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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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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藥房就在歸江裏面, 很快,醫生就將藥送到。

外人都離開後,盛枝對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季行縱,有些手足無措。

醫生說, 得把他身上的濕衣服換下, 還得用熱毛巾擦身子。

盛枝十分後悔, 剛剛太急著讓他躺下,都忘記讓物業給他換衣服了。

現在物業和醫生都已離開, 她也不好再麻煩人家回來,給季行縱換衣服。

她咬著唇走到床邊,季行縱面前。

他眼簾緊閉, 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

算了, 他都生病了,她也不管那麽多了。

盛枝湊近, 粉嫩指尖觸著他襯衣紐扣,一個個解開。

努力將自己腦袋中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清理開,順利解掉第一顆後, 再解開後面的,手法就變得熟練。

很快,她就解開了他襯衣所有的紐扣。

盛枝幾乎沒有照顧人的經驗, 托住他頭幫他脫掉襯衣時, 動作十分生硬。

努力將季行縱上半身濕潤的衣物脫下,盛枝看著季行縱褲子,犯了難。

脫衣服可以給自己洗腦說他是生病了,可是脫褲子就太尷尬了......

從他身上別開的視線移到床頭櫃上。

先讓他把藥吃了吧。

盛枝抿著唇,用羽絨被將裸著上半身的人牢牢裹緊,“季行縱?”

她輕聲叫他名字, “嘴巴張開,吃藥好嗎?”

他平日裏上翹的唇角,抿得很緊。

藥片湊到他唇邊時,他像是抵觸一般,根本不張嘴。

“季行縱?”盛枝有些著急地拍了拍他的臉。

他的臉依舊很燙,吃藥退燒是很緊要的事。

季行縱只覺得自己昏沈躺在一張滾燙的火床上,很想睜開眼,可眼皮卻像是被千斤重的磚頭緊緊壓住,怎麽睜都睜不開。

從遠而近的一道溫柔女聲傳入耳蝸,仿佛有魔力似的,能將眼皮上的重量一點點減輕。

“嘴巴張開——”盛枝手臂抱著他腦袋,另一只手去將他唇掰開。

季行縱剛有點意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嘴唇被她手上用力打開,他想說話,緊緊閉合的牙齒剛啟開,盛枝“呼”地一下就把手心裏的藥全倒入他嘴裏。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又灌了不少溫水進去。

季行縱只得下意識地大口吞咽。

雖然很不應該,但盛枝確實覺得,季行縱生病時候的樣子,比他平時要可愛多了。

臥室裏的暖氣被盛枝開到了最大檔。

吃了藥的人沒再受凍,臉色終於逐漸正常,季行縱的嘴唇不再蒼白,而是泛起淺淺的紅。

雖不像他平常那樣唇紅齒白般艷麗,但總算不像剛才那麽嚇人了。

給他餵完藥,盛枝又回到了剛剛的難題。

他的褲子還沒脫......

濕淋淋地裹著皮膚,一定很不舒服。

他依舊在發燒,眉心依舊不舒服地蹙起。

盛枝深深做了一次深呼吸,閉著眼一口氣將他褲子扒下。

扒完後一鼓作氣,又將羽絨被重新將他包裹起,把他包成一個只露出腦袋的圓滾滾的繭。

做完這一切,盛枝長長舒了口氣,才擡眼去看他情況。

沒想到對上一雙燒得迷糊,眼神迷惑的狐貍眼。

盛枝:“......”

“你在做什麽?”季行縱嗓音依舊沙啞。

他對自己暈倒後的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前一秒好像才頭重腳輕地倒在地上,怎麽下一秒就躺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但呼吸間馥郁的玫瑰味,又帶給他無比熟悉又安心的感覺。

可還沒等他安心多久,就感覺,有人在扒他褲子?

而且動作,十分粗暴。

這種經歷季行縱可真沒有過,他很小就是自己穿脫衣物了。

他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擡起無比沈重的腦袋,垂眼往下看。

因為手腳發軟,他感覺自己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精神依舊混混沌沌的,再怎麽想要睜大眼,也看不清人到底是誰,只覺得是一道極瘦小的身影。

所以他直接問出聲。

季行縱以為自己是用十分生氣的語氣問出口的,可在盛枝聽來,他的嗓音十分虛弱,語氣就像......是她在對他圖謀不軌一樣。

盛枝掖被角的手指動作一僵,條件反射問:“你什麽時候醒的?”

問完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這麽問更像圖謀不軌了。

她湊到季行縱面前,他好像被燒糊塗了,雖然眼睛處於半閉半張的狀態,但好像沒把她認出來。

趁他沒反應過來,她立刻接了一句:“你醒了怎麽不知道自己脫衣服?”

直接把鍋甩到他腦袋上。

果然,季行縱像是有點兒懵,跟著她的新問題說:“我不知道要脫......”

“沒事,”盛枝摸摸他額頭,溫度比他才暈倒時已經低了許多了,“已經脫了就算了,你繼續睡。”

“好。”季行縱又乖乖閉上眼。

五官妖冶又精致的臉,配上不再毒舌,而是乖乖聽話的嘴,盛枝心都被融化了不少。

她手肘支在床邊,拖著腮垂眸看著他。

覆盤了一遍今晚發生的一切。

從孔迎那裏得知他一開始對她做的事時,她是真的非常生氣,想要斬斷對他的所有情愫,再也不見他不理他。

如果是以前的盛枝,應該,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盛枝指尖在他因不舒服而蹙起的眉心處輕輕點了點,在真正意義上的了解他之後,她的很多自己覺得好的變化,都是他帶給她的。

那麽關於訂婚宴的事,就原諒你吧。

畢竟,不管怎麽說,她都很慶幸,自己沒有嫁給孔迎。

盛枝不是喜歡糾結的人,她知道人性覆雜,更知道真心不易。

季行縱對她道歉時曾對她說,他將自己的世界分為兩個部分,他感興趣的,和不在意的。

現在的盛枝,也將自己的世界分為了兩個部分,真心待她的,與不真心的。

她能看清本質,不真心的,她會毫不猶豫丟下,不再費一絲一毫的心力。

真心的,她願意寬容接納,哪怕在這真心的表面上,曾經覆蓋過一些灰塵。

將灰塵拂去就好。

被灰塵掩蓋住的真心,依舊是珍貴且閃閃發亮的。

躺在床上的季行縱,無意識囈語了一聲。

盛枝的思緒被拉回,她耳邊湊近他的唇,“你說什麽?”

因為有點著急,湊近的那瞬間,她耳根的皮膚輕擦過他嘴唇。

大概是因為發燒,他嘴唇有些幹。

他只輕喃了一聲,她靠近後,他就沒再說話。

盛枝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裏面的溫水已經被他喝完了。

她準備去接點水,剛站起身,卻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

盛枝很詫異地回眸。

他手上的力氣,和他虛弱的狀態完全不同,抓住手腕的力氣很重,令她甚至沒有辦法掙脫。

她看到季行縱眉間褶皺變得更深。

季行縱緩緩掀開眼皮,因為發燒的緣故,他上挑好看的內雙眼皮都疊成了三眼皮,看她的眼神,像看到了她,卻又不是在看她。

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季行縱......”

“別走......”季行縱嗓音很低很啞,語氣非常依賴。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易就能將她白皙手腕完全攏住,他此刻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沒什麽安全感。

給人一種唯恐會失去的感覺。

他修長手指收得很緊,很用力。

盛枝的手腕被他握得隱隱作痛。

他看起來好像,很脆弱。

即使是在他生病的時候,盛枝都沒有覺得他脆弱。

可這一刻,季行縱臉上的神情,讓她好像覺得,如果她繼續往前走,使勁掰開他的手指,他就會像個玻璃做成的精致玩偶,被擊成碎片。

她張了張嘴。

還沒來得及說自己不會走。

季行縱就像是認命一般,開始徐徐卸掉手指的力氣。

他開始洩力那瞬間的表情,讓盛枝的心臟猝不及防猛然收縮了一下。

像是墜落懸崖前一秒,拼盡全力緊緊攀著崖邊的人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會得救,開始認命,一根一根松開手指頭。

被全世界拋棄,不再掙紮。

季行縱握緊的手指,一點點松開力道。

指腹緩緩順著盛枝的手腕往下滑,兩人手掌對比明顯,一個骨節分明,一個白皙細膩。

在季行縱修長的指尖快要與盛枝的指尖分離的那一瞬間,像是忽然驚醒,盛枝反手倏然抓住他的手腕。

纖細的手指握著腕骨分明的手腕,陡然抓緊需要力氣,盛枝抓住他手腕的力道用得不小,將他手腕都握得泛起白。

她看到恍惚半夢半醒間的季行縱,像是忽然被拯救了,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盛枝依舊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想要努力給他一點安全感。

雖然她並不清楚,他為什麽會在生病的時候,這麽脆弱。

她俯身貼近他耳邊,壓低嗓音對他說:“我不會走,也沒有想走,你需要喝水,我只是去給你倒點水。”

她握著季行縱的手腕,放在床上。

不知何時,季行縱的五指與她緊緊相扣,交.疊在一起。

她垂著眸,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指上定格了兩秒,然後她輕輕晃了晃他們的手,“我是盛枝,”

她不知道他通過她看到的人是誰,只知道,大概是拋棄過他,讓他受傷很深的人。

她說話的語氣,像是承諾:“你相信我。”

你信我,我會做到。

“盛......枝?”季行縱迷蒙著的眼睛眨了眨,與剛剛含著的情緒不同,此刻他眼中多了幾分旖旎,與信任。

盛枝沈沈應了一聲。

季行縱像是終於放心,松開手指,說:“好。”

他信她不會丟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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