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通也算是個叫信用的人，還專門護送言小瑤他們回去，為了不讓排場顯得太大，就只帶著兩個弟兄，能打又機靈的那種。

“話說你們兩個人這麽晚回去，這小姑娘還衣衫不整的，那個什麽，對，言家就不會說點啥？”四方通邊嚼著草根邊看他們，雲致我不知道什麽表情，反正言小瑤是滿臉黑線：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四處亂瞟的時候，潺潺的河水讓言小瑤萌生了一個想法。

“我水性不好，等會兒你們記得拉我一把。”說完正要一鼓作氣地上，結果被雲致一把拽住袖子。

“你就不能不投河嗎？”雲致用關愛殘障的眼神看著言小瑤，旁邊四方通和那兩個弟兄早就笑得前仰後合。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你這還言家二小姐！哎呀，”四方通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花，“這不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還要普通嘛！”

“誒——”言小瑤仿照著四方通抑揚頓挫的語氣，有點驚訝，畢竟這麽說自己的，他還是第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言小瑤覺得自己應該也算普通人家的姑娘吧，所以，“我還是得用水潑在身上啊，這樣回去也比較好交代。”

最終他們還是拗不過我，找了一條小溪，言小瑤和雲致本來開始好好地往自己身上潑水來著，不知道為什麽，言小瑤總覺得雲致在往自己身上潑，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地……變成了五個人的戰鬥……

雲致從沒笑過，至少在言小瑤的眼裏是這樣，他笑得不夠真，像是在外面跟爹爹跑場子的大哥那樣，所以直到水花四濺月光遍野的現在，言小瑤才覺得他那雙眼睛也不算是白長了，那樣的眼睛要是不會笑，嘖嘖，那得多可惜啊。

這麽想著，言小瑤繼續往他身上潑水。旁邊的四方通天真爛漫地宛如一個智障，他身邊的兄弟雖然看得出很高興的樣子，不過沒他那麽鬧騰。

“看這兒！喲呼——”

“誒！誒！等——”言小瑤在緊要關頭沒有抓住四方通的破袖口，踉蹌著直接跌在水裏，這下直接是從頭到腳全身濕透。

“啊，疼疼疼。”言小瑤揉了揉屁股站起身，“小四方，你居然敢懟我！”她用手推著四方通，拉扯之中，四方通本來就不規整的衣衫被我弄得更加淩亂。

雖然言小瑤覺得自己不是個正經的“深閨”女子，但是禮義廉恥的基本還是記得住的。言小瑤看見四方通露出的一半的身子，趕緊別過臉去，為了緩解尷尬還一邊念叨著，“嘖，你簡直比我那個小白臉的三弟還白！”

“喲，沒想到你言家二小姐還在乎這些！”他又是痞痞一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衣衫，“等等，說起來，你還看過你三弟的身子？天哪！”

“看過又怎麽樣！當年他還沒我高的時候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一起下過塘的！”然後言小瑤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不過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跟我們一起玩水就是了。

等自己拖著像墜著石子的濕衣服上岸時，言小瑤才驚覺地發現自己懷裏的東西不見了，明明急得團團轉卻又不敢跟這幾個男子說。

雲致用衣袖沾了沾鬢角的水：“什麽不見了？”

“啊？沒，沒有。”言小瑤連忙擺手。

四方通躺仰在地上大喘氣：“說起來，我剛才看見一挺好看的簪子，珠圓玉潤的……反正差不多就那個意思，還以為是你的呢，仔細一想也不可能。”

“你說那簪子在哪？”言小瑤趕緊追問。

四方通回想了一下：“哦，我就看著它從你的腳邊溜走，現在應該在這兒往下半裏地了吧。”

“啊，是嗎……”是個明白人都能聽出言小瑤滿滿的不安和失落。

突然，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聲，言小瑤甚至都感覺自己聽見了頭顱的悲鳴！

“你幹嘛！痛死了！你……”

“騙你呢，小姑娘別那麽失落嘛！”說完，四方通把那枚玉簪子拿在言小瑤眼前晃動，“不過這真是你的？據我所知，言家的姑娘還沒有及笄才對。”

言小瑤又羞又惱。及笄，意味著女子成大成人即可婚嫁。她一個還沒及笄的女子一天到晚拿著個簪子揣在懷裏著實有點不檢點了，說白了，在別人的眼裏會被認為是思春愁嫁。

言小瑤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解釋的東西了，只能憑著本性去搶。

“誒誒誒，有話好商量！我四方通可是清白之人，你這小姑娘像只餓狼似的往我這兒撲算怎麽回事兒！行行行，給你就是了！”

聽到這句話，言小瑤算是放心了些，畢竟四方通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於是她攤開手掌等他把簪子給我。

四方通左瞧又瞧，也不知道在瞧些什麽，盯得言小瑤有些尷尬了，終於他開口，“行，你把眼睛閉上，我還給你。”言小瑤很信任地閉上眼睛，五秒之後想躲也來不及了。

四方通把簪子別在她左側的發髻上後退開一步，收斂了平日裏張狂不羈的眉目，帶著讚嘆淺淺笑著，“這麽一看還挺好看的嘛！”

言小瑤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

及笄之日有兩種人能碰未出閣女子的發簪：一是家庭美滿，兒孫一堂的婆婆；一是有心之人，願娶女子為妻的未來夫君。

可四方通給她言小瑤別簪子，簡直沒名沒分，荒唐至極。

言小瑤覺得沒臉見他們了，但是也不能那樣像個小姑娘似的嬌羞著跑開，只能一本正經地把簪子一把拽下來，當然不可避免地拽到了頭發，疼得她咧嘴。她默默把簪子好好揣進衣兜裏，對四方通低了低頭，“謝謝。”

“誒，挺好看的幹嘛把它取下來啊。”四方通表示費解。

雲致這個時候才靠過來，“四方兄在這秋原可見過這裏的及笄典禮？”

“及笄？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再說了，我們兄弟一向多在夜幕時分才出來，也見不著什麽典禮了，倒是有時候花樓那邊搞得挺熱鬧的，我們偶爾也去旁邊湊湊熱鬧。”

“那你不是這裏的人嗎？”言小瑤有些好奇起來。

“嗯，我是孤兒，當初沒有來過澤城，雖然這裏比不上家鄉的好山好水，卻比那邊繁華得多，你看我現在就是當個要飯的，也比當初吃得飽啊。”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四方通沒有表現出一絲悲痛，這話倒是聽得言小瑤心裏一揪。

“你說家鄉？那當初是誰在帶你呢？”

“我大哥，像父親一樣的大哥。”四方通嬉皮笑臉的。

“你很崇拜他？”

“嗯。非常崇拜啊！”他好像知道言小瑤接下來要問什麽，就繼續說，“都是以前了，他留在那裏了，就我一個人來了這兒，還混成現在這個樣子。”四方通拍了拍穿著的破舊衣衫，仰在草地上，看著昏黃的月亮喃喃著，“不知道他現在喜不喜歡我這樣。”

言小瑤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跟他說，孩子，你得找一個穩當的行當，以後娶個媳婦好好生活，比你現在這過活好千萬倍。

四方通別過臉來看著她，“你可真像他。”

言小瑤抱拳，“過獎過獎。”

月光看著太溫柔了，以至於言小瑤跟四方通對視了一會兒才發現這種感覺似乎不太妙，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伸手過來。四方通好像是想來拍拍言小瑤的頭，結果那手還沒伸到我的臉頰邊就被雲致半路攔截下來。

“四方兄喜歡我們二小姐固然好，只是再好的朋友規矩還是要有的。”

這句話讓言小瑤和四方通嚇了一跳，趕緊保持在正常距離之內，以濕漉漉的衣服正襟危坐地在草地上吹風。

言小瑤的腦袋在飛速整理信息。對對，我是言家的小姐，是小姐來著，四方通是個叫花子啊……不不，他好像也不是純粹的叫花子，那個……對了，還是雲致的眼睛更好看。

對，明明月亮這麽大，結果言小瑤看雲致的時候，還是覺得他眼睛裏面裝著星星，覺得泛著耀眼的光但是總覺得很柔和似的——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

言小瑤緩緩道：話說，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快到府上的時候，四方通臨時行了個禮，說怕有人閑言碎語，跟我擠眼示意我不要忘記告訴我三弟那件事情後，就那樣帶著兄弟走了。

“看起來還是個好人呢。”言小瑤揉了揉剛剛打完噴嚏的鼻頭，一陣風又剛好吹過來，冷得她敲門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

雲致身上的衣服明明也是濕的，他還脫下來披在言小瑤身上，弄得言小瑤覺得這是報覆。然後她斜眼看雲致的時候，雲致也正斜眼看她。正在兩方比試眼神功力的時候，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裏面的下人們從不安瞬間變成了歡愉的神色：“回……回來了！雲少爺和小姐回來了！”說完一溜風地跑去報信。

看到你們為本小姐的平安歸來如此歡呼雀躍，就不管你們有沒有來找我了，不過，為什麽我的名字要排在這家夥的後面？言小瑤頓時又有點不爽了。

雲致突然提起四方通的名字，對言小瑤說，“二小姐日後小心相處為好。”說完他就踏進門內，十步也沒回頭。

“你——阿嚏！”鼻子裏還是覺得癢癢的，果然雲致就是不懷好意地給自己披的衣服！還有，他幹嘛這麽看不爽四方通？

言小瑤表示自己不是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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