躲得太快,的確沒有看到太多。

不過出於好奇心,在最後的最後,他仍是攀在窗戶邊看了一眼。

離開了關隘的不是一支軍隊,而是兩個人。

矮些的人背著工程兵,身形樣貌都被遮住。

高些的人被結看清了全臉。

艾路認識他,正是在才蔬禽市場差點要了他命的家夥。

艾路心有所料,他看向烏利亞,正要與他分析敵人的情況,卻見烏利亞的神情不太對。

他說:“我認識這個人。”

烏利亞說著認識,表情卻充滿了恐懼。

他說:“這個人,是十一星域的‘死神’。”

死神。

艾路挑眉說:“死神,我記得有這個稱號的人,死了都快二十年了。你是要和我說王默死人覆活了嗎?”

烏利亞激動道:“什麽王默,他是十一星域的‘死神’!有人叫他‘薩麥爾’,也有人叫他‘塔納都斯’,總歸都是一個意思,是‘死亡’!”

“他不是消失了嗎?”

“不是應該死在戰場上了嗎?”

烏利亞喃喃自語:“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如果他出現了——”

這是一種刻入骨髓的害怕。

血與火中站立著的少年身影至今仍是烏利亞的噩夢。即便對方撕裂的是敵人的身影,可作為被迫與他一同陷陣的同伴,那種淩駕了一切的、最野蠻的力量,仍是會令站在他身側的人都感到害怕。

只要他想,我就會死。

就像死神,呼吸間,便能奪人性命。

第十一星域沒有人不恐懼他。

“塔納都斯。”艾路念了一遍,“這個稱呼,我好像有聽過。”

烏利亞仍是說:“他出現了,我們不可能贏了。艾路,我們需要撤離——!”

艾路按住了烏利亞的肩膀。

他說:“怕什麽,這裏又不是第十一星域。況且——我們還有一臺‘地獄’在。”

“只要是人,都會消失在它的炮口下。”艾路安撫著烏利亞,“你不是見過嗎?殺掉他,正好可以結束你在第十一星域的噩夢。”

烏利亞不置可否。

他面上看著鎮定,然而手指仍在發抖。

艾路有些看不上。

這些個‘雜兵’……即便訓練了這麽久,怕也還是成不了事。

艾路在心中做了衡量。恰好這時候又有人來報信。

“將軍,游蕩者‘王奕’想要見您。”通訊兵說,“就是賣給了咱們一艘武裝星艦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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