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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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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約定的時間,抵達了沈灼頌家。

許逐溪從內到外、從頭到腳全換了一身新衣服。

剩下的衣服,南淮意都留了信息,要他們把衣服都送到了他一處房子裏去。

約著的時間,是挑了楊繁星從少年宮下課回家的時候。

在門口,正遇著了沈灼頌接楊繁星回來。

“灼頌姐。”南淮意打了個招呼。

“嗯。”沈灼頌點頭,開了門,讓南淮意和許逐溪兩個人進來。

沈灼頌打從大學畢業,就搬離了大院,一個人在外邊住。

眼下的這處住所,就是她自己的房地產公司開發的。

定位很高,建的都是自帶小花園的別墅,主打富人區定位。

能拿下這麽一大片地的招標,靠的是陳沈兩家,裏面投進來的錢也有南淮意的一份。

沈灼頌副駕駛的位子上下來個年輕男子,黏糊糊地跟在沈灼頌後邊,目光警惕地打量了一會兒南淮意。

這倒讓南淮意摸不著頭腦,不曉得是什麽意思。

楊繁星很熱情。

有種出乎意料的熱情。

她自己還背著書包,換了門口的拖鞋,就蹲在一樓進門的玄關櫃前邊,打開鞋櫃,拿出兩雙客用拖鞋,放在許逐溪和南淮意腳邊。還覺得不夠似的,預備要到旁邊去抱來個凳子。

南淮意還來不及出聲阻攔,她已經抱著凳子回來了,放在許逐溪跟前,就要扶著她坐下。

“謝謝。”許逐溪手足無措地被人拉著胳膊坐下,不知道該叫什麽比較合適,就又說了一遍,“謝謝你——”

“不客氣!”楊繁星回答的脆生生的,一動不動地盯著許逐溪換鞋。

許逐溪抽一下鞋帶,就擡眸小心看一眼她。

對這樣極為熱情的目光,她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這樣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個什麽極為新奇的事情一樣,又讓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什麽,要不然為什麽這樣盯著她看。

剛把兩只鞋脫下,踩在那雙拖鞋上,許逐溪還沒把鞋穿好,就猛地一把被拉著站起身了。

“沈灼頌!”楊繁星興奮地朝著裏面喊了一聲。

“是不是就是這個妹妹,我們倆個今天要一起玩啊?”

“嗯是。”

沈灼頌跟那年輕男子從轉彎的回廊裏走出來,不曉得說了些什麽,那年輕男子癟著嘴,慢吞吞地走出來,站在那關口就不動了。

楊繁星拍著手歡呼一聲:“哇哦!”

“你好漂亮的。”她湊在許逐溪的臉頰邊,像只很快活的小狗,瘋狂地搖著尾巴,拱著人往旁邊不得不退了一步又一步,“咱們倆個去我臥室裏玩好不好?我臥室裏有好多娃娃!”

許逐溪抿著唇點頭,伸手給楊繁星往上拉了一下她快要滑下去的書包帶子。

她好容易害羞的。

別人誇她要害羞,別人靠的近了些,也會害羞。

楊繁星很誇張地用手臂比劃了幾下,看著許逐溪一點頭,就興奮地抱著許逐溪的胳膊,噔噔噔——的踩著樓梯,跑的飛快,沒一會兒,就聽的門吱呀一聲,又撲通一聲關上了。

“楊繁星!”沈灼頌拍了下木欄桿,朝著上面喊了一聲。

“知道啦!我會很小心的!”楊繁星很大聲地回答,“我會照顧好這個妹妹的!”

“不一定是妹妹。”許逐溪在旁邊弱弱地反駁。

南淮意聽著,忍不住笑意,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不那麽擔心了,整個人顯得輕松了許多。

顯然,有楊繁星在,他相信,逐溪應該能很快減少對於一個新班級的陌生感。

楊繁星很活潑,情緒外露。

這表明她生活的很好,生活的環境給了她輕松的氛圍。

這是南淮意希望的樣子。

他希望有一天,許逐溪也能夠這麽輕松自在。

他正這麽出神地想著,感受到仍有一股灼熱的難以忽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淮意擡頭,正和那站在走廊的年輕男子對視。

這人的目光乍一看,還有種說不出的……哀怨,好似南淮意做了什麽事情,這種聯想,讓他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灼頌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目光幽深的南淮意,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舔了下唇角,警告一般,“林暮南——”

“哦。”林暮南很委屈地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沈灼頌這麽問,又強調了一遍,“七點之前回家,現在已經六點半了。”

“哦。”林暮南委屈地低著頭,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拿了掛在衣架上的外套。

南淮意自發讓開路來。

他有點詫異,這人看著比他的年紀要大一些,家裏還有門禁嗎?

他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姓林的?

京裏有哪家是姓林的嗎?還是從哪裏提拔上來的新任的官員?

跟沈灼頌來往這麽密切,陳家沈家兩家知道嗎?

實則他對沈灼頌和誰來往如何來往,是一點也不感興趣的;這是別人的隱私,凡是有分寸的人,都不會去幹涉別人的自由和探究別人的隱私。

只是這十五年來所受的教導,讓他下意識地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名字。

等他徹底回過神來,也已經是把這一圈都想完了。

習慣成自然。

人腦的下意識反應要先於自主的意識行為。

林暮南走了。

客廳裏留下沈灼頌和南淮意兩個人。

“看電視嗎?”沈灼頌撥了一下遙控器。

“不用。”南淮意微笑著回絕,所有心神都牽掛在樓上的那個人身上,仔細地分辨著樓上傳來的一點動靜。

隔音做的可真好。

南淮意微笑著,面不改色地在心裏感嘆了一句。

沈灼頌起身往旁邊走了兩步,又坐回來,“吃水果嗎?”

“謝謝。”南淮意很客氣地道謝,“沒事,灼頌姐,不用麻煩。”

人是社會性的生物,會被社會所馴化改變。

南淮意這輩子從出生起,就已然跟權勢盤根錯節地生長在了一起。

若他還是許逐溪的時候,遇到這樣的無話可說的尷尬場面,她總會想到法子,不間斷地努力去拋出話頭,力圖讓兩個人是一直處於有話可說的場面。並非全是性格使然,是她自己,不能接受面對這樣的手足無措的場面。

所以她總是喜歡一個人待著,不要有人來改變打擾她的生活。

但他如今成了南淮意,坐在這裏無話可說,並不覺得有些什麽。

沒什麽話說,就沒什麽話說;若是想到要說什麽了,就再說什麽。

兩個人安靜地坐一會兒,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想各自的事,又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呢?

南淮意有時會陷入這樣的恍惚中,他有時發現自己變了,有時又覺得沒有。

但不論怎麽樣,他還總是記得的。

要愛自己,要愛許逐溪。

跟樓下這樣略顯尷尬的氣氛截然相反,樓上臥室裏,楊繁星和許逐溪兩個人親親密密地膩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今天才剛剛認識的,仿佛是做了多久的最好的姐妹一樣。

楊繁星很在意年齡的細微大小,掐著手指算了半天的農歷陽歷生日,一拍手,“誒呀,逐溪,你還是比我小好多天,所以我還是比你大!”

“嗯好。”許逐溪點頭。

“不過你還是叫我繁星吧,我叫你逐溪。”楊繁星很親熱地摟著許逐溪的胳膊,“逐溪,你上學會來和我一個班嗎?”

還不等許逐溪回答,她就繼續很黏糊地撒嬌,晃著許逐溪的胳膊。

“你就和我一個班吧——算了沒事,我跟沈灼頌說,你到時候在哪個班,我就來哪個班找你也可以,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坐同桌。”

楊繁星是拉著許逐溪坐到她臥室的這張大床上。

兩個人並排坐著。

許逐溪起先不好意思,被楊繁星一把扯著就脫了鞋坐上來了。

她爽快地拍拍胸口,“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快你快跟我一起坐上來。”

熱情地發出自己的邀請。

“我的床墊可舒服了,超級軟。你快試一下,你試一下你就知道了。”

盛情難卻,許逐溪只好跟她一起躺著,臉還是紅撲撲的,又興奮又不好意思。

起先,兩個人躺在最中間。

楊繁星摟抱著許逐溪的胳膊,黏糊糊地貼著,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氣,要和許逐溪貼的更近些。然後力道就將許逐溪拱得往旁邊移了一下,她就繼續往上貼,兩個人就這麽你來我往的,掉到了床邊。

“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楊繁星捧著許逐溪的臉,湊近看她。

“你怎麽這麽漂亮又這麽可愛?!”

“你也特別可愛。”許逐溪誇得很真心實意。

楊繁星忽然不動了,猛地把許逐溪的肩膀摁住,頭湊到前面來,使勁地繞著她身上聞了一會兒,“哇!逐溪,你身上好香啊!”

她很陶醉,力氣也很大,抱著許逐溪,跟抱著自己床頭櫃上的娃娃似的。

“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她警惕地說:“我們拉勾,你答應我,在班裏和我做最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好。”許逐溪甜甜地笑著,很乖地點頭,認真承諾,“我和你做最好的朋友。”

楊繁星這下笑得更加燦爛,說:“你們都長得好漂亮!你和沈灼頌,還有你哥哥,你們都太好看了,我真的太喜歡有許多好看的好朋友了。”

許逐溪是很少跟同齡人挨得這麽近的。

她是班裏的好學生,很受老師的喜歡。

按道理,這樣的孩子,就算是交不到朋友,在班裏說起來,也應該是人人羨慕敬佩的好學生。

可是許逐溪不一樣。

老師們總是借著她來批評班裏的其他同學。

許逐溪表現得越好,班裏的其他同學就被罵的越狠。

在這個家長還相信著“嚴師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普遍認為老師對於學生的責罵體罰乃至一切懲罰,都是老師對於學生負責的表現。

許逐溪是個“沒有爸媽”要的孩子。

小孩子們都懵懵懂懂地曉得一些,沒有爸媽要,就是沒有人給她撐腰。

所以當他們趴在講臺上因為寫錯題目挨打的時候,目光都惡狠狠地盯著許逐溪。

她是被冷暴力和孤立的“隱形人”。

所以和楊繁星挨得這麽近,她一面很高興,一面又不知道該怎麽樣做。

她只能伸出手去,小心地環著楊繁星,免得她跌倒。

“楊繁星。”

沈灼頌不知道什麽時候上樓來,靠在門邊,雙手環抱在胸前,笑著:“你就知道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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