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言小瑤倒是在馬車上當著兩人的面將食盒裏的糕點吃了個精光，中途瞟眼看到的左露為皆是在看著雲致的，言小瑤就低下頭吃地更快。因為馬車上多少有些顛簸，見言小瑤吃地極快，雲致在一旁想把食盒收起來，讓她回去再吃，可言小瑤擡頭說餓，雲致也無可奈何，只能再靠近一些護著她，在顛簸的時候她也好能夠靠在他身上倚一倚。雲致低了低頭，對言小瑤說，那你慢慢吃。

左露為在對面看著，眉眼盈盈問言小瑤：“妹妹吃得這樣香，不知這食盒裏的東西比起妹妹家鄉的，何如呢？”

言小瑤想了一下，用舌尖輕輕掃過嘴角，說道：“做法不一，味道不同，不過我倒是認得這裏面的黃金糕，在家鄉也有小娘做給我吃過，味道很好。這個的味道跟我在家鄉吃到的很像。”

左露為笑：“那妹妹是喜歡了？若是不嫌棄，今日妹妹可以與我作伴去左府住上一晚，府上的糕點倒是挺多，若有喜歡的，我便讓人做出來。”

言小瑤的眼睛亮了一下，問左露為到：“姐姐當真？”

“自然。”左露為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十足的大家閨秀模樣，轉了眼睛看了看坐在言小瑤一旁的瞿雲致。然後言小瑤十分興奮地一口答應下來。

回到瞿家，下人們早早地就準備好了撒鹽和潑水儀式。本來言小瑤被左露為拉著，說不用去，可才回來的夫人讓言小瑤也一起加入，畢竟二人都去過那個不太好的地方，去去身上不幹凈的東西也是好的。於是雲致跟言小瑤就被撒了一身的鹽，拿著挺重的木盆潑出了半盆水。在眾人歡喜聲中，言小瑤莫名覺得歡樂，在人群中看了夫人一眼，才發現夫人面容有些哀婉地看著站在門邊的左露為。言小瑤突然與夫人對上視線，沖夫人嘴角彎彎地笑了，夫人也微微笑著點頭回應。可言小瑤知道，夫人現在內心不安悲傷，好像早明白有事要發生。

沐浴的時候，言小瑤覺得自己身上的水都帶著一絲鹹味兒，加著花瓣泡了許久，出來的時候卻沒想到夫人又差人送了一套衣服過來。言小瑤看著那套衣服，用手指撫了撫料子，看著上面的紋路問道，“這也是夫人的衣服？”站在旁邊的丫頭搖了搖頭，說，“回姑娘，這並非是夫人的衣裳。是溫家小姐的衣裳。”

溫家？言小瑤是記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於是試探性地提了一下“溫歌”這個名字，丫頭點了點頭，說，“對，就是溫歌小姐。”

言小瑤在瞿家並沒有見到瞿大將軍，倒是對門前那個三人大的石雕記憶深刻。晚膳之後，左露為在夫人的面前請示要帶言小瑤去左家玩玩。

“我見這妹妹面善，生得個美人坯，覺得妹妹她與我投緣，想把她請到府上多聊聊，不知伯母您能否同意呢？”左露為低身欠禮，言行舉止頗有教養，言小瑤確實也自愧不如，倒是真想去看看左府跟言家有什麽區別，於是也自己湊到夫人面前，說自己願意去姐姐府上看看，增進感情。瞿夫人沒有多說什麽，仿佛早就知曉一般，說兩個女孩子多說說話兒也好，有個伴總歸沒那麽寂寞。說這話的時候，言小瑤偷偷看了看夫人，發現夫人眼睛裏映著正在悠悠搖曳的燭火，眸子黯淡卻像是在熠熠生輝。

機會正好，天色剛好黑下來，言小瑤就準備好跟著左露為上了馬車，言小瑤掀起車簾往外看了看，暮色中，瞿府外院已經長出高墻的樹枝倒是讓言小瑤想起自己家中的那樹白梅花來。

言小瑤沒有註意的時候，左露為伸手過來，把言小瑤小小地嚇了一跳。左露為拉著言小瑤掀起的簾子，將它慢慢放下，對言小瑤說：“別看了。從他回府的那一刻起，他便又是那個少將軍。這次撤掉線人，伯父很生氣，估計現在他房裏都堆著要他抄寫的書卷罷。”因為離得有些進，言小瑤聽見左露為最後很小很細微的嘆氣聲，於是轉眼看她，問：“姐姐你不希望他是少將軍？”

左露為正要開口回答，馬夫在前面說了一聲要啟程了，於是言小瑤也沒有聽到關於那個問題的回答。

左露為明白，言小瑤同意跟自己走一開始的原因是什麽。沒名沒分地住在瞿家，多少都要受到些流言蜚語，傳出去也多少回礙到瞿家的名聲，何況現在的少將軍跟左家的婚約眾人皆知，若是言小瑤當真跟少將軍一起在瞿家過了夜，天下人多少是要把這件事拿出臺面談一談的。到時候瞿家跟左家，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在商市，都會受到一些損害。

“姐姐，你今日說的四家是哪四家呢？除了左家和瞿家，另外的兩家是誰呢？”在馬車上，言小瑤偏了偏頭問正在閉目養神的左露為。

左露為慢慢睜開眼睛，就這一瞬間還是把言小瑤驚艷到。原來久北的人天生就能在夜間視物啊，因為他們的眼睛都很好看，在夜裏都比良東的人亮一些，側一個角度，他們的眸子好像自己能夠發出光芒似的，不過看了這麽多，雲致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一種，澄澈明亮，偶爾還微微閃爍一下，尤其是在看著月亮的時候極為漂亮美麗，勝過天上的星辰。

左露為看著言小瑤，輕輕開口道：“還有商家和溫家。”

巧了。言小瑤在心中拍手。來這裏的時候，抓著自己的軍師姓商，剛才自己從丫頭那裏接過來的衣服，主人的名字姓溫。原來在一早之前，言小瑤就跟這幾家的人或多或少有過聯系了。言小瑤汗顏，朝著左露為問道：“姐姐，我覺得你們四家好像是結盟的情況，那你們四家兒女的關系一定很好咯？”言小瑤看到左露為輕聲笑，胸膛起伏了一下。

左露為往前傾了傾，發在腦後的秀發也往前滑了滑，左露為盯著言小瑤說道：“不，自從我刺瞎商家一個人的眼睛之後，我們四家就再也沒有以前要好了。”

外面的風濕冷濕冷的，馬車夫駕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得很清楚，甚至是車軲轆碾壓碎石塊的聲音也很清晰。

女子總是對這種沾血的事情避而遠之，左露為以為這樣能夠唬住言小瑤的，雖然她說的不假。可言小瑤也只是睜著眼睛怔了一下，之後眨了眨眼睛，語氣平靜地說道，“哦，是這樣。”然後就低頭再也沒有說話，像左露為之前一樣閉目養神去了。

也是個奇怪的丫頭。左露為回過身子，又坐得端端正正，偏頭透過窗簾的縫隙看了看外面。就快到左府了。

言小瑤下車的時候是被左露為喊醒的，自己竟然沒有註意地就那樣在馬車上睡著了，不免覺得有些失禮。言小瑤給左露為賠了個禮，被左露為親自牽著往下走，在下車的那一刻，言小瑤原本在車裏熟悉了深深墨藍暮色的眼睛一下子有些不能適應。言小瑤慢慢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跟左家比，言家到不像是個商家了，像是個開小店的。

左家朱門高大寬闊，一邊就能抵小戶的兩個門扉，比一般富貴人家的墻高上半尺，無論是檐上的磚瓦還是隱藏在朱色裏的圖案，無論是小廝丫頭們穿戴的衣裳佩飾，還是他們拿在手裏的提燈，無不透露著一個信息，在言小瑤的眼裏就是左家很有錢，十分有錢，非常非常有錢。言小瑤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不小心瞥見站在車邊丫頭的珠玉耳環就已經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承受不過來了，更誇張的是下車的時候言小瑤腿軟了一下，扶著她的左露為突然笑出聲來，對她說道：“妹妹無須拘謹，如在家中，本就是我請你來玩耍說話的，你這樣我倒也跟著緊張起來了，妹妹你放松就好。”

言小瑤笑著點點頭。言家是有錢，有錢但是比較低調，因為良東不喜歡生意人。左家也有錢，像是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身上貼著錢財，腳底踩著富貴。言小瑤一下子覺得左露為不應該是個商人的女兒，倒是像個郡主得多。

那一晚因為緊張，言小瑤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麽東西，反正看著好看，聞著香甜的食物都來了兩口，直到撐得一口也吃不下。入睡的時候還有暖床的丫頭，言小瑤一進屋就差點沒有喘過氣，紅著臉對躺在自己床上的丫頭說著：“沒關系，我皮厚，不嫌冷的。姐姐你受苦了，快回自己的地方歇息吧。”本來還有專門伺候言小瑤更衣、洗漱、按腳、捶肩、揉頭的丫頭的，都被言小瑤一一回絕，說著抱歉今晚太累了，還不由分說就趕緊關上房門吹熄了自己房間的燭燈。

左家真是可怕。言小瑤想著，只能摸著黑上了床，一晚上也沒怎麽睡踏實，夢裏總是有人追著她，手裏拿著衣物佩飾，言小瑤就一直跑著，累得不行，都沒有感到自己睡著過就被叫起來。

打開門，卻是左露為。言小瑤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問了個安。左露為看見言小瑤眼下烏黑的一圈，有點詫異地問道：“怎麽？妹妹昨晚沒睡好？”言小瑤笑著說，睡好了。左露為擡了擡言小瑤的臉說道：“這可怎麽辦？若是伯母見到妹妹這臉色，定要說我沒有照顧好妹妹了。”

在問到瞿夫人並不會參加這次的四家聚會時，言小瑤說道：“那不成了？姐姐待我極佳，這全是我自己昨夜胡亂做夢去了，不管姐姐的事。到時候我戴著鬥笠去見大家就好了，我並不是你們這裏的人，即便是被看到也不會被人多說什麽的。”

左露為左右不願意，可言小瑤卻堅持著，最後左露為妥協了一步：“這樣也可。但需要把鬥笠換成面紗方可，畢竟也有長輩在，還是該看上一看的。”“好。”言小瑤答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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