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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苦主徐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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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苦主徐狀元

陽光和煦,妙心哼唱著童謠抱著小南兒坐在庭院,她鮮少有這樣不忙的時候,多是用來陪伴兒子了。

林旭宏也坐在一旁玩算盤,徐湛本是要將他們兄弟送回老宅的,可林旭宏擔心母親看到他的傷勢,必會小題大做一通哭鬧,索性留在學堂裏養傷了。

“是你自己不回去的,別說咱們不放你走。”林雨打趣他道。

林旭宏翻他一記白眼:“這兒也是我林家的祖業,少爺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披著徐湛略顯寬大的衣裳,看著南兒粉撲撲的小臉走了神。

“昨天要是沒有你在,南兒恐怕就沒命了。”妙心仔細看了看林旭宏手上厚厚的紗布,卻見手腕上方有一道更加明顯的長長的一道疤痕,蹙眉問道:“這裏又是怎麽弄的?”

林旭宏扯扯袖子蓋住那道傷,平靜的說:“小時候弟弟哭鬧,惹得我爹惱火,提了把裁紙刀砍過去,我擋了一下,就被砍傷了。”

妙心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想起昨夜他義無反顧撲上去護住南兒的身影,恍然大悟。

林旭宏卻無所謂的一攤手:“都過去了,反正我走哪都是討人嫌,無牽無掛的多好啊。”

“亂說!”妙心嗔怪他道:“你先生嘴上不說而已,心裏是十分喜歡你的。”

“他不找茬收拾我就謝天謝地了。”林旭宏撇撇嘴。

妙心卻對他說起了自己的事:“我家裏有我和兄長兩個,母親過世的早,兄長百病纏身,家中大小生意都是我冒用兄長之名在維持。後來我和你先生兩家定了親,兄嫂怕家產旁落他人,就聯合外人千方百計的毀我清白,破壞婚事。”

林旭宏怒的一拍石桌道:“這還是不是人啊!”

“最後是你先生出面收拾了他們。”妙心頓一頓道:“人始終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最終成為什麽樣的人,取決於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林旭宏思索片刻,故作一本正經道:“我想成為像先生一樣囂張的人。”

妙心被他逗笑,這可真是只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了。

林旭宏又問:“師娘,先生到底是什麽人啊?年紀輕輕的,不讀書不考試,來學堂教書,還帶著一幫侍衛,雖說沒用了些,可月銀也不低吧,我爺爺給的束修能養活這麽一大幫人嗎?”

妙心笑了,反問:“家裏大人沒告訴你嗎?”

林旭宏撓了撓頭,囁嚅道:“我這不是一直沒回家麽。”

前院,一隊衙役敲開了學堂的院門,對趕來開門的常青道:“昨天有人綁了個入室行竊的盜賊報官,是這裏嗎?”

“正是。”常青道。

“苦主是誰,跟我們走一趟,配合縣衙查案。”差役道。

常青不卑不亢道:“先生正在講課,請出具差票,改日有暇自會前去。”

知縣老爺急於見到人,差役哪裏肯同他走這個過場,當時就推了常青去一旁,強行闖入學堂。

學生們一片嘩然。

徐湛沈著臉,手裏的戒尺拍在桌面上,如縣衙大堂上的驚堂木一般令人心顫。

常青追了進來,擋在徐湛面前:“先生有功名在身,三傳不至方可拿人,縣衙連差票也不曾簽發,就想強行將人帶走?還有沒有王法?”

差役見常青態度強硬,又堅稱有功名在身,雖心存質疑,卻還是客客氣氣的對他道:“我們老爺有命,此案關系重大,今日必須見到苦主,問幾個問題就放先生回,請吧。”

徐湛沒理會他,冷著臉掃過豎耳聽他們說話的學生們道:“功課都背完了?一個時辰後查問,背不出翻倍責罰。”

學生們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坐直身子搖頭晃腦扯著嗓子背起書來。

“還是頭一次聽說家裏遭了竊,衙門上門來拿苦主的,劉知縣還真獨特。”徐湛無奈的搖頭笑道:“諸位稍後,我去後面換身衣裳。”

差役見他們主仆態度從容,也不想節外生枝,低聲吩咐左右道:“去守住後門,別讓他跑了。”

徐湛帶常青來到後院,抱過南兒逗弄了好一陣,無論外面是什麽樣的疾風驟雨,一回到後宅,徐湛的臉上只便有為人丈夫和父親的愛憐。

林旭宏將目光移向別處有意不看,印象裏父親的音容笑貌卻越來越清晰,那時的父親也這樣年輕,卻不像先生這樣少年老成,常對他笑,帶他去騎馬、釣魚、戲水、鬥蛐蛐,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父親像變了一個人,有時千好萬好,有時暴虐無常,動輒對他們母子拳腳相向。祖父說父親只是病了,等到病好了,還會像原來一樣好,可是父親卻沒能等到病好,便死在了祖父的杖下。

正當林旭宏陷入回憶中,忽聽先生沈著聲音質問他:“不用上課就不用溫書了?昨天閑晃一天還沒來得及說你!”

“我手上有傷呢!”林旭宏何其無辜啊。

“背書需要用手嗎?”

“師娘~”林旭宏跨著臉往妙心的方向靠。

“叫誰也沒用,去把該背的功課背了,晚上回來查你!”徐湛欲走,又回身補充了一句:“表現好一點,傷口痊愈了教你騎馬。”

林旭宏看著徐湛回到房中的背影,眼睛一亮。

徐湛再出來時,已換上一身青色的團領官袍,他攬著妙心溫聲交代道:“我出門一趟。”

便大步走了出去。

林旭宏吃驚的張大了嘴巴,揉了揉眼:“剛剛什麽人走過去了?”

妙心答道:“他是你堂兄。”

“堂兄……”林旭宏回味著這兩個字,瞠目結舌:“新……新科狀元?!”

“這你倒是清楚的很呢。”妙心道。

“爺爺在家中大宴賓客,就差把‘一門雙狀元’這幾個大字貼腦門上了。”林旭宏道:“難怪這麽囂張,若我能考中狀元,定比他囂張十倍。”

妙心嗤嗤笑道:“你要是考中狀元,他會更囂張的。”

院外,與林旭宏神情如出一轍的是縣衙的差役。

只見徐湛身穿青色團領常服,胸前補鷺鷥,腰系銀帶,頭戴烏紗,目光威嚴。與方才那身穿直裰的小教書先生判若兩人。

乖乖,差役顯些驚掉了下巴。

“走吧。”徐湛說著,在林風林雨的護衛下登上馬車。

“這下簍子捅大了。”差役用力閡上了嘴巴,抓了手下到身邊吩咐:“快回縣衙稟告大老爺,此人不簡單,讓大老爺早做防備。”

“我兩條腿也跑不過馬車呀!”手下苦著臉抄小路跑去。

吳新縣衙,徐湛來過不止一次,就連三班六房的班頭、典吏都認識幾個。

馬車停到縣衙門口,等了一刻鐘,幾個差役方才氣喘籲籲的趕到。徐湛下了馬車,隨他們進入縣衙。

在儀門遇見王班頭從承發房出來,走了個照面。

王班頭楞了楞,試探著喊了一聲:“徐大人?”

徐湛沖他頷首。

“真的是您啊!大水沖了龍王廟,怎麽把您給帶來了。”王班頭呵斥手下道:“不長眼的東西,是不是沖撞了徐大人?”

差役們連忙躬身作揖:“真的不知道是位大人啊。”

王班頭引著徐湛往裏走,邊走邊解釋道:“也不全怪下面人,只說讓他們去林氏族學將那裏的塾師帶來,任誰也想不到堂堂狀元公會在家塾裏面教書啊,都怪卑職們失察。”

他們來到退思堂,大案要案往往在此預審,涉及機密和不便公審的案件,也會在此或在三堂審理。

劉知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山羊胡子,清瘦高挑。

他是新任知縣,來吳新縣衙不過數月,此刻正在三堂接待一位韞州府的上級官員和一位杭州織造衙門的管事太監——陸通判和陳公公——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卻在一大清早同時出現在這個小小縣衙,一齊向劉知縣施壓,要求將犯人帶回府衙。

一般像盜竊這樣普通的案件都是由縣衙審理,若有一方不服判決,可以上訴到府衙;若是遇到縣裏審不了的大案,如謀反、大逆等,府衙也有權提走。可是向下級提人也是要出具公文的,白紙黑字方能作為憑據,避免日後再生糾紛。

可兩位上官只說有十分要緊的東西流出,事關小閣老,正派人秘密搜查,並非偷竊,空口白牙、無憑無據,非要將犯人帶走,糾纏的劉知縣一個頭有兩個大,最終決定叫苦主過來,看兩方能否和解,縣衙結案放人,隨便府衙和織造衙門將他帶到哪裏去。

以知縣的身份向一個私塾先生施壓,還不是予取予求,打定了這個主意,劉知縣為自己的聰明才智竊喜。可來到二堂,見到徐湛本人,他登時傻楞在了門口,這又是哪路神仙?

一心要給別人施壓的劉知縣,頓覺壓力好大!

今天是走錯衙門了,還是出門沒看黃歷?

“老爺,這位是翰林院的徐修撰。”王班頭道。

“哈,哈哈哈哈。”劉知縣感覺自己被玩壞了,硬生生擠出一串十分禮貌的笑聲,躬身行禮道:“原來是名動天下的狀元公,您這是回鄉省親?怎麽也不知會下官一聲,好給大人接風洗塵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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