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橋， 你在哭嗎。”

懷裏的人一怔，瞬間從他身上爬了起來。他坐在地板上，慌亂地擦了把臉上的淚水， “外面下雨了你不知道嗎？你害我淋了雨啊，全身都濕透了。”

戚景玉坐在了他對面， 伸出拇指抹了抹他的眼角：“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霍橋盯著他罵：“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這麽輕易說分手你還是人嗎？！”

戚景玉緩緩地搖頭。

他只是太怕了， 因為太喜歡， 所以會更害怕。

“戚明銳怎麽說你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聽你說而已。我在學校等了你兩天沒等到， 後來好不容易等到你發消息，結果卻是那種話，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心情？”

戚景玉擡眸看他，“真的，對不起……”

霍橋看著戚景玉慘白的臉和狼狽的模樣， 知道他這兩天肯定也不好過。他到底是有多蠢，才會覺得自己會因為這些事不喜歡他？

霍橋想到這， 萬般惱火此時也只能化為一聲嘆息：“我來了， 你別害怕……我真的不會離開你。”

像安撫小孩子一樣安撫他，霍橋突然想，如果在小學的時候他能看出戚景玉當時的不安， 如果當時他也像現在一樣跟他說，別害怕， 我不會離開你。那麽， 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未來的那麽多年， 他是不是不會一直是一個人……

戚景玉抱住了他，額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因為在家， 戚景玉穿的很單薄。之前被霍橋撲倒，他現在身上那件T恤也完全濕透了。

現在兩個濕噠噠的人坐在客廳地上，相擁無言。

“我父親是殺了人坐牢，死在了牢裏。”良久後，戚景玉突然道。

霍橋沒有說話，戚景玉繼續道，“可是我沒有殺人。”

“……我知道。”

“戚明銳覺得我害死了他弟弟，那些親戚也是這麽想的，他們覺得，如果沒有爺爺死活要護著戚家血脈，我也該去坐牢，我也該死……可是霍橋，我真的沒有。”

霍橋悶悶地嗯了聲。

“十三歲的除夕前幾天，我回到老宅過年。那個孩子……戚明銳他弟弟很喜歡跟著我，但那時我不喜歡那裏的所有人，所以也不喜歡他，可是他還是總要我陪他玩……那天晚上我去小院的時候他已經在水裏不動了……他們來的時候看到我站在那裏……理所當然，他們覺得肯定是我做的，因為我這種人，一個不樂意可能就會害人。”

“那是他們想當然，他們對你有偏見。”霍橋輕聲道，“戚景玉，你一點錯都沒有。”

“真的？”

“嗯。”

“所以你會一直相信我”

“我會。”

“那就夠了。”

……

**

一個小時後，季項明給霍橋打了個電話。

彼時霍橋正坐在浴缸裏，泡熱水澡祛除一身的寒氣。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是外面的戚景玉接的，季項明聽到他的聲音楞了一下：“那個，你們沒事了吧？”

戚景玉：“沒事。”

季項明：“也嚇死我們了，我說你們吵個架動靜也太大了點。”

“抱歉。”

“抱歉大可不必，但是戚景玉，剛才霍橋可是急瘋了，你都沒有看到他那麽樣，我們看著都難受。”季項明語氣有些不好，“有什麽事你們不能好好說，非要說分手，他多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戚景玉全都應了下來：“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你得好好對他。”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就先掛了，你們好好聊。”

“嗯。”

……

戚景玉掛了電話走進了浴室。

霍橋轉頭看他：“誰打的電話。”

“季項明。”

“說什麽了。”

“問我們怎麽樣了。”

霍橋想了想：“我什麽也沒跟他們說，他們估計以為我們鬧什麽矛盾……”

戚景玉脫了衣服，直接踏進了浴缸裏：“我告訴他們已經沒事了。”

“哦……誒誒，你別進來，這地方不夠兩個人。”

“我冷。”

“你冷你去沖沖澡！”

“不想……”戚景玉拉開他的坐到了中間，“我想跟你一起泡。”

說是泡澡，結果泡著泡著就開始不規矩了。霍橋也由著他，這兩天再加剛才，他的心理因為驚恐脆弱至極，他迫不及待想要擁住戚景玉，想確認這個人還在。

一個澡就這麽洗了好久，兩人後來繞到了床上，又折騰了一通後才相擁而眠。

幾天後，霍橋約了孟嘉年。

兩人在一家咖啡店碰了面，孟嘉年好像早料定他會來找他，一點也不意外。

“你知道了？”孟嘉年道。

霍橋點點頭：“戚明銳拿了很多資料出來。”

孟嘉年顯然也知道內部消息被盜一事：“這件事是我們的疏忽。”

霍橋：“所以，那些資料都是真的？”

“是。”

霍橋喝了口咖啡，低聲道：“我以前總覺得戚景玉是天之驕子，卻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家庭和童年是怎麽樣的。”

“每個人都會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霍橋，我很高興你依然陪在他的身邊。”孟嘉年嘆息道，“那個孩子從小缺失的東西太多，能陪伴他的人太少。”

“那我之後需要怎麽做嗎。”

孟嘉年笑著搖頭：“他沒有病，扭曲的心理問題也已經在這麽多年的治療下解決了，他是個正常人。”

霍橋沈默片刻：“那我想知道他以前的事，你能告訴我嗎，我想更了解他。”

問戚景玉無疑是讓他重新回憶不好的事，可霍橋又是真的想完完全全知道他的一切，而知道他一切的，是孟嘉年。

孟嘉年看著霍橋，緩緩道：“他很喜歡你，我聽他媽媽說，他從小到大都記掛著你……”

霍橋和孟嘉年在咖啡廳待了很久，霍橋聽著他說當年戚景玉和他打架後的事，也說了他舉家搬遷後戚景玉的反應，還有戚景玉後來很多年在紙上寫滿他的名字，近乎執念得記著他……

一件一件，都是他不在的日子裏，戚景玉在角落裏的生活。

**

從咖啡廳出來後，霍橋直接去了戚氏公司，他和戚景玉之前約好的，晚點一起吃飯。但霍橋來的有些早了，於是到了之後他在大堂的會客區坐了下來。

霍橋等了一會後，電梯那邊下來了一波人。

他隨意看了一眼，意外看到那群人裏有戚明銳。此時他“乖順”地跟在一名老者邊上，跟平時張牙舞爪的樣子很不一樣。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視線，他竟然看了過來，視線同他對上了。

戚明銳看到霍橋很驚訝，霍橋出現在只能是等戚景玉，可他竟然……沒跟戚景玉鬧崩？

“明銳，發什麽呆。”戚老爺子回了頭。

戚明銳：“沒什麽，外公。”

戚宗堂眉頭微微一皺，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看到霍橋第一眼戚宗堂楞了一下，因為他認識這個男孩，他的照片他都看過。

他那孫子正喜歡著的人。

霍橋離得遠，聽不見戚明銳跟老者說了什麽，只看到那群人突然都朝他這邊看來。

霍橋看向了那名老者，心裏隱約有了些猜測。

能讓戚明銳這麽聽話的跟著，大概……這人就是戚景玉他爺爺。

霍橋臉色有些冷了下來，因為戚景玉，他對這些人沒有任何好感，甚至看到他們還會有怒火。

“咳咳——”老者突然咳嗽了兩下，邊上有人便扶住了他。

霍橋和他遠遠相望。

最後，老者什麽也沒說，示意邊上的人扶他出去了。

戚明銳還在回頭看，霍橋對他笑了下，緩緩豎起了一根食指。

戚明銳：“……”

戚景玉十多分鐘後就下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一邊同他們交待著什麽一邊走了過來。

等走到霍橋面前的時候，戚景玉就停止了交流，只對霍橋道：“等很久了？”

“還好。”霍橋看了他後面那兩人一眼，問道，“你這邊是結束了？”

“嗯，你餓了沒。”

“餓了啊，吃什麽。”

“剛發現了一家中餐特別好吃。”戚景玉領著霍橋往外走，“我帶你去。”

霍橋：“你還關註餐廳？”

“你不是喜歡吃中餐嗎，多留意了下。”

“噢。”

……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便走遠了，原本跟著戚景玉下來的兩名戚氏員工對視了眼。

“剛才那個人是不是……”

“噓，別亂說話。”

那人立刻壓低了聲音：“我就是聽說，聽說咱這位少爺喜歡咳……男人。”

“喜歡男人女人關我們什麽事，我們工作做好就足夠了。”

“也是啊……說起來，他年紀比我們兩個還小很多吧，做事倒是真的幹凈利落。”

“那可不嗎，沒點能力怎麽會被當成繼承人培養。”

“就是聽說他智商很高……哦對了，剛他喜歡的那男生你註意到沒。”

“幹嘛。”

“好看啊，長得跟咱少爺一樣好看。”

……

戚景玉推薦的這家餐廳做的東西是真的好吃，霍橋很快就解決了一碗飯。

“你看什麽看，還吃不吃了。”霍橋一擡眸，發現戚景玉也沒動筷，就淡淡地看著他。

戚景玉笑了一下：“看你吃飯，下飯。”

“嗤……也沒見你吃多少。”

戚景玉：“還不要加點菜？”

“不用，我差不多吃飽了。”

“好。”

霍橋坐著又喝了會飲料，“我今天，見過孟嘉年了。”

戚景玉一頓：“嗯，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聊你小時候。聊聊你沒跟我說過，但是我很想知道的事。”戚景玉看著他，“比如……”

霍橋揚了揚眉，“比如，你那時有多喜歡我。”

“我現在更喜歡你。”

霍橋一噎，操……這人也太會說了吧。

戚景玉：“你想聽這個？那我可以隨時跟你說 ‘我多喜歡你’的那些事。”

霍橋拿開了飲料，單手支著下巴道：“是嗎，可我聽說，有些人以後還是會找個女人結婚。”

戚景玉一楞：“什麽？”

霍橋佯裝生氣道：“這是事實吧？你爺爺說你現在喜歡誰不重要，你要怎麽玩鬧也不重要，只要未來娶個老婆就行，你還答應了。”

“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的是吧，當然還是戚明銳說的啊，嘖……我本來以為是他瞎說，看你現在這個反應還是真的了。”霍橋嫌棄道，“你爺爺還是人嗎，那個女孩子是倒了幾輩子黴被他挑中啊。”

戚景玉無奈搖頭：“我不會那麽做的。”

“可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我會結婚，可是我有說我結婚對象是女人嗎。”戚景玉道，“要是結婚，那個人也只會是你。”

霍橋一開始就知道戚景玉肯定不會真的那麽做，他口頭上答應著，估計也就是需要安他爺爺的心。所以霍橋也就是現在故意說出來懟懟他，但沒想到，戚景玉會說出這句話。

結婚？跟他？他們倆怎麽可能能結婚。

戚景玉似乎能看出他在想什麽：“我們可以去國外登記。”

霍橋一楞，下意識道：“那又得不到我們國家的承認……”

“霍橋，我們不需要任何人承認。”戚景玉伸手拉住了他的，“那個儀式只是給我們自己，所以，我們只需要我們自己的承認。”

作者有話要說：差不多下周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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