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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假春天 如一群斑斕的蝴蝶破谷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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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纏綿的吻, 終於在饜足中結束,稍稍分開些距離,呼吸熱得像黏在一起, 視線一碰,饜足不像饜足, 像騰升出的一股更欲求不滿的貪心。

鐘彌抿了抿唇,嗓子明明每分每秒都在被唾液浸潤, 此刻還是發幹, 她試圖找正常的聲音,一張口,氣都是發軟的:“我擔心那個藥會影響你……”

“有沒有影響。”

他抓她柔軟的手掌,向下去求證。

不止是手指,頭皮發麻的一瞬, 鐘彌在他身下也蜷縮起來, 聲音團在他胸口處,羞恥又著急地弱聲道:“我不是說這個影響。”

她把自己的手拿回來,兇器一樣無處安放, 最後輕輕搭他肩, 她還在擔心誤食的胃藥會造成影響, 試圖跟沈弗崢進行正常對話,“你有, 有沒有什麽反應, 或者感覺不舒服嗎?”

她大概不知道,每一次, 她躺著說話的時候, 脖頸線條都會繃緊, 又會隨呼吸微微陷動。

眼眸冰透, 有種汝瓷開片一樣的凜然美感,越是僵稠繃緊,越叫人想以煆燒令其舒展,為她鍍緋紅的釉。

沈弗崢低頭,吻她耳根的皮膚。

“剛剛不是感覺到了嗎?”

溫熱觸感向下,細密地吻去,他的聲音也在她的聽覺裏愈低愈遠,“很不舒服。”

貼身的香灰色線衫毫無防禦力,三粒珍珠色扁紐扣連與手指的一場纏鬥都討不來,被大手隨意一推,便堆擠到一處。

如同被剝開綠色花萼,因人的心急,忽的暴露了含苞待放的嬌嫩部分。

強勢呼吸似濕雨暖風,偽造一個春天。

小花在風裏迷蒙顫抖,被照拂吻觸的地方,哪哪都濕,越是曲徑通幽的小徑,越在回饋最淋漓盡致的反應。

最後本能的,即使再不合時宜,也要為這個大開大合的假春天開放自己。

起初幹澀的枯井,最後灌滿春雨。

她韌帶好,平時訓練,從背後腿被分得再開也輕松,只是脫離訓練動作,要做一只被反覆推進抽出的風箱,高頻的工作強度,超越了這只小風箱所能承受的極限。

烈焰燒了多久,等他終於熄火。

她的身體隱處仍顫顫萌動,如藏一個瑟縮驚蟄。

薄薄的眼皮外,有光晃動,可鐘彌並不想睜眼,後頸黏住一些發絲的熱汗,在漸漸降溫,她也正處於這樣緩緩退燒的狀態。

累,但也享受這個時刻。

尤其是沈弗崢抱著她,用手指一點點拂順她散開的發,動作輕柔,好似精心修覆一幅昂貴的畫。

這樣的平靜沒持續多久。

他忽然出聲說餓了。

輕輕的兩個字,又配上親吻鐘彌額頭的動作,好似她是什麽大功臣,叫他終於食欲大振。

鐘彌暗暗咬牙,不打算理這恩將仇報的黑心資本家。

偏遇上得寸進尺,他連自己吃個夜宵都霸道要人作陪。

秀色可餐不該是鐘彌穿著他的寬大襯衫,身外裹著薄毯,收攏一雙細長白腿靠坐在餐廳椅子上,眼含濃濃怨色,看著沈弗崢吃面條的樣子。

但他扶一碗清湯面,邊看鐘彌邊進食的斯文樣子,好像她真是什麽最佳小菜,異常開胃。

能叫湯見底。

鐘彌心想,這人是懂什麽叫吃幹抹凈的。

事後算賬無意義,但鐘彌還是要在良心層面試圖譴責資本家:“你一點都不擔心會把病傳染給我嗎?”

他漱口回來,帶回一壺泡好的清茶,徐徐斟倒,徐徐出聲。

“如果造成這樣的結果,我會譴責自己。”

這話聽起來特別耳熟,絕對的耳熟,那種大集團出事故,但凡被通報批評,千篇一律都是這樣的抱歉語調,官方到沒有一點愧意。

鐘彌目瞪口呆:“你譴責自己,對我來說有什麽用?”

他答得幹脆:“沒有,一點用處沒有。”

“彌彌,人的需求是有層次的,生理需求完全是動物性的,擔心你生病的前提是,我在做人。”

第一次聽人把“不做人”說得這麽文雅書面化。

鐘彌咬住唇,仿佛身體裏正在攢氣,但張不開口,話說不出一句。

沈弗崢繼續說,“所以不要問別人要愧疚,這種東西,是真是假,都沒有用。”

鐘彌感覺自己在無形被教育,還不太開悟的樣子:“那我應該問你要什麽?”

沈弗崢提示她:“要你想要的。”

一時想不出什麽需求,鐘彌視線在這個燈火通明的房子裏打轉,忽然——

“我想要進你負二樓的那個玻璃房子。”

沈弗崢有點意外:“你感興趣?”

鐘彌如實說:“我對你感興趣,我對侵犯你的私人領地感興趣。”

沈弗崢挑了挑眉,那樣子既有興味,又頗縱容,似乎很喜歡她這個回答。

她剛剛是從樓上被沈弗崢直接抱下來的,只穿了內衣,裹了襯衫,慧姨端來面碗,怕她會冷,才找來一張藍白花紋的小毯子給她披。

此刻她的手由沈弗崢牽著,腳上沒有拖鞋,也不願意穿,仿佛在領會他剛剛所說的動物性,以自身的皮膚體溫,去感受他不為人知的領地。

蜿蜒的黑色大理石臺階,朝下伸去,觸底冰涼,鐘彌的腳纖細白皙,腳趾微微縮起,格格不入地一步步踩下去。

明明這棟別墅恒溫,不知是不是地勢低的緣故,她總覺得負二樓空到有回音的空間裏,有一種幽僻生寒的感覺,可能只是心理層面上的幻覺。

“你喜歡這裏嗎?”

沈弗崢的回答沒有一秒思考:“不喜歡。”

他牽著她走到入口的玻璃門前,告訴鐘彌數字密碼,又以她的食指錄入新的指紋密碼。

他站在鐘彌身後,叫她自己解密進入。

鐘彌按下數字,又將手指按上去。

精密的門鎖忽閃紅燈,發出尖銳的嘀聲警報,她嚇了一跳,披肩都掉下半截,倉惶回頭望著沈弗崢:“錯了?”

沈弗崢垂眼看她,抓起她的手往感應區重新按,鐘彌的註意力落在因感溫而一層層擴開的暗紅紋路上,註意力集中到,仿佛加載即將完成。

而耳邊,是沈弗崢俯低一些,輕輕擦著她軟白耳廓的聲音。

“沒有錯。你要堅信自己沒有錯,因為有時候,錯誤只是虛晃一槍的考驗,你覺得錯了就是錯了,你覺得沒錯就是沒錯。”

話落一瞬,覆雜而機械的解鎖聲音也停止了。

門,無聲地彈開一隙。

歡迎堅信自己的第二個造訪者進入。

沈弗崢替她將滑落的毯子提回肩上,鐘彌伸入一只腳,腳心落在釉面一樣溫涼的私人領地。

她之前在負一樓的欄桿邊,以俯視角度匆匆欣賞過,近距離參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鬥彩,青花,甜白,眼花繚亂的瓶樽瓷器,隔著透明玻璃,錯落擺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拿取方便,這些玻璃都沒有頂。

“這些玻璃是那種特殊定制,起保護作用的嗎?”鐘彌忽然問。

沈弗崢回答:“很脆,一敲就會全部碎掉。”

鐘彌回身奇怪地看他:“你敲過?”

他稍稍沈吟:“還沒有。”

“這些瓷器買來是用於收藏保值的嗎?”

“可能有這個原因。”

鐘彌看到一張豇豆紅的軟皮躺椅,放置中央空地處,造型覆古,冷調空間裏,碩大一抹紅,即使飽和度極低,也足夠亮眼。

腳心輕踩幾下,走過去,鐘彌往上一躺,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眼皮外,沈弗崢的聲音仿佛被空寂的環境浸得清冷:“在感覺什麽?”

鐘彌睜開眼,環顧四周後,緩緩說著:“椅子很軟很舒服,環境也很好很安靜,但我感覺,人躺在這裏,是睡不著的。”

他走過來,單膝蹲在鐘彌身側,像是不想再俯視看她,於是換做這種親近的、平視的姿態:“怎麽得出的?”

“就是感覺。”

鐘彌想了想說,“這裏很像一個無菌環境,但無菌環境會限制人,就像有些展覽,不許攜帶食物飲料,不許說話交談,禁止氣味,禁止聲音,禁止一切,這種安靜是不會讓人放松的,人只是屏住一口氣,在這種安靜裏忍。”

她的話,未經思考,也沒有特意概括,想到什麽就去說什麽,說完才發現自己講得過分嚴肅。

鐘彌兩臂搭扶手,俯下身,湊近沈弗崢在冷光源下平靜俊朗的面孔,輕輕吻他嘴角,稍觸即離,小聲如情人低語。

“沒有你說的那種動物性的快樂。”

什麽是動物性的快樂?

冷了就去靠近火,渴了就喝水,累了就躺下睡覺,這些都屬於人之本能,但有時候越是作為人越是不能順應這些本能。

要克制,要帶著鐐銬舞蹈,帶著面具社交。

不做我,才算聰明人入門。

沈弗崢起身拉她起來:“很晚了,去睡覺。”

次日早上,鐘彌不肯起來,也纏身邊的人,拿被子裹,拿腿勾。

一夜恢覆,沈先生的精神狀態很好,想著多一次少一次也沒區別,幹脆不委屈自己,再多一次。

鐘彌更累,抱著他酣睡,不讓他下床。

沈弗崢跟她商量:“拿一下/體溫計,馬上回來。”

鐘彌睡得迷迷糊糊不記事,也不知道他去了又歸,花了多長時間。

確定鐘彌沒有發燒,沈弗崢又摸了摸她潔白的額頭,想著可能是早起運動,又裹著被子睡得太暖,體溫偏高,有點像發熱。

男人的手掌寬大,手指又修長,掐在鐘彌纖細的脖頸上,幾乎要環過來,他的拇指落在鐘彌脆弱的喉骨上,輕輕揉,低聲問著:“嗓子有沒有不舒服。”

鐘彌只覺得他吵,被摸得脊背發麻不舒服,哼聲要躲,推著一床的方枕長枕想把自己藏起來。

沈弗崢不放過她,手臂一伸就把人撈回來。

“說句話我聽聽,彌彌,我看你嗓子發炎沒有。”

人一旦開始做人,就會有禮貌和愧疚。

沈弗崢自查自己一覺起來,好似餘病盡愈,昨晚跟鐘彌在電話裏還微啞的聲線也仿佛恢覆如常。

鐘彌被他折騰得不像樣子,這會兒想睡不能睡,被動的起床氣更是原地翻倍,她終於睜開眼睛。

也配合沈老板的需求。

“王八蛋!可以了嗎!”

沈老板失笑,連薄綢睡衣下胸腔都跟著欣悅共振,也確定了,會不會發炎有待商榷,已經發火板上釘釘。

他現在哄人本事嫻熟,也清楚了,鐘彌真就是一只傲嬌小貓,在外高冷,平等地跟所有人若即若離,只有喜歡你,你哄好了,她才肯收起小爪子撒嬌。

“好了,讓你睡覺,今天下午幾點的課?”

鐘彌閉著眼喃喃,像是怕了,話說得好可憐:“三點,你別再弄我了。”

“好,不弄了,睡吧。”

沈老板溫熱手掌搭在她脖頸根,手指落在她後背,輕輕點拍著。

人就快要哄睡著,偏偏這時候鐘彌手機響起來,顯示的還是無備註的號碼。

見枕被間那張小臉煩躁蹙起眉,沈弗崢手上動作沒停,稍稍將頻率加快,拍著她,另一只手去拿她的手機,溫聲說:“我幫你接。”

鐘彌這才安心睡過去。

電話裏就算天塌了,也有沈老板頂著。

一覺睡到十二點後,鐘彌滿意起床,窗簾一拉,陽光滿室,她坐在床上伸懶腰,想起電話的事問沈弗崢。

“裁縫店,說你送去的舞蹈服改好了,送到家,按門鈴沒人。”

“哦。”鐘彌想起來了,是她為畢業匯報演出準備的舞蹈服,手臂和腰上的飄帶長度不合適,轉起來不夠靈動飄逸,送去裁縫店調整了。

“那我的衣服呢?”

“我讓老林幫你拿過來了,”沈弗崢從床尾沙發上提起一個袋子遞給她,“是不是今天要穿的?”

鐘彌笑著搖頭:“教小朋友哪需要穿這麽漂亮啊,是我畢業匯報演出穿的。”

她將衣服從袋子裏取出,鋪在床上,柔軟的紗層層錯開,淡青和淺粉相疊,旋轉起來,似一樹枝丫纖細被風吹動的櫻花。

學跳舞這麽多年,她個人表演服裝幾乎都是寶緞坊的老板給她做的,那老板了解她,曉得她身上的靈氣和柔軟最配這種仙氣飄飄的軟紗和緞帶。

鐘彌眼睛一亮,忽然問。

“你要不要當第一個觀眾?”

五月份,京舞畢業匯演那天,沈弗崢在校領導訝異又歡迎的目光中,以突如其來的讚助人身份,坐在禮堂前排。

那天舞臺上燈光,音樂,布景,甚至鐘彌的妝容都無錯可挑。

他在燈光匯攏在她身上時,隨臺下的觀眾一齊鼓掌,也聽到身邊的幾個校領導跟人介紹,臺上是這一屆的優秀畢業生。

這個叫鐘彌的小姑娘進校就被系裏的老師誇有天分有靈氣,她跟另一個同學跳的某支舞至今都是京舞的教學模板,這次畢業匯演節目,肉眼可見的用心,跳得多好多好。

身旁的話很多。

沈弗崢一身矜貴正裝,坐在燈光昏暗的臺下,輕疊長腿,微微走神,想到的是這天午時的陽光,和陽光裏的鐘彌,比她在舞臺上精心修飾的樣子還要美。

美得純粹驚心。

她跑去旁邊的衣帽間換好衣服,甚至臉都沒有洗,素到不能再素,一頭及腰青絲沒有梳、沒有盤,沒有任何贅飾,隨那些軟綢飄帶一齊靜落在身上。

腳心踩在混亂一片的大床上,沒有音樂,沒有布景。

觀眾也只有床邊的沈弗崢。

她稍稍閉眼,再睜開時,四肢便靈動地舒展開,自然而然地翩翩起舞,或快或慢,或愁或笑,身韻神態裏都浸滿勾人的情緒。

最後腳尖踮起,輕盈一旋。

那一瞬間,她的長發發稍和手臂腰間垂下的飄帶,倏然飛旋,如一群斑斕的蝴蝶破谷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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