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致沈默著，從言小瑤的手中將繡帕拿出，重新在水中滌蕩了一會兒再端正疊好，又坐到言小瑤的面前，用手擡了擡她的下頜，右半邊的臉完全露出來，然後再滿滿地敷上去。

言小瑤冷冷笑道：“少將軍如今這是在可憐我？還是在施舍我？”

雲致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言小瑤的臉，一會兒之後他的手指能夠感覺到她臉上的炙熱，他又才將繡帕放下，重新放進水中。

“我根本沒有對她用心過半分，你做過情報使，還看不出來嗎？”言小瑤能夠聽得出來，雲致是在忍著，明明攥著繡帕的時候極為用力，可放到自己臉上時卻動作輕盈，小心仔細。雲致在生氣。言小瑤這麽想著，可言小瑤也不願意憋在心裏，索性大大方方地問了出來：“你現在是在生氣什麽？我惹你不高興了？”

雲致將手覆在言小瑤的臉上，低下頭去，開口道：“是，你惹我生氣了。明知現在久北跟良東一觸即發，兩方各不相容，你卻還是任性地到這裏來；明知道你身份特殊，閑人要說什麽不要較真，可你還是跟那些女子打架了。”雲致說著，擡起頭來，看著言小瑤，用雙手捧起言小瑤的臉，眉頭微微皺起，輕聲說道：“可我更生氣的是你被她們欺負，我最生氣的卻是我自己，明明在這裏，你就在我眼前，我卻沒有保護好你。”雲致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沈，尾音微微發顫，讓言小瑤瞬間紅了眼眶。

言小瑤握住瞿雲致的手，將臉往他臉跟前湊了湊，“路是我選的，雲致啊，你不需要自責。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言小瑤說著，將唇覆在雲致的唇上。雲致的雙唇微微顫抖著，冰冰涼涼的，跟自己唇上的滾燙相反，可他的手心卻是溫熱的，就像是他的眼睛，總讓言小瑤覺得溫暖和安心。

瞿雲致沒有想到言小瑤會主動吻他，這讓他有點詫異，不過在終於確定唇上的溫度來自那個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時，理智一下子全部藏在了腦後。他現在只想擁抱她，感受這瞬間的美好，抓住這一刻的難得。

言小瑤感受的雲致的回應，揚起嘴角微微一笑，雲致沒有放過這一絲甜蜜，轉眼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喜不喜歡，愛不愛，彼此都是能夠感覺到的。譬如現在，言小瑤知道瞿雲致的心思，而瞿雲致也明了了言小瑤的心意。只可惜，他們始終是在不同的立場上，身上背負的不是他們自身，而是彼此的國與家。

言小瑤松開雲致，見到雲致的眼睛從深閉到一下子睜開的瞬間，言小瑤唰地一下紅了臉，這下臉上的紅腫倒是更加疼痛起來。言小瑤忍著，埋下頭去看著地面，對雲致說道：“我，我餓了。能不能先弄點吃的過來？”

雲致倒是沒想到，做了這樣的事，言小瑤還想著吃東西，於是看著言小瑤突然失聲笑了起來，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他也真是拿這個姑娘沒什麽辦法。言小瑤見雲致嘲笑了自己，於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也不管自己剛才做了多麽大膽的事情，一下子撲到雲致的臥榻上，說著，“你煩我也沒什麽用，反正也賴定你了。再不吃點東西，我今晚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雲致站起身來，連聲說道，“好，好。”然後走到言小瑤的面前，摸了摸她的長發，“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晚上咱們再繼續。”這句話說完，言小瑤瞬間從床上炸地跳了起來，推著把雲致給扔出了門去，嘭地一聲關上了門。這簡直要羞恥地死掉啊！言小瑤捂著自己的臉慢慢從門上滑下，將頭埋進自己的雙膝之間。嘴裏麻麻的，心裏甜甜的，可衣袖裏卻澀澀的。

言小瑤擡頭看了看雲致放在書案上的一個杯盞，應該是他平時經常用的，在這裏也喝不了什麽茶了，平時就喝點白水。言小瑤一下子又冷靜地可怕，靜靜地看著那口杯盞，握了握自己的衣袖。在銅鏡上印出的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稚嫩又不知道大義的小姑娘了，她是良東出色的女子，是青冥的情報使，同時也是重山的戰士。

瞿雲致比言小瑤預想的要回來的早，雲致推開門的時候，言小瑤才把自己臉上的繡帕放到水中，有點驚訝地笑道，“還以為你出去會被他們纏很久呢，結果這麽快就回來了。”言小瑤把臉上的水珠擦幹，偏頭問了問雲致，“怎麽樣，是不是好多了？”

雲致仔細瞧了瞧，之後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把手中端著的木盤放到桌上，對言小瑤說：“在水上是不要指望能吃到肉了。”說完，擡眼看，言小瑤果然有點失望地看了看別處，雲致輕聲笑了笑，揭開被蓋著的碗：“不過魚這種東西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言小瑤有點喜出望外，趕緊湊到雲致的邊上聞了聞，之後緩慢地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問道：“這，該不會是你做的？”

雲致笑著說：“誰知道呢？”

“簡直可怕。”言小瑤低身說著，打了個寒噤，然後十分滿意地坐下，雙手合十說道，“感謝雲少爺賜我一頓飯，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言小瑤連吃了幾大口，差點被刺給卡到，所幸拿起旁邊的杯盞來喝了幾口水，垂了垂胸口之後緩了過來。言小瑤長籲一口氣，停下筷子，指著放在書案上的杯盞問雲致道，“那是你的？”雲致看著，點了點頭。

言小瑤把那杯盞拿了過來放在桌上，往裏面加了一半的水，也不知道手怎麽了一直發抖，弄得裏面的水一蕩一蕩的。言小瑤拿起杯盞，向雲致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揚起杯盞來對雲致說道：“多謝瞿大公子少時相伴，三番兩次救我於危難，為我舍棄頗多，現祝你回歸本位，是在可喜可賀。”言小瑤淺淺笑著，眼裏飽含著溫柔，對雲致說道：“願公子日後心常向善，與佳人兩廂情願，早成連理枝。”

說完，言小瑤抿了抿唇，望了瞿雲致一眼，之後將手中的杯盞送到自己的嘴邊，一飲而盡。

只喝了一口，還沒有立刻咽下去，卻被雲致一掌將杯盞打翻在地，言小瑤卻將嘴裏的一點點水笑著咽了下去。

瞿雲致瞬間睜大了眼睛，用雙手抓著言小瑤的雙肩，用力一搖，聲音有些猙獰地說道：“你就不能與我做連理枝嗎？！”雲致用力握著言小瑤的臉頰，讓她張開嘴，之後讓她將剛才喝的東西吐出來，言小瑤卻沒有吐，只是看著雲致說道：“三弟說我們回不去的時候，我曾想揚一巴掌在他的臉上，可現在，還真的應了他的那句話，我們回不去了。”

“東西是他們讓你用在我身上的，可你再怎麽懂大道理，明白民族大義，你還是不願意對我下手，這樣你還說我們沒有可能嗎，言小瑤？”雲致說著，將言小瑤打橫抱起，放在床上。奇怪，明明一點都不熱的，可瞿雲致的額頭上卻布滿了細細的汗珠，言小瑤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腹中也如同刀攪一般，疼得她緊緊捏住了雲致握著自己的手。

可言小瑤沒有想瞿雲致求救，只是抓著雲致的手，泛白的嘴唇笑著說道：“你看，我把它下在了你的杯盞裏，我明知故犯。我只嘗了一點點，就難受得不行，你還相信我們是有可能的嗎？”言小瑤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疼痛還是心中的難過，眼中竟流出淚來。

言小瑤看著雲致說道：“這就是我們之間不堪一擊的真心啊，這就是我的衷腸啊，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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