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禮成，言五常看著這時候從人堆裏站出來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幾次。

男子一臉自信地看著言五常，偶爾沖站在他旁邊的言家二小姐笑，二小姐也仿佛很開心。在場的賓客突然哄鬧了起來，因為這男子說二小姐已經與他私定終身，還為在及笄之前為二小姐別過發簪，最為重要的是，他手上居然後言府的婚帖，而且是真貨。

“公子，是城北李家的李源？”言五常試探性地問。當初急著找到人家好把女兒安安全全地嫁出去，只是從商這件事已經不能挽回，必然是要當著親友一幹人等的面將言小瑤從言家除名的，即便不是大富大貴之人，可李家是出了名的大家氣質，能容能忍，家中上下也相處和睦，至少嫁去李家，言小瑤即便從言家除了名，也不會受多少苦，不會在家裏遭到眾人的白眼。這是他言五常唯一的私心。

“正是。”四方通恭敬一拜，“言老爺難道忘了？當日可還是您親自與家父商談的呢，我因在外不能趕回，聽聞這個消息後快馬加鞭地回了秋原，言老爺您，不會反悔的吧？”四方通擡眼看了看言五常。

言五常轉身，讓言小瑤站到自己的面前：“你認識他？”

言小瑤點頭：“認識。”

“什麽時候？”

“有……一年多了……”言小瑤想了想。

“他說的，訂終身的事情，是真的？”言五常犀利地看著她。

言小瑤低頭：“發簪，確實是他為女兒戴上的。”言小瑤只說到這裏，沒想起一次當日的情景就要臉紅一次。在這秋原，為沒有及笄的女子挽發，確實屬於定情之舉。言五常看著言小瑤紅了臉，的確沒有細想，點了點頭，算是認了這件事。

言五常起手對四方通說：“如此，也好。未曾想過小女竟與公子有如此緣分，還望公子日後能善待我家小女。”四方通笑嘻嘻地，聲音洪亮著答應下來。

“那麽明日，就請李公子派人來娶我家小女罷。雖然時間略微倉促，可先成禮即可，聘禮的事日後再說也不遲。”言五常這意思，是讓李源先回去。

“誒，別！”四方通趕緊伸了伸手，改口叫岳父大人：“既然聘禮也不需要，及笄禮也已經完成，小婿看今日便是大吉之日，朝思暮想的新娘子都在眼前了，哪有不帶回去的道理，雖說沒有帶東西過來，不過八人大轎子小婿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已經候在言府門外，街上也有許多人駐足打聽，若是小婿擡個空轎子回去，這不僅僅事關李家的門面，雖說還是要嫁我，可對二小姐的聲譽卻是不好，岳父，還請考慮一下。”

四方通這麽恭敬有理，說得句句真摯，無可反駁，言小瑤在心底為他助陣、吶喊示威。不過這感覺怎麽那麽像一個人？

言五常見這李源是下了決心了，從言小瑤的種種表現來看兩人也的確認識，互許終身之事應該並非虛假。言五常伸手招了招管家：“取家譜過來。”

眾人即便有種種疑慮，不過看這兩人也是情投意合，樣貌般配，雖說李家比不上言家，可言五常同意了，自己也不好摻和，再說言五常取家譜，應該是要當場將李源的名字寫上去。眾人開始歡呼，爭先恐後地道賀，及笄禮與婚嫁一起，實乃大喜。夫人在一旁淡淡微笑，言莞已經背過身去悄悄拭淚，言凡看著眼前這些人，聽著周圍雀躍喜慶之聲神情麻木，只有看向四方通與言小瑤互相對望的眼神之時，才好過一些。

你可要真的善待言小瑤啊。言凡低語到。

管家慢慢將家譜遞給言五常，朝言小瑤看了一眼，言小瑤低頭，啟唇道了一句謝謝，管家這時趕緊緊緊抿住唇後，回給這位二小姐一絲笑容。這是最後了，原本想著陪這個堅強，嘴壞卻好心的二小姐長大，可惜是看不到了。

兩個小廝展開竹簡，言五常從右手的袖中掏出一把小刀：“今言家言小瑤從商，依照言家家規第二條，將其於言家除名，從今往後，言小瑤與我言家再無半點關系，各位祖輩在上，雖少後人，但我言家定有出頭者，今日除名，莫悲莫哀。”

從商？除名？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看傻了在場的賓客，有反應過來的，才終於明白了為何及笄之時不取字，聆訓之時的不協調了，原來除名才是最終的“典禮”！很多人想勸阻，可言五常已經在竹簡上言小瑤的名字處下刀，一刀一刀地劃去她出生時，言五常自己寫在這卷家譜上的字，直到最後一劃。

刀片與竹簡接觸碰撞著，活生生從上面將墨跡刮成碎屑，一點點地脫離這卷長長的簡書，紛紛揚揚想小雪一樣落到地面。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言五常揚手將沾著竹屑的刀一扔，兩眼無神地看著四方通：“你方才說，今日要娶言小瑤過門。”

四方通表現地很震驚的樣子，半天沒有說出話，他冷靜了一下，沈著答道：“是。不管她是不是言家的女兒，我李源娶的人都註定是她。”四方通眼神堅定，誠摯有加，言五常不敢再跟他對視，於是轉身讓小廝收了竹簡，朝他揮了揮手揮了揮手：“那就走吧。”

言府門前停著一頂大紅的喜轎，沒有從屬的馬隊，沒有令他人羨艷的長街聘禮，言小瑤穿著及笄的衣裳，蓋上下人早已準備好的喜宴蓋頭，拜別父母與一幹已經傻眼的賓客，被四方通牽著上了八擡大轎。外面的人走走停停，也不清楚這是在嫁言家的女兒還是在嫁一個尋常的姑娘，只是一路的奏樂都極為喜慶，一直響到城北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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