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到這就變得沒那麽清晰了，模模糊糊如同隔岸觀花。

東方苒苒不由得皺起眉；她側過頭去看李樂，李樂已經把帽子戴回去了，露出的小半截頭發奇跡般的又變成了正常的黑色。

她看著李樂露出的那半截黑色短發，忍不住問：“所以你的頭發變成這樣，都是那份藥劑的副作用？王景的腿也是？”

李樂輕輕點頭：“嗯，藥劑的成分並不穩定。當初研究出來的三分藥劑並不完全相同，王景一直懷疑你留下了一份完整的藥劑。”

東方苒苒：“……如果他真的這樣想的話，那我的麻煩就大了啊。”

就算東方苒當初真留了一手，她也啥也不知道啊！她現在連以前發生過什麽都要靠場景觸發回憶，就他媽像打回憶殺推理游戲一樣。重點是，這游戲還不準她存檔重來——肝疼。

李樂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說：“這有什麽好麻煩的？等幫克莉絲汀把這邊的事情給解決了，我們就跑人。這次回第九層，該給東方飄鋪的路我都已經鋪好了，如果這樣他還真振興不了東方家的話，那我也沒啥辦法了不是？”

他攤開手，滿臉無辜：“東方家養了我十幾年，我也養了東方飄十幾年，兩清了。”

東方苒苒：“……”

她咽了咽口水，問：“老板，你是認真的嗎？”

李樂滿臉認真的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

他和東方苒，辛辛苦苦部署了三十幾年的局，把自己從第九層幹幹凈凈的摘了出來。如果不是為了東方家的事情奔走，李樂根本不會回到第九層去。

“可是…可是，那個，血族啊，還有異族啥的，還有，你不是說要把異族都趕回去？”東方苒苒有點結巴，手足無措的說這話。李樂嗤笑一聲：“王景在，克莉絲汀在，異族敗落是遲早的事情。你忘記了嗎？王景也是服用過藥劑的人。”

“而克莉絲汀…她可是整個聯盟，唯一公認的，在戰鬥天賦有望追上我的人。”

末了，李樂又補上一句：“當然，這都是那些老頭的妄想而已，克莉絲汀能達到我的三分之一就已經不錯了。”

東方苒苒默然，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才好。她是該說李樂自戀還是自大？但看著對方那張十分認真的臉，裏面居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她恍然記起，面前這人，曾經是帝都最出色的天才，也是黃泉唯一主動伸出橄欖枝招收的學生。這些記憶自然而然的湧上腦海，李樂的優秀似乎她早已心知肚明。但是東方苒苒並不奇怪，隨著記憶恢覆得越多，她的腦子裏經常會冒出許多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情。東方苒苒心裏清楚：曾經的東方苒，要回來了。

就在這時，飛船忽然晃了兩下。

李樂和東方苒苒都穩當的坐在椅子上，連身體都沒有晃動半下。

頭頂上的半透明隔離層逐漸消失，穿著黑色鎧甲的士兵從底下魚貫而出；東方苒苒極目遠眺，看見了那所謂的“碼頭”。

有點類似於前世的機場，不過要簡陋一些；但再怎麽簡陋，也比第一層的破棚子好上許多。

克莉絲汀走上甲板，她帶著銀白的面甲，只露出一雙平淡無波的金色眼瞳，語氣亦是冷淡：“我們到第六層了。”

李樂也站了起來，他懶散的伸了個懶腰，問：“王景他們呢？”

克莉絲汀答：“他們直接回第九層去了，沒有降落。”

李樂笑了：“算他識趣。”

克莉絲汀難得嘆了一口氣：“不然呢？我身邊帶著聯盟的部隊，就算他吃過藥劑，原力突飛猛進——但畢竟寡不敵眾，和聯盟作對，就是和整個人類過不去。他還不想這麽早退位吧？”

而且李樂還在這。

別人都說，李樂經過當初的一場惡戰，身上留下了暗傷，實力大減。但只有克莉絲汀知道，李樂這個老妖怪，如今只會比以前更加難以對付。但是這種話就沒有必要說出來，畢竟東方苒苒還在這裏。

她略微緩和了語氣，對東方苒苒道：“下飛船之後，我們將前往第六層人類駐地的接待所暫歇。等到了晚上再趕路前往邊疆——途中除了部隊自帶的幹糧和水，我們不會接受任何外來的食物。不過你不是部隊的人，想吃什麽可以自己買，但切記不要分給部隊裏的人吃，也不能餵給士兵們的坐騎。”

東方苒苒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異議。這是人家的地盤，按照人家的規矩來辦事，沒什麽可反駁的。倒是克莉絲汀望著她的眼神，總有那麽幾分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最後克莉絲汀仍舊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轉身快步離去，背影十分的英姿颯爽。

東方苒苒忍不住納悶的問李樂：“我以前是不是欠克莉絲汀錢了？”

李樂腳步一頓，臉色變得有點古怪：“為什麽會這樣猜？”

東方苒苒道：“我看她老是…欲言又止的。就像那種，想催債又拉不下臉來的樣子。”但她以前，好歹也是東方家的嫡女，應該沒有淪落到去向帝國公主借錢的地步吧？

不過這個可說不準，東方家後來不是落敗了嗎？

那時候帝都人人都恨不得在東方家頭上踩兩腳，李樂人又遠在邊疆。那時候…克莉絲汀好像還真的就住在帝都的接待站裏！

東方家好像離接待站也挺近的？

東方苒苒陷入了長久的沈思之中，並且驚恐的發現，自己這個想法似乎好像很有道理。難道自己真的欠了克莉絲汀很多錢？

啪——

李樂沒好氣的一掌拍在她後腦勺上：“不要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下飛船了。”

他沒怎麽用力，東方苒苒揉著自己的後腦勺小聲抱怨著追上他的背影，問：“哎！老板，我問你一件事情。”

李樂道：“問。”

東方苒苒問：“你當初在門後面，為什麽要騙我啊？”

她分明記得，李樂那時候說他抱負遠大要驅逐異族雲雲。結果現在改口倒改得很快。

李樂腳下步子未停，語氣淡漠：“我那時候…不知道你還會記起來。”

他在第一層苦苦守候十多年，方得以再見她一面。見對方還好好的活著，這對李樂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他從未想過，東方苒苒還能將前世的記憶一一拾起。他對東方苒苒撒謊，本就是不願她再來攪合第九層的事情。

只是李樂萬萬沒想到，東方苒苒還能全都記起來。

她會記起從前發生的一切，無論是痛苦還是歡愉。

東方苒苒沈默了。她有點意外；原來李樂不知道自己會記起來。雖然自己現在還沒有全記起來，不過全部記起來，都是遲早的事情。

等她全部記起來的時候，會發生什麽嗎？

她看著李樂的背影，心底湧上迷茫。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飛船，早有當地的負責人在碼頭等候。讓東方苒苒有點意外的是，克莉絲汀居然沒有先離開，而是站在碼頭等候他們。這讓東方苒苒多少有點受寵若驚——隨著記憶恢覆得越來越多，她已經隱約可以明白聯盟最高軍事指揮官的身份有多麽牛批。

連王景這樣的一國之君見了她，照樣得客客氣氣的。克莉絲汀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年輕的女人，以她的年紀就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這樣的成就，放眼聯盟歷代指揮官，也算是佼佼者了。當然，不能和李樂比。

李樂這個家夥，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去判斷。

二十四歲，絕大多數人連原力外放化形的門都還沒有摸到，李樂卻已經坐到了聯盟最高軍事指揮官的位子上，手上握著整個人類聯盟的全部軍事力量。他在任期間，聯盟的議員制度形同虛設，他掌控了獨一無二的話語權。

但不管多麽風光，都是過去了。

現在的李樂也只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和克莉絲汀道：“走吧，去驛站。”

克莉絲汀點頭，三人一同前往驛站。東方苒苒還沒有來得及問他們此行的目的，不過看他們這個樣子，估計這次除了接自己之外，還有別的任務。她沒有說話，沈默的跟著一起到了驛站。

當地的接待官員遠沒有第一層的來得熱情，除了那個負責人總是有意無意的窺視李樂之外，其他時候，東方苒苒看見的所有人都是深深的皺著眉，臉上滿是戒備。甚至她路過街道時，看見那些擺攤的小販，臉上也是深深的戒備，他們的衣服底下明顯突出槍支的形狀，一看就知道對方攜帶了火器。

東方苒苒忍不住小聲的問李樂：“老板，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啊？”

李樂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街道兩邊的小販，道：“這有什麽不對的？這裏是第六層，血族和人類還有獸族的戰場——單純論起危險程度的話，這裏甚至比第一層還要危險很多。你別看那些人表面上是賣東西的小販，實際上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是戰場上到了年紀退役下來的老兵。”

“老兵養新將，整個第六層，就是一個龐大的戰場。每一場戰鬥的結果，都意味著新的地盤劃分。不過這些都和第九層沒有關系，第九層……”

李樂語氣一頓，隨即失笑：“在第九層，你很難體會到異族之間的深仇大恨，因為能住進第九層的異族，大多數都是那些只要種族不滅他們就絕對不會死亡的人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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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穩如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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