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副主任不了解蘇喬, 長纓倒是了解。

青年一貫這般，只是在外人看來未免太過疏離冷淡。

“蘇老師找我有什麽事？總不是要我請你吃飯吧。”

蘇喬著看有意緩和氣氛的人，搖了搖頭, “我之前可能措辭不謹慎，來向錢副主任道歉。”

這話驚動了兩個人。

錢有財和長纓都楞了下, 有些沒怎麽反應過來。

作為被道歉一方的錢有財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覺得自己剛才那一通埋怨被人聽了去，正尷尬呢, 沒想到這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沒多大的事，就我們也是沒辦法嘛，市裏頭窮哈哈的沒有錢，只能走這麽條路, 蘇……蘇喬你是搞研究的對這種事情很慎重，我明白明白。”

他家錢一水就是個中學老師, 不也會經常有這種苦惱嘛。

錢有財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蘇喬你還沒吃飯吧？要不去我家吃, 我讓你嫂子做點拿手好菜，嘗嘗咱們平川特色。”

看著哥倆好的人，長纓覺得自己都不用做什麽。

蘇喬這人一貫的口直心快, 不會太遮掩自己的心思, 這些年來都這樣。

不過他也知錯就改，不是那種犟脾氣。

雖然肢體動作還不太適應錢有財的熱絡, 不過人倒是被錢有財勾肩搭背的帶走了。

長纓坐下按揉太陽穴，她相信蘇喬的業務能力, 解決原材料問題應該不在話下。

這樁事情她只需要跟進就是了, 現在要忙的，倒是郁南縣那邊。

林生擬定的營銷方案長纓還是很認可的, 那邊一旦開始投入，她這裏就得把貨給供應上。

她明天還得再去一趟郁南縣，看周慧芳那邊折騰的怎麽樣了，這要運送到香港去的蔗糖還得再改一下名字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長纓便去了郁南縣那邊。

周慧芳對頂頭上司的到來倒也沒多奇怪，她介紹著這邊的情況，“……我最近把郁南這邊逛了一圈，發現他們這邊倒是適合種甘蔗，我想要不直接在這邊多弄幾個農場好了。”

弄幾個大型的甘蔗園，因地制宜的發展符合長纓一貫提倡的發展思路。

“鄒光明怎麽說？”

“光明同志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他還在跟縣裏的老百姓做工作。”

有些事情雖然是為大家好，可大家不一定都領情。

“他動員能力倒也不錯，不過男同志有時候處理事情沒那麽細心，要是有哪裏解決不了的問題，到時候你幫襯點。”

“應該的，回頭我問問他。”周慧芳爽快應下，“主任你那邊談得怎麽樣？”

“談妥了，等過兩天那邊來電話，送貨過去就行了。”

周慧芳聽到這話多少松了口氣，“那就好，那我這兩天盯著點，別回頭再出了什麽亂子。”

她最怕的就是這邊出事交不了貨，自己這段時間豈不是白忙活了嗎？

“辛苦你了，等這邊進入正軌，你也能休息一段時間，這兩年咱們都先辛苦些。”

“應該的。”周慧芳倒是沒有錢有財那麽能說話，但人在做天在看，作為領導的長纓比他們還忙，這點忙碌也就沒那麽難以接受。

人與人之間最差的就是比較。

一旦一分一毫計較起來，原本和藹可親的人都會變得面目可憎。

即便是成年人偶爾也會有得失心。

不管怎麽說，在這件事上長纓工作做得到位，就讓他們這些手下人心理平衡許多。

再者，忙碌起來也顧不上思考那些有的沒的，賺錢不香嗎？

周慧芳目前整合的是一個小型制糖作坊，長纓檢查了衛生確定沒什麽問題後這才離開，到了郁南縣革委會大院時遇到了推著自行車回來的鄒光明。

車胎幹癟，瞧著鄒光明滿頭大汗長纓打趣道：“這車子在跟你抗議？”

“嗨，我說騎著騎著越來越沈，不太對勁還摔了個跟頭，後來才發現是車胎被紮破了，也不知道哪家小孩在胡鬧。”

好在距離大院不怎麽遠，他推著自行車過來也就用了十多分鐘。

“回頭修修。”

哪還回頭啊，鄒光明直接拿來銼刀，剪了一塊輪胎，在那裏修自行車。

“你還會這個？”

長纓動手能力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沒那麽強就是了，要她做飯都能要人命，修自行車大概也能比著葫蘆畫瓢，但自行車能不能修好就是另一說了。

“嗨。”鄒光明擡頭看了眼，“湊合著修唄。”他拿著銼刀繼續打磨那一塊輪胎，瞧著磨掉了一層皮這才不緊不慢吹了口氣，塗上膠水粘在那洞上面。

至於外胎的洞，處理起來就簡單多了，隨便找了個邊邊角角在裏面貼上。

修補好的輪胎打氣後在水裏頭繼續接受檢驗，確定沒再有漏氣的地方，鄒光明這才把內胎塞進去，問起了正事，“您是來看那個糖廠的？”

“算是吧，聽周副主任說你這邊遇到了點小麻煩。”

麻煩是有的，做工作時哪能沒麻煩呢。

不過能克服。

“我就是覺得我們不能光靠這個糖廠維持生計，傅主任您覺得我們也搞個淡水飼養基地怎麽樣？”

他有研究市裏頭的海水養殖項目，覺得真不賴。

不過郁南縣這邊不靠海，海水養殖沒戲，但可以淡水飼養啊。

不是說淡水飼養成功率高嘛。

“成啊，不過市裏沒錢，你們自己搞。”

“這倒沒問題，回頭我組織群眾來搞就行了，您只要同意就好。”

其實郁南縣這邊也不只是指望這麽個糖廠，之前那位首都來的研究員有說過，他們這裏可以種植一些菌菇類東西，還可以種茶。

不過這類種植需要特定的時間，再加上這些針對的是下面鄉村裏的群眾，縣裏頭也需要一些發展路子嘛。

鄒光明覺得多一條路子多一個機會，總有些貪心的什麽都想抓住。

實際上長纓比他還要貪心，畢竟她面對的不是一個郁南縣，是十個縣城。

每個縣城都有不同的情況，想要處理好難著呢。

……

長纓二十三周歲生日這天，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就接到了傅爺爺的電話。

老人家記掛著自己這個孫女，“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辦公室，今天還要去下面視察工作嗎？”

“沒有，今天約好了要去看看機械廠那邊瞧瞧。”

機械廠那邊有兩個大工程，一個是省地質局合作的的稀土提煉設備的設計制造，另一個則是蘇喬幫忙的衛生巾生產線的設計制造。

這兩個大工程是目前的工作重點，把這倆搞好了，平川市明年的財政數據能非常的漂亮。盡管沒有計算機幫助做模擬，但長纓已經大差不差的估算了一番。

“行，那也要註意身體，纓纓，過年的時候你能回來一趟嗎？”

老人家的要求讓長纓臉上笑意微微凝滯，好一會兒這才開口，“爺爺，我今年可能回不去。”

她來到平川工作的第一年，春節肯定要去探訪當地群眾，這是慣例。

實際上萬家團圓飯時，領導幹部並不見得能團圓，尤其對她這種在異地工作的人來說。

傅爺爺聽到這回答倒也不奇怪，他老了沒之前那麽倔強心也軟了許多。

這些年看著老戰友們走的走去的去，總覺得自己也沒多少天了，要說實在放不下的大概就是孫子孫女這倆孩子了。

長城前些天打電話說成了家，往後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相互扶持著，他也就沒那麽多擔心。

唯獨放不下的就是長纓，這孩子本就是被他們照看了許多年，又因為他的一些私心去外面工作，一個人在外面漂泊著。

女孩子家，不容易的。

“那成，你要照顧好自己哈，回頭我讓你奶奶準備些東西給你送過去，別委屈自己。”

長纓笑著答應，“我知道，爺爺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這一方百姓的。”

和傅爺爺又是說了幾句，長纓這邊剛掛斷電話，就又是有電話進來。

竟然是薛紅梅。

這倒是太陽打西邊，對薛紅梅來說，她的生日是母難日，所以做媽的雖然不得不記住大女兒的生日，但從來沒給她慶祝過。

能給她打這通電話，還真是稀奇。

只不過這電話肯定不是祝她生日快樂的就是了，長纓很是人間清醒，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

果然，自報家門後薛紅梅就開始了，“傅長纓你能耐了是吧？你哥結婚這麽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家裏說一聲，你們兄妹倆想氣死我是吧？”

傅長城結婚這事就前兩天的事，當時郭春燕打電話過來說組織已經批準了兩人的結婚申請。

長纓打趣喊嫂子，聽到那邊蚊子哼哼一句，她替這兩人高興。

只不過對郭傅兩家來說，這婚事就格外的刺眼。

誰看得上他們家啊。

郭家那邊想著，他們家春燕沒靠外人，憑自己本事就進了國`務`院辦公廳工作，想要找一個更好點的對象還不簡單？憑什麽要便宜傅家那小子。

傅家這邊也不滿意，傅長城在部隊裏就是重點培養的戰士，後來因傷退伍後去讀大學進中`央軍`委，前途不可限量，再往上找一個對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郭家那丫頭的出身他們可瞧不上。

兩家都不滿意，並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好消息。

薛紅梅在家發了一陣子瘋，還不算完。

這股子邪火又撒到了長纓身上，她覺得這是長纓對自己的報覆——

明明知道她不滿意郭春燕卻還幫忙瞞著，就是為了氣自己。

哪有這樣當閨女的，自己上輩子欠了她什麽，竟然這麽作孽要被她這般折磨。

薛紅梅越想越生氣，要不是自己教養好，她早就大罵出口了。

電話那邊沒什麽反應，這讓薛紅梅覺得不對勁，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傅長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坦白來說並沒有，哪怕是把話筒放在一旁都能聽到這歇斯底裏的叫聲，長纓不得不嘆服。

“他倆看不對眼我還能遙控指揮送他們進洞房？你不敢找我哥撒潑就找我撒氣，覺得我是好欺負能當你的出氣筒是吧？”

長纓還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了薛紅梅這個錯覺。

“薛紅梅同志，這是平川市革委會主任辦公室的電話，不是私人話機，下次請不要在工作時間騷擾我工作，否則我只能說向你的上級反映情況。”

電話掛斷，薛紅梅傻了眼——

這是要舉報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長纓：再逼逼我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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