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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自己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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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我便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妝鏡前,讓樂琴幫我梳妝。

樂琴十分驚訝,問我:“小姐今日要出門麽?”

“是呀。”我想了想,“但我要出門晚些,過了未時再去。”

樂琴“哦”了一聲,又有些不解:

“那這麽早梳妝作甚?”

這話問得好有道理,我竟一下子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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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大個子找我究竟是作甚,我在家中踱了半天步,心裏想了許多應答的話語。

若是他問起我為何不回信,我就要這樣回答:

“因為我沒有鴿子呀。”

若是他問起我為何不管案情了,我就要這樣回答:

“因為你是官,我是民。”

不對不對,這樣有些不好。

我要這樣回答:“因為我沒有新的線索,毫無頭緒。”

這樣才妙。

樂琴見我不停地喃喃自語,有些擔心地問我:“小姐,你今日出門要奴婢陪麽?”

我斷然拒絕:“不要。”

她鼓了鼓嘴巴:“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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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未時,我想,大個子一定已經在酒樓等我了。

我故意慢悠悠地出門,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心裏想:哼,也讓你嘗嘗等我的滋味。

等到了大理寺的前街,擡頭往酒樓處一看,大個子站在二樓的窗前,站得筆直,正出神地眺望著窗外。

他在想什麽呢?

我仰面看著他,奇怪,他明明站在鬧市之中,舉目遠眺的是繁華的街市,為何看上去卻像是身處荒涼的大漠,腳下是烽煙四起的戰場。

為什麽呢?

他在沈思些什麽呢?

他似乎察覺了我的目光,低頭朝我看來,我也忘了躲避,就這麽直楞楞地盯著他的眼睛,竟好似看到了他的心境。

就像是看遍哀鴻遍野後,再也無法說出“何不食肉糜”的貴公子。

我們兩人都楞了片刻,我揉了揉眼,朝他擠出一個笑,然後迅速地擡腳向前,進了酒樓,飛奔去二樓,去見他。

店小二推開了門,顧凜之站在窗前,聞聲回頭,擡眼看向我,笑了笑:“跑這麽快做什麽。”

奇怪,我竟一下子原諒了他。

原諒了他的覆雜和冷血。

我吐吐舌:“怕你等得急了呀。”

他走過來,為我倒茶,笑道:“那我每次都連累你好等。”

“沒有。”我特別大方地擺擺手,“我每次找你之前都沒有知會你,因此,你來得遲,我不怪你。”

“是麽?”他手上還拿著茶盞,擡眼看了看我,好似道歉一般,“下次我不讓你久等。”

就這麽一眼,我一肚子的氣此刻都沒了。

我不禁有些氣惱自己的不爭氣,心裏想:生就一副好相貌真是占盡了世間的便宜吧。

“好。”我胡亂地答應著。

我們便又沒話了。

沈默了一會兒,我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他看著我的手,突然說道:“前幾日,那歌女離開了京城,去了蘭州。”

“蘭州?”我一聽便得意了起來,“我就說她有問題吧!”

“我還在等著,看能否釣出她身後的人。”大個子說著說著,突然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只是,我們審問了喬永多次,沒問出有用的線索。我想了想,或許由你去問,會好一些。”

“我問?”我有些激動,又有些為難,“我該怎麽問呢?”

顧凜之沈吟了半晌,說道:“你只須讓我們知曉,他今年有無去過蘭州,有沒有用過他爹的印章即可。”

“你是說,那封通敵信的印章可能是喬永蓋上去的?”我大吃一驚,“喬永雖然是個慫包,可不至於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吧。”

不知為何,我這番話竟像是取悅了大個子一般,他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吹,押了口茶:“他未必知曉蓋章的內容。”

也是。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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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森的大牢裏,喬永穿著臟兮兮的獄服,胡子拉碴,一臉頹唐。

我想起了上次的事,有些內疚,不由得道:“喬永,上次是我不好,沒有顧及你的心情,還向你發火。”

他搖搖頭:“我這些時日想了想,你說的沒錯。”

我有些驚訝,這才發覺他雖然又消瘦了許多,眼神中卻比從前多了分堅毅。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慫包嗎?

“從小父親便教導我,要用功讀書,要好好練武,以後光耀門楣,報效家國。”他也有些唏噓,嗓音有些沙啞,“只是我懶,讀書不行,練武又害怕受傷,活到現在,竟一事無成。”

“我知曉你們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與狐朋狗友日日玩樂。”他嘆了口氣,“林念,我知曉自己無能,便放縱自己,你總說我慫,你說的沒錯。”

我心中頗為感動,也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我知曉你看不上我,便不願與你成婚。我喬永長到現在,因為身無長物,又因為胖,從未得到姑娘青睞,只有月兒,她主動向我示好,即便我嫌棄她的歌女身份,也從未有過抱怨。在我受傷之際,也只有她過來扶起了我。”

“什麽?”我直覺有些不對勁,“你與她不正是因為受傷而結識的嗎?”

“不是。”他也覺得有些羞愧,“我常去花月樓喝酒,去年她便向我示好,只是我知曉父親最看不得這樣不入流之事,便從未理會過她。”

“直到那次她救了你,你才被她感動了?”

他點點頭:“次月我家便遭了此案。”

不對啊。

我忍不住皺了眉,蘭州的間諜是過年時抓到的,當時喬永還沒有接納這歌女呢,時間對不上啊。

我又問道:“你今年去過蘭州麽?”

他搖搖頭:“從未去過。”

見我表情不對,喬永有些奇怪:“怎麽了?跟蘭州有什麽關系?”

我想了想,還是直接問出了口:“那你,有沒有偷過你爹的印章?”

喬永一臉驚訝,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我還未回答,他已恍然大悟,急得起身:“難道這與我爹的案子有關?難道是我害了我爹?”

我只好說道:“喬永,你若是信我,就把真實的情況告知於我。”

喬永確實沈穩了許多,他忍住了滿臉的疑問,一五一十地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

原來,在他受傷之後,因為感動承諾給月兒贖身,便鼓起勇氣把此事告訴了喬伯父,不料卻被痛打了一頓,還被下了禁足令。

這反倒激起了喬永的反骨,在一次□□出去後,這歌女給他出了個主意。

我聽得緊張,不由得問道:“什麽主意?”

“她要我攢夠銀兩,然後帶著我爹的印章來花月樓,這樣她就能贖身了。”

我有些生氣:“這麽重大的事你就一點兒都沒思索,直接照著她說的做了?”

他臉上全是悔恨:“我當初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我攢夠了銀兩,又把我爹的章偷出來交給了她。”

“那後來呢?”

“後來她把章還給了我,告訴我銀兩還不夠,讓我繼續籌錢。正巧此時出了你的事情,我爹要我娶你。再往後,你知曉的就應當比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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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陰暗的大牢中走出來的時候,火紅的彩霞染遍了半邊天,我像是從地底下突然鉆出來見到人間的小兔子,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

顧凜之站在不遠處等我,他似是軍中出身,總是站姿挺拔,就如同松柏一般好看。

我不免有些楞神,又想起了獵場中,他與李均琴站在一起時的場景,兩個習武之人,又容貌出色,山林都因他們二人而失了幾分顏色。

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大個子卻像察覺了一般,轉過身來,遙遙地註視著我。

我便又笑了。

他向我走了過來,到了跟前,卻是什麽都沒問,只摸了摸我的頭:“今日晚了,有話明日再說,我送你回家。”

我原想答應,卻突然想到,我一個有婚約的女子,若是被旁人撞見了,又是一樁麻煩事,便搖了搖頭:“沒事的,你知曉我腳力好。”

顧凜之有些不讚同地看了我一眼,我隨即舉起手:“好,你說了算。”

他似是被我逗樂了,正準備擡腳往外走去,想了想,又突然問我:“賀禮喜歡麽?”

是說那個天球儀麽?

我有些不高興,又不知道自己哪裏不高興。

只好點點頭:“嗯。”

他沒說話,我便自顧自地說:“你怎麽不好奇我問出些什麽了啊?我沒想到,喬永居然真偷了伯父的印章。”

顧凜之聽了,並沒什麽反應,不接話,只點了頭。

不對勁。

此刻我們已經走出刑部的大門,走到了熱熱鬧鬧的大街上。我突然覺察到了不對,脫口而出:“你為何一點都不驚訝?”

他沒有否認,只淡淡道:“嗯?”

“不對。”我一向心裏想什麽說什麽,竟靈感迸發,“你早就知曉這些了麽,難不成你是見我生氣,又不好意思道歉,尋個由頭找我出來?”

剛出了口,我便察覺到這話說得太自作多情,便吐了吐舌頭,想說些其他的找補回來。

紅通通的晚霞下,顧凜之卻被我噎住了。

他一下子便停住了腳步,臉上染上了霞光,只是聲音依舊清冷:“你自己回吧。”

“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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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是哼了小曲的。

一想到顧凜之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笑開了花,連走路都蹦蹦跳跳,甚至想要轉圈。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嘆息,唉,看來大個子還是比我聰明,我好不容易才知曉的事情,人家早就知道了。

不對,他早就知道是因為他日日都在查案呀。

像我這般沒權沒勢沒線索的小女子,能想到這些,已經非同尋常了好麽?

我蹦蹦跳跳地走進我家後門的巷子裏,想著今晚要去找我哥炫耀一番,誰知道才看見我家的後門,眼前一黑,腦袋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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