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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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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

南淮意跪在地上抱著她, “別哭。”

“不要哭,逐溪,也不要道歉。”

他說:“不是你的錯。”

過了很久很久, 許逐溪沒有再繼續哭了。

她只是趴在輕輕地趴在他的肩頭,手臂虛虛地環繞著他的脖頸,目光落在地毯上, 腦海裏堵塞著許多念頭,又似乎只是空空的一片, 什麽都沒有。

許逐溪覺得疲憊,在這樣的哭泣過後。

她用下巴短暫地摩擦了一下自己咬出來的那個牙印,一觸即分。

為什麽要咬他呢?為什麽要對南淮意生氣呢?

她問自己, 是因為知道南淮意一定會包容嗎?

許逐溪有點難過。

南淮意動了動小腿,連帶著身子都稍稍地變動了一下位置。

許逐溪緊張地抓住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兒?”她問。

像只可憐的紅著眼睛的兔子。

南淮意輕哂,兔子的眼睛本來就是紅色的,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不去哪兒。”他從地上抽了張紙巾,沾去她眼角的淚水。

他說:“我哪兒不去。”

“可是你還要我留在你身邊嗎?”

他把問題又換了個問法, “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是。

或者不是。

這兩個不同的簡單的答案背後, 都似乎牽連著很長的一串道路。

南淮意沒有點明。

許逐溪沒有詢問。

但兩個人貌似都是心知肚明的。

“你該怎麽辦呢, 逐溪?”他撫摸她的臉頰, “可憐的——”

許逐溪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話,“我該怎麽辦……”

一跪一坐。

一問一答。

言辭的卑微擋不住內裏的強勢。

“逐溪——”

他把她逼進沙發的角落,“怎麽不願意回答我呢?”

“你到底選擇哪個答案呢?”

急迫的動作洩露出了主人難以掩飾的渴望。

“嗯?怎麽不說話?”

許逐溪看著他,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態,胳膊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無助地搖頭, 帶了哭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憐巴巴的。

南淮意心軟了,嘆了口氣, 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那就先不要想了,我們先不要想了……今天先休息吧,好嗎?今天剛高考完,我知道你本來就很累了,下午又逛了很久……”

他的意圖不經意地從自己的言語中暴露了出來。

一個想趁著獵物疲勞一天頭腦不清楚,趁機設下陷阱來提高自己的捕獵成功可能性的狡猾的獵手;用個不大好聽的詞,這算是趁虛而入。

淩晨五點的時候,南淮意從睡夢中驚醒,開了臺燈,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起身,下床,穿鞋,推門,往右側走了幾步,放輕了自己的動作,盡可能地避免發出聲音。

他走進她的屋子。

少有的,許逐溪睡前沒有關掉床頭燈。

柔和的白光投射下一個圓圓的光圈的影子。

南淮意站在床邊看她。

估計是睡前又開了衣櫃,把他送她的那條圍巾拿了出來,眼下整個的抱在自己懷裏,厚實的羊絨的圍巾,捂得脖子連著胳膊,結結實實地出了一身細細密密的汗珠。

繡著“XZX”三個字母的那一角,被她死死地捏在手裏。

南淮意本想把圍巾抽出來,考慮到可能會弄醒她,這才作罷。

有空調在,感冒應該不至於。

圍繞著許逐溪,毛絨玩具擺了一圈,都是南淮意陸陸續續買回來送她的,在床上堆了很多,放不下的平時在窗臺地上放著,今晚也被她拿在了床上來。她就躺在這個不規則的橢圓的最中間,安靜地睡著。

南淮意離開前,又看了一眼那盞臺燈。

他依稀想起來,當初許逐溪剛剛到南家的時候,每晚睡覺,總是要開著燈的。那個毛絨熊的玩偶,也是那個時候他送給她的,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玩偶。後來隨著她長大,她沒再打開臺燈。

現在她又打開了。

南淮意嘆了口氣,他對自己今天的做法,產生了短暫的懷疑。

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他關上了門。

學生放暑假了。

家長可沒有。

南淮意還照舊要去上班。

每天早上他出發的時候,許逐溪還沒起床,每天下午回來的時候,許逐溪還沒有回來。他強行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每次聽到她的腳步聲從院子門口傳進來的時候,都迅速地貼著墻壁躲著窗戶,像是幹了什麽不可見人的壞事。

就是因為這樣,他已經一連快一個周沒有跟許逐溪說話了。

這聽起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怎麽會呢?

明明在一個家裏住著,兩個人的屋子又挨著。

快一個周連一個字都沒有說,這聽起來就很不可能。

但確乎是這樣的。

周五的晚上,南淮意在客廳陪兩位老人看電視。

手臂斜斜地搭在沙發扶手上,手指屈起,輕輕地叩擊著桌面。

南興華瞥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出聲,“坐不住?”

“嗯?”南淮意挑眉,搖搖頭,“沒有。”

話是這麽說,他卻站起身,從客廳出去了。

還能聽到南興華在和施琴說著什麽,“這小子……現在……”

晚上九點半了,許逐溪還沒有回來。

南淮意先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在回來的路上了嗎?”

“還沒有,逐溪還沒結束呢。”

“現在在哪兒呢?”他問。

“在酒吧。”

南淮意直接掛了電話,轉而直接撥了許逐溪的電話。

“現在在哪兒?!”

“在……沒在什麽地方!”

許逐溪回答的很心虛,但是擋不住背景音裏實在嘈雜的很,人聲和音樂聲混雜在一起,她幾乎是大喊著來回答他的問題。

南淮意的語氣很嚴厲:“是不是喝酒了?!”

他一向對這個方面管束的很嚴。

酒不是什麽好東西,更何況,外邊的酒裏邊還很容易被別人輕易參雜什麽東西進去,沒有經驗的不懂事的孩子,很容易就著了裏面的道。況且那個地方,本來就亂的很。

南淮意的火蹭——地一下就冒起來了。

許逐溪在電話那邊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有聲音回答,“……我沒有喝啦——”

說的話都飄起來了。

語調都不對勁。

亂糟糟的聲音裏,他聽見許逐溪不知道在跟誰說,語氣得意洋洋的,“沒事,他又不知道咱們喝酒了,只要你們不告密,他都不知道咱們在哪兒……”,還有另一道聲音,南淮意聽著覺得和趙景澤的聲音有點像,正在提醒她,“……可是司機,淮意哥給你派的司機不是在外邊等著嗎?那怎麽能不知道在哪兒……”

電話忽然被掛斷了。

南淮意氣笑了。

又覺得無奈。

許逐溪現在長大了,對這些都很感興趣,遲早要邁入社會的。

但沒出一秒,他的想法就變了。

靠——

什麽長大了!

就是考了個高考,快要上大學了而已,又不是長翅膀了,還是什麽別的,怎麽就要飛了嗎?!南淮意越想越氣,等她明天醒來難受的時候,就該知道喝酒不是什麽好事情了!

想是這麽想,他又給趙景澤打了個電話。

“淮意哥。”

他直入主題,“景澤,逐溪現在喝了多少了?”

“三瓶多一點。”

南淮意深吸一口氣,“你看著她點兒,別讓她繼續喝了!”

“好,哥,我知道了!”

他在亭子裏走來走去,靠在欄桿上,摸出褲兜裏的打火機,撥弄了一下開光,忽地冒出一簇火苗。他把火苗摁滅,另一只手摸了一下突出來的那個硬質的煙盒,還是重新把打火機塞回口袋裏了。

南淮意掏出電話,重新給司機撥過去,還是振奮兩兄弟裏的小振。

林語這個時間一般已經下班了,只有他倆是全天候待機的。

“你現在進去……”

“進酒吧嗎?好的。”

“算了。”南淮意叫停,“別進去了,就在外面等著吧,把門口盯牢了,別把逐溪錯過去了,等她一旦出來了,立馬送她回家。問問另外幾個她的朋友怎麽回去,要是沒有車接,就一並送回家去。”

“好的。”

南淮意掛斷了電話。

他有關心她擔憂她教導她的權利,但他不能夠管束她要求她命令她。她從來對自己都是有分寸的,況且和楊繁星、趙景澤他們出去玩,和朋友出去玩,就是更正當的事情。

他縱然很擔心她,但也要尊重她。

南淮意這麽告訴自己。

他站在這個亭子邊等著。

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二點,耀眼的車燈才把南家大門照個通透。

南淮意走下去。

“四少。”司機小振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下來,小跑著就要過來開車門。

南淮意朝他擺擺手,自己拉開後座車門,一彎腰,扶著許逐溪把她抱了出來。他又看向小振,“辛苦了,把車停好,早點休息。”

“好,那……四少,我去停車了。”

南淮意點頭,在原地目送著車輛轉了個彎兒,繞著墻壁消失在盡頭。

許逐溪忽然像是醒了,掙紮著要從南淮意的懷裏跳出來,揮舞著手臂,嘟囔著:“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你聽到沒有?我要自己在路上走……”

真是喝醉了。

南淮意不由得有點臉黑,盡力和緩了面部神情,只好扶著她在地上站穩,見她就要往另一邊倒下,忙又伸手拉住,“慢點兒,別動——”

跟喝醉的人計較是很沒有道理的。

因為他們通常都是聽不進去的。

譬如眼下許逐溪,就對他教訓自己很不滿,氣哼哼地扭過頭去,賭氣不看他,還捂著自己的耳朵,“就要動就要動!”

南淮意只能哄著,順著她的意思,“好好好,動,怎麽動都行。”

他手臂一伸錮住她的腰,握住她右邊的胳膊,免得她走錯方向,或者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把她扶進了屋子,安置在床上躺好。

許逐溪沒有化妝的習慣,南淮意擰了塊毛巾擦了一遍就完成了。

衣服的話,不大方便換,就這麽睡一晚上也沒什麽。

許逐溪覺得不大舒服,伸手去扒拉短袖的領口,還嘟囔著要換睡衣。

南淮意把她的胳膊塞進被子裏,看著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換睡衣,換什麽睡衣?誰讓你喝這麽多酒,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換睡衣了,兩只胳膊有勁兒換睡衣嗎?知道睡衣在哪兒嗎?”

“南淮意!”她忽然大喊他的名字。

她伸出自己的兩只手,蹦跶著要往南淮意的方向觸碰什麽,但是碰不到。

南淮意只好彎下腰來,看看她要做什麽。

許逐溪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盯著他,有點委屈,“……你這周不理我……今晚都不來找我……”

兩只眼睛濕漉漉的。

南淮意伸手蓋住。

“……對不起。”他輕聲道歉。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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