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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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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以前, 又開了一次家長會。

這是最後一次家長會。

還是南淮意去的。

只要是他在,許逐溪的事情總是他親自處理的。

家長會的主要內容,就是聊志願填報的事情。

時下還是高考沒有改革之前, 填志願總在高考以前。

全憑學生家長們的預估來填報志願。

開完家長會,南淮意和許逐溪認真溝通過一次。

在更早以前,南淮意對許逐溪高考志願怎麽填、填哪些學校就有過打算的。

他當年自己填高考志願的時候沒費什麽功夫, 是早就定好的。

到了許逐溪填的時候,可就不那麽馬馬虎虎。

像是把所有勁兒都用到了她身上。

南淮意是有打算的。

許逐溪自己心裏也有底。

列了一張單子。

南淮意看了一遍。

“就這樣填嗎?”

“嗯。”

“就學法了?”

“嗯。”

南淮意把單子自己收起來了, 只說:“我相信你,那就這樣填。”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準備高考, 別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這個單子這麽交上去了,就是結束了,也不要再想這個了好嗎?”

“嗯。”許逐溪點頭,又埋進了書桌裏。

另一個是何佳涵的高考志願。

她也是早有打算的。

於情於理,南淮意也問了一遍。

同樣還是一張單子。

“以後要學什麽?”

“化學。”

南淮意隱約想起, 寧水清曾經和他提起過何佳涵的父母的, 他們是寧水清和南永衡的同事, 也在研究所, 似乎就是專攻化學方面的。

“想好就好。”

他對她說:“眼下就好好覆習,別的都不要想了。”

“嗯。”何佳涵也是點頭。

南淮意當晚給寧水清打了次電話。

罕見的舉動,這是他第一次通過撥通內線電話的方式聯系寧水清。

“佳涵的志願的事情,你知道嗎?”

寧水清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我知道的, 我之前和她就打電話溝通過。逐溪的志願, 我也知道的,我都問過她們兩個人的, 她們兩個人想學什麽,就學什麽,這是她們的自由。”

“淮意,別人不應該幹涉的,沒人有這個權利。”

聽起來,寧水清像是誤會了南淮意撥通電話的用意。

南淮意無奈又好笑,“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問你一聲。”

他掛了電話。

第一緊要的,是先面對高考。

九七年的高考,還是在七月七號八號這兩天舉行的。

正是盛夏時節,緊張的氣氛早在六月份就開始無聲地蔓延。

等進了七月,街上更是有一只蟬鳴都要讓學生家長捉了回去狠狠處理。

南淮意高考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如今回憶起來,所有的對於高考的記憶又恍若昨日。

這是獨屬於高考的影響力。

它在絕大多數人的生命力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記。

巧的是,寧水清和南永衡趕在七月六號那天回來了。

“項目剛好結束。”南永衡笑著和母親說話。

南淮意朝他瞟了一眼,見著南永衡臉不紅心不跳的,讚許地朝他看了一眼。因為某些緣故,他剛好知道他倆是專程請假出來的,不過這麽說,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南永衡一向是個很好的妻子與婆婆中間的溝通橋梁,這一點是南淮意很欣賞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倒是不用這麽麻煩。因為寧水清先天性地喜歡許逐溪要多於他,這代表著以後他和許逐溪在一起了,不會有這樣的麻煩,興許寧水清還要勸著許逐溪離開他也說不準。但這是不會成功的,因為許逐溪是喜歡他的,他們倆會一直在一起的。

南淮意的神色忽然一僵,強行把自己的思緒拴好,免得再陷入什麽難以言說的胡思亂想。眼下第一要緊的,是高考,別的都向後站,他向自己強調。

寧水清那邊正在和兩個女孩說話。

她坐在她倆的中間,輕聲叮囑,“不要緊張,考試其實也是在考察你們的心態,以你們倆的成績,是沒有問題的。千萬不要害怕,也不要緊張,我相信你們倆個一定可以的。”

“嗯!”許逐溪和何佳涵都是笑著點頭。

她倆看起來並不怎麽緊張,保持著一種松弛的態度。

這是件很好的事情,就像六年前高考的南淮意。

出乎意料的是,在這件事情上,南淮意反倒是表現出來一種與兩個當事人完全相反的緊張態度,坐在沙發上坐立難安的,連早餐都只是喝了一口粥就不再怎麽動了。

但他還擰著一股勁兒。

臨進考場前,還要叮囑她倆,“不要緊張。”

“這都沒什麽的,放松去考就好了。就是沒事兒,之後出國——”

他猛地停住了,不再往下說。

這種聽起來有點晦氣的話,怎麽能這個時候說呢。

南淮意有點懊喪。

寧水清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走上前去,最後拍拍她倆的肩膀,“加油,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們。”

第一天是寧水清、南永衡和南淮意去接送的。

第二天是施琴、寧水清、南永衡,南淮意,還有蔣雯也特地抽身來了一趟,一起接的兩個女孩從考場裏走出來。

“走,我們回去吃飯。”

寧水清朝著她倆走去,順手接過考試袋,扔給南永衡。她攬著她倆,笑著往車上走,三個人在後車座坐了一排。

沒有人問起考試的情況。

也沒有必要問起考試的情況。

都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連續考了兩天,兩個女孩雖然心態很穩定,但是從身體到心靈,都難免有一種疲倦的感覺,回家進了屋子來不及換衣服,就忍不住倒在床上趴著,有氣無力的,長抒一口氣。

飯桌上的氛圍格外輕松。

蔣雯就是專程來一趟看看兩個女孩的,離開考場就又走了。

今天的菜肴基本都是消暑和補腦的食物。

南淮意用筷子往逐溪碟子裏各夾了一些,就往後一仰,側著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她吃飯,自己是興致缺缺。

寧水清忽然開口:“你倆……”

南淮意連忙打斷:“媽!剛考完試,沒有必要問起她倆考試——”

寧水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同時把下半句話說完了,“……要和我出去逛街嗎?我們一塊買些有意思的東西,帶你們倆正好散散心,買些新衣服什麽的。”

“……沒事。”南淮意尷尬地補了這麽一句。

他意識到是自己反應有點過激了。

南淮意忍不住嘆了口氣,看向寧水清。

他覺得自己比寧水清盡職盡責多了,更有一個養孩子的家長心態。

許逐溪和何佳涵對視一眼,點點頭,“去的去的。”

施琴看著兩個女孩,又看向寧水清,滿面笑容,“好好放松放松,終於是高考結束了,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趁著這段時間,想買什麽就買什麽,高興就行。”

“媽和我們一起去吧。”

寧水清發出邀請,“正好去美容院做個保養。”

“行,我們一起去。”

施琴這個時候還是笑著的,但下一秒,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南淮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一件目前寧水清和南永衡都毫無所知的事情,笑容不易察覺地僵了片刻。

她看向坐在下首的挨著妻子不知道在說什麽的南永衡。

又想起直到被她直白地教訓一頓才勉強理解她的意思的南興華。

眼神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一些憐憫。

真是作孽啊,施琴想,這對父子兩個人。

大傻子和小傻子。

唉——兩個傻子,沒救了。

和飯桌上的別人不同,南淮意和許逐溪心裏都是藏了事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似乎都洞悉了對方的想法,倉促移開。

終於是到了這個時刻了。

南淮意很難描述自己內心現在的感受。

就像是在空中的一把大刀,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落下來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擡頭去看,在心裏默默地擔驚受怕,整日寢食難安。但真正曉得那把刀什麽時候要落下來的時候,反而變得坦然了許多。

他這段時日總是焦慮不安的。

很難說沒有這個原因的緣故。

但是南淮意不得不做。

他總歸是要告訴她的。

這是他九年前接她回來的時候,就做好的決定。

況且,她也應該知道的,她有權利知道。

其實,這個事情還有另外一種看起來是個捷徑的好辦法。

那就是南淮意一力瞞下。

反正這件事情,本來許逐溪就是不知道的。

只要他不說,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是一個無從得知也無從查證的事情。

而那樣,事情也會輕松好辦許多。

他不必擔心許逐溪知道這件事以後的反應,不必擔憂她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也不必為了兩個人的未來患得患失。他們可以這樣的快樂的安定地在一起走完自己的一生。

在心底,也總是這道聲音在不停地重覆著。

不要說——

南淮意,不要說——

只要你不說,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但南淮意又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這樣做。

就像他在那個夜晚決定的那樣,他要把選擇權歸還給許逐溪。

無論許逐溪怎麽選,未來又要怎麽做。

這許逐溪的人生,她有權利得知一切。

他全盤接受她的決定。

就今天吧。

南淮意吐了口濁氣,下定了決心。

他本來還告訴自己,再等幾天,等她再放松地玩幾天。

事實上,他只是在對自己放縱,放縱自己繼續享受和她的親近。

南淮意擔心,他再拖延著,他就不敢說了。

在一定程度上,他太過於了解自己。

所以非得今天說不可。

直到晚上十點,南淮意才聽見了院子裏有了動靜。

起身推門去看,許逐溪提了滿滿兩大袋子,很明顯都是今天剛買的。

南淮意上前從她手裏接過,從院子的門口看出去,見著寧水清和何佳涵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頭。他的目光短暫地和施琴相接,他轉頭借此移開,輕輕地踢了下門。

“逐溪。”

走進屋子的那一刻,南淮意反手合上門,喊她的名字。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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