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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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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港恢覆船運後揚荊便再次熱鬧起來,渡船從早到晚不停歇,商隊貨船迎來送往,連帶著蘇淮也熱鬧忙碌了許多。

近些日子從郢臯到蘇淮的信也沒那麽難遞了,蕭明落這邊剛看完那邊遞來的消息,這邊就說通羌的一只商隊開始北上了。

楚王殿下正在桂枕樓喝酒呢,招手叫紅蘿過來,遣退了旁人,問她:“喬家的那小丫頭該到郢臯了吧?”

紅蘿坐在他身側,給他倒酒,說:“前兩日剛到,殿下,那支商隊途徑蘇淮,就多了個漢人。”

蕭明落只笑,端了酒杯一飲而盡,說:“盯著他們——梁王殿下還關著呢,他們得先把那位弄出來才能動作呢。”

紅蘿說:“姚章都進了大牢,還想撈梁王,我總覺得不太可能。”

蕭明落笑了笑,說:“難度是有點大,沒事,有人會幫他們的。”

紅蘿輕嗯一聲,又說:“賬本已經拿到那邊的錢莊去了,少的那一筆錢應該這兩天就能查出來,殿下有什麽想法嗎?”

蕭明落撂了酒杯,說:“我還能有什麽想法,這麽大一筆錢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紅蘿看著他,說:“錢莊裏有人不幹凈,就算揪出來了,保不準旁人就幹凈。”

蕭明落眼皮半垂著,點點頭,說:“該清理的,一個都不用留著了,眼下風雨欲來,半點岔子都不能有——你看著辦吧。”

紅蘿應了聲,挪走了酒壺,問他:“殿下今天要歇在這裏嗎?”

蕭明落擡了眼看她,幽深的瞳孔裏帶了星星點點的笑意,玩笑道:“紅蘿姑娘陪著嗎?”

紅蘿也笑,紅色綾羅一揚,拂在了楚王殿下的臉上,又緩緩滑落下來。

紅蘿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領口,身子微微前傾,說:“殿下還真長了花花腸子?”

楚王殿下擡手似有似無地摸了她的下巴,擡手輕推了她一把,笑說:“丫頭片子。”

他說著站起了身,微微側頭看她,說:“錢莊的事交給你辦,有結果再來稟報。”

紅蘿在他身後應了一聲,略遲緩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蕭明落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清理的事情,你不要親自去,小心叫人認出來。”

紅蘿笑了聲,說:“誰認出了我,我殺了誰就是,又不會給殿下惹麻煩。”

蕭明落輕哼,看不出情緒,只說:“你照我說的做,不要自作主張。”

紅蘿還沒應,他已經走了出去。

郢臯的海棠花開得絢爛,千裏醉的晚膳都挪到了海棠樹下,傍晚涼風穿堂,花枝亂搖,映了影影綽綽的夕陽餘暉,零零碎碎地落在石桌上,寧靜得讓人恍神。

喬青青來千裏醉玩了一回,只是路千棠剛開口留她吃飯,那位不省心的殿下衣裳都沒穿整齊就抱著酒壺溜達出來了,給小丫頭嚇得當場落荒而逃。

路千棠一時不知道該先去安慰受了驚嚇的小師妹,還是給那位傷風敗俗的殿下把衣裳穿好。

幸好盞盞機靈,撂了手裏的糕點就追了出門,把院子留給了天天雞飛狗跳的這兩位。

路千棠拽他進屋穿好了外衣,還沒來得及發作,那位殿下就打了個哈欠,很是無辜道:“我最近有些犯困,剛起身就聽見你回了,還沒瞧清,剛剛是誰?”

路千棠給他系好了腰帶,看他真像是剛睡醒,摸了摸他的手腕,說:“睡了多久?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要讓太醫來瞧瞧嗎?”

瑾王殿下攬上了人家的腰就往外走,說:“午膳用得太晚了,這才早早就犯困——吃飯吧。”

他們這邊剛坐定,那邊就把晚膳端上來了,瑾王殿下親手倒了酒,對著即將收成一線的晚霞餘暉跟他舉杯。

路千棠看著他的臉,把剛剛的事情轉眼忘在了腦後,瞧細碎的金色光暈落在他的眼睫上,好看得讓人心肝直顫。

蕭輕霂側過臉就看見他的神色,臉上露出不明顯的笑意,湊過去輕聲說:“你看什麽呢?”

路千棠喉頭動了動,說:“看妖精。”

瑾王殿下眉頭一皺,笑罵道:“小崽子,你再說一次。”

路千棠欺身上前拽他的衣領,著急忙慌地搶了一個吻,清冽的酒香在唇舌間糾纏崩裂,格外讓人沈醉。

蕭輕霂半擡著臉,笑說:“你急什麽?”

路千棠擡手摸他的臉,從眉骨摸到下頜,抵著他的額頭說:“你別勾引我。”

蕭輕霂也不惱,擡手捏他的腰,說:“色迷心竅,還倒打一耙。”

路千棠笑,緩緩去貼他的鼻尖,蹭了又蹭,半天才緩聲說:“太平不了多久了,一旦鬧起來,我就不能一直待在你身邊了。”

蕭輕霂輕輕摸了他的背,說:“不破不立——既然打算清算,就不能半途而廢,不用怕。”他說著輕輕去啄對方的嘴唇。

路千棠呼吸沈沈,輕柔地回應他的吻,說:“等都結束了,我們去北方……去涼兗跑馬,或者……去吐谷溪看一看。”

蕭輕霂的呼吸輕輕滯了一瞬,半晌才說:“涼兗也有羊嗎?”

路千棠看著他的眼睛,笑了一下,說:“涼兗有塞納草原……那是大齊最廣闊的草原,會有很多羊。”

蕭輕霂抱住他,癡纏地吻他,氣息紊亂,只是說:“那很好……”

這個吻糾纏許久才結束,路千棠擁著他不松手,跨坐在他身上,頭枕在他的頸窩裏,低聲說:“安穩日子過得太久了,我已經不想再打仗了——就像現在這樣,我就覺得很好。”

蕭輕霂摸著他的頭發,安靜了許久。

路千棠沒聽見他說話,就低下頭吻他的眼睛,說:“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和你說過的。”

蕭輕霂點了點頭,說:“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麽。”

路千棠笑,說:“不急,等我能去做了,就告訴你。”

瑾王殿下只是看著他,沒作聲。

路千棠摸他的鬢發,問他:“你在想什麽?”

蕭輕霂輕輕嘆了口氣,說:“我在告訴自己,蕭利從做不好皇帝,他小肚雞腸、虛偽多疑,我們只是在為大齊的天下、為大齊的國運謀福。”

路千棠看著他,說:“不是嗎?”

蕭輕霂扯動嘴角笑了一下,說:“嵐松的確有帝王之才,也只有他走上去,我才能保住你,保住自己,僅此而已。”

路千棠又抱緊了他,說:“這世上,誰不想安穩地活著,良禽尚且擇木而棲,更何況人呢——”

路千棠抓了抓他的頭發,說:“他當初待你好,不過是利用你,如今討回來,也沒有什麽不應該——瑾王殿下竟然也會懷疑自己做的決定了?”

蕭輕霂沒有說話,只是圈緊了他的腰。

路千棠笑,說:“不會是因為我說的話吧?殿下這麽喜歡我?”

路千棠扳著他的下巴去看他的神情,笑說:“這世上也沒有那麽多好事都讓我撞上,路是我選的,這仗今天不打,總有一天也是要打的,總不能又讓我霸著你,又什麽都不用做,哪有那麽好的事。”

蕭輕霂被他逗笑了,說:“你也知道是你霸著我了?”

路千棠嘿嘿笑了兩聲,說:“可能我有福氣。”

路千棠突然湊在他耳邊,說:“有人為了美人攻城陷地、傾盡千金,我的美人卻只問我有沒有羊,我也太走運了。”

蕭輕霂笑個不停,捏了一把他的腰,說:“少油嘴滑舌。”

忽得一陣晚風吹過,海棠枝頭搖曳,隨風落下零散的海棠花瓣,悠悠晃晃地落在了瑾王殿下的頭上。

路千棠的眼睛盯著這片頗識情趣的花瓣,看了好一會兒,伸手去捏了起來,又俯首親他的嘴唇,說:“殿下,花落在你身上了。”

蕭輕霂就笑,伸手搶了過來,輕飄飄地擱在他鼻尖,說:“別動。”

路千棠氣都不敢喘,瑾王殿下卻按著他壓了過來,鼻尖相觸,海棠的淡香不去,兩人又交換了一個帶著花香的吻。

月色清亮輕盈,悄然攏了整片不眠的春日海棠。

枝頭是春生萬重,樹下是情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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