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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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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守將聽人在耳邊吹風說有人高價收糧, 給的價格讓人心動。

他使人把那人喚了來。

那人本是個美男子,偏臉上一道疤,壞了一張臉, 叫人遺憾。

質詢起來, 這個叫盧青檐的人道:“大人還不知道嗎?關內道仗雖打完了, 可地荒了,正鬧饑荒,糧價已經飛上了天, 大人不趁此賺一把更待何時?”

給的價格實在讓人心動。守將佯作怒容:“這是資敵。”

盧青檐道:“我知大人忠義,可趙將軍、齊將軍都在賣糧。”

守將問:“哪個趙將軍、齊將軍?”

盧青檐報出了名號, 都是現在正在葉碎金手裏坐冷板凳的降將。

他扼腕道:“齊將軍那個寵妾家的弟弟收了我不少錢, 最後還是沒搭上線。齊將軍看不上我家,與別家搭線了。凡產糧之地,這些糧都叫大糧商把持了,我家實在擠不進去, 才到襄陽來想辦法。如此厚利,若是放棄了不賺, 我覺都睡不著。”

守將已經開始在盤算老趙、老齊這些家夥能賺多少錢呢,心裏實在癢癢, 忍不住問:“怎沒大糧商來找我的?”

怪哉。

盧青檐道:“大家都知道將軍忠義,誰敢來。只我想著,不能光讓旁人把銀子賺了, 讓將軍吃悶虧。將軍在這裏苦守, 他們在後面又賣茶又販糧, 銀子如流水一般入庫。將軍空一身肝膽, 卻落得什麽?”

啊, 真是想想就讓人生氣。

將軍已經開始生氣了。

因樊城的王八蛋現在也在搶襄陽的錢袋子。大家都在發財, 只有他一個老實人吃悶虧。

但賣糧食給北晉,他還是不免沈吟猶豫。

盧青檐道:“聽說高大人說,北晉的皇帝老了,已經開始大興土木,顯然已經沒有南下的雄心了。荊南如今需防範的,是南邊的楚國,不是北邊的晉國。”

將軍打量他:“你一個商人,知道的不少。”

“我們商人,最重要就是消息靈通。”盧青檐解釋道,“這話是齊將軍的妾伺候的時候聽齊將軍在酒桌上念叨的,她說與了她弟弟,我與她弟弟關系是極好的。可惜這次事沒辦成,太多人想賺這錢,齊將軍選了旁人合作。”

他嘆氣。

他描述的口吻,仿佛真的與什麽趙將軍、齊將軍打過交道似的。

襄陽守將試探了兩句,他也能說出這兩位將軍的相貌特征甚至說話的特點。

襄陽守將便信了。

想到這些人賺銀子不帶著自己,更生氣。

“高大人都覺得晉國不會南下,大人背靠著荊州這大糧倉,又怕什麽呢?”盧青檐誘惑,“待明年,報個雨大欠收,便把賬目平了。再讓荊州補倉,穩妥妥的。”

將軍道:“我也不是為別的,我只為這個生氣。”

盧青檐道:“擱著誰能不氣。這一口氣,總得出來。”

“旁人吃肉,將軍你總得喝口湯吧。”

將軍一拍大腿:“可不是這個理!”

事遂成。

待談到量,將軍還是保守。

盧青檐道:“將軍太厚道了,不及齊將軍的十分之一。”

將軍震驚:“他們這麽大膽?”

低頭一算這個量若按盧青檐給的價格,能賺的錢……心一下子就火熱了起來。

眼睛都紅了。

盧青檐道:“又無戰事,不傷根基的。”

“實在不行,將軍就給將士們報軍功。我在荊州都聽說了,樊城自立了。想來打樊城,正是大人該當的。”

將軍手裏還有信使從江陵帶回來的高盼親手書寫親自蓋章的手令呢,令他收覆樊城。

只樊城本身也不好打,且兩邊人也太熟了,日常裏叫罵居多,動手少。

但這是個好辦法,虛報軍功。軍餉本來就是銀錢和米糧、布帛組合著的,軍功犒賞亦然。而且戰時的日常耗量標準是高於平時的。幾下裏一整合,完全可以把賬目平了。

再讓荊州運糧來補倉。

但將軍不知道的是,既他都能販糧,又怎麽可能讓底下人幹看著不分口湯呢。

盧青檐既然把將軍這裏打通了,自然便向下,從錄事參軍到司倉參軍,一直到管糧倉的庾吏,打通了自上而下的一整個渠道。

誰不想賺錢呢,將軍吃肉,也得讓他們喝點湯吧。

盧青檐實際上從襄陽運出來的糧食,要比將軍以為的多得多了。

當然也不可能一次就掏空襄陽,襄陽要是這麽容易被掏空,歷史上那麽多次圍城戰,也不可能撐那麽久了。

但是沒關系,葉碎金本來也不是要求他一次就做到的。她給了他時間的。

這是個長線的事。

只要渠道打通了,襄陽的人嘗到了這個甜頭,難道還舍得關上這扇門嗎?

糧食運出來,直接運到河口堡,交割給葉家軍。

河口堡離襄陽和樊城已經很近了,這麽一看,葉碎金的地盤很有意思,像一個蝴蝶結,中間的結就是襄陽。

她雖還沒有拿下襄陽,但是已經在謀算襄陽了。

這批糧食沒有運回鄧州,全部交割給了裴家。因裴家現在也正在打仗,十分需要糧食。

裴家這次是老將喬槐陪著裴定西過來交割。

葉碎金一直都很重視裴澤,如今更是結為異姓兄妹,小的們都跟著葉碎金南下了,葉五叔親自過來督辦。

裴定西很羨慕:“他們全去了呀,連十郎哥哥都去了?”

沒有長輩不愛定西這樣的孩子的。年少的定西,成年的三郎,都是長輩眼裏的“別人家孩子”。

他二人若是能合二為一,簡直就是男人們夢中完美的兒子。

葉五叔笑吟吟地摸他的腦袋:“你趕緊長大,我們這邊最小的是你姑姑的義子,叫明傑的,他今年十三,便也跟著去了。”

裴定西把胸膛一挺:“父親說了,待我今年過了十歲生辰,就帶我上陣。”

葉五叔:“謔!”

他又與喬槐把酒言歡。

年紀大的人能說到一塊去。

葉五叔惋惜:“裴大人就是子嗣這塊單薄了些。”

老將自然嘆息。

葉五叔又問裴澤那邊的情況。

葉碎金打荊州的時候,裴澤也沒閑著,在打金州。

他仇人在西,他自然得向西去,一邊擴展地盤招兵買馬,一邊打通西去的通路。

如今,有了葉家源源不絕的糧食支應,他也可以放開手腳了。

在襄陽被譏笑為軟腳兵的新兵,在襄陽城下轉了一圈回去,也成了老兵了。

身在裴澤的隊伍裏,不玩命是不行的。

精兵或者是練出來的,或者,是死剩下的。

老將道:“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能不能撐到回鄉的那一日。”

“說什麽晦氣話。”葉五叔道,“必是能的。小郎還需要你看顧呢。”

但老人感慨壽數,常常不是什麽吉兆。

回去的路上趕場一場大風雪,老將受了寒,撐著回到了房陵便倒下了,纏綿病榻。

大約,是看不到裴家軍旗插到成都府的那一日了。

荊州已經盡在葉碎金掌握中。

葉碎金把高盼放了出來。

因高盼這個人,軍事上不太行,但他真的很會治理民生。

葉碎金不能把自己陷到這些事裏面,眼前的關鍵,掌握軍隊,便能掌握一切。

現階段,有事都可以用刀說話,不像前世開國之後,文臣集團崛起,處處掣肘。

“魏早就沒了,我小時候就沒了。”她道,“你也不是迂腐的人。大魏遺臣的名號沒用了,換個名號吧。”

高盼被囚了八個月,天天心驚膽戰,不知道哪天會死。

他等這一天好久了。

聞言,他掩面哭了一場,哭完抹幹凈眼淚鼻涕,向葉碎金拜下去:“先朝已矣,日後,願追隨大人。”

葉碎金點頭。

既收服了高盼,就不能再放任峽州歸州了。都是產糧的好地方。

葉碎金讓三郎坐鎮江陵,她親自領兵往峽州去——這大半年,她一直主持江陵,看著赫連和弟弟們在外痛快,也該讓她痛快痛快了。

高盼會臣服葉碎金,自然是為了活命。

他是葉碎金這兩年多以來,俘虜的人中,身份最高的一個。他是前魏末年任命的荊南節度使。

葉碎金帶著他一起去了峽州。

每個士卒都是重要的,若能兵不刃血,當然能不打是最好的。

所以除了死敵野外的遭遇戰,正規戰爭的正常流程都是先勸降。

這事當然得高盼來,由他去喊話。

峽州的守將八個月前離開江陵後便直撲歸州,果然趁著消息沒傳過去,歸州守將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將其斬殺,奪了歸州。

人的野心一旦被激活,還怎麽能回得去。

守將先是道:“江陵早就失陷了,大人被挾持了,此是亂命。”

又改口道:“那是假冒的,大人早就死了,待我們給大人報仇。”

他還親自開弓,想要射殺“假冒的高大人”。

那支箭被斜刺裏迎過來的一支利箭迎頭劈開。

赫連響雲放下弓,含笑看了一眼葉碎金。

他本想攔住那支箭,才摸弓,便看到葉碎金也張了弓。

他便停下了。這大半年他日日都快活,葉碎金案牘勞形,也該她痛快一下了。

那支箭,是葉碎金射出去的。

葉碎金自己也感慨。

兩年半了,她的箭法,終於回到了巔峰時期。

深宮裏,槍法尚可以一根沒有槍頭的白蠟桿子來練習。

箭是不行的。

她重生回來,槍法不曾生疏,箭法大不如前。

日夜苦練覆健,終於,又找回了感覺。

高盼最大的毛病就是怕死。

嚇得蛋裂,抱頭竄了回來。不免對對面這個心黑手狠的前下屬罵罵咧咧。

既然對面不肯歸降,那只有打了。

葉碎金帶高盼來,原也是讓他看看葉家軍的力量。

葉碎金也是第一次帶完全融合了荊南兵的葉家軍。亦可以說,是對赫連等人的一次檢驗了。

當然是合格的。

赫連三郎諸人,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以實戰的方式帶出了一支新的葉家軍。

當葉碎金看著這支隊伍的時候,恍惚看到了前世那支鐵軍。

在葉碎金槍挑了敵將攻下峽州之後,高盼道:“大人,大人到底是什麽人,也該讓屬下知道了吧。”

見識過葉家軍的威猛,高盼真心臣服。

不臣服不行,人得識時務。識時務的人活得才久。

“我,鄧州葉碎金。”那女子道。

高盼道:“大人恕罪,但卑職真的未曾聽過大人名號。”

“晉帝敕封我為唐州、鄧州、均州三地節度使。”她說。

高盼驚詫:“大人竟真的是王師?”

鄧州葉碎金扯扯嘴角。

“不,只是個名號而已。”

“就和你的‘大魏遺臣’一樣。”

“一切,只是為了行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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