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棋沒怎麽下，言小瑤心思並沒有放在棋局之上。她看著三弟擺棋，深思，落子，贏了是在笑，輸了還是帶著笑，中途沒怎麽擡頭看她，一心融入到了這方方正正的一塊天地裏，冷靜周全地讓她背後有些寒意。

言小瑤抖了抖身子，剛執子欲行，言凡一下子笑開了來，十一歲的孩子略微尖銳的聲音在屋子裏感覺格外響亮，“哈，二姐，承讓了！”

言小瑤突然一拍腦袋：“呀，三弟，為姐想起來還有急事要辦，先行一步，明日再聊，再聊！”

說完言小瑤趕緊起身推門出去，也顧不得言凡直起身子偏頭叫她：“言小瑤！可別言而無信啊！我等著呢！”。

賴賬倒是沒有想過。之所以要走，一是言小瑤身上確實沒有帶著錢，二是言小瑤突然醒悟到她得早點去四妹房裏等著，藏好。要是那誰誰真敢亂闖，還不得被自己抓個現行，到時候就憑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在言家定也是呆不下去的。

娘今日要去商鋪陪著爹爹，所以打早就跟著爹爹和大哥的馬車走了。四妹應該是跟娘身邊的儷姨出去了，回來恐怕已是晚膳時分了。言小瑤又想起來儷姨的事。

儷姨是娘的陪嫁丫頭，待人也和氣，跟娘的感情頗好，娘曾提過好多次要將她許給一戶好人家，儷姨總是笑著搖頭。娘十七歲嫁予爹爹，當時儷姨也不過雙十年華，兩人情同姐妹，娘一直覺得虧欠儷姨，所以讓這幾個姊妹兄弟認了她做姨娘，也算是對她這十多年來的一些補償罷。

言小瑤是挺喜歡她的。

幾個下人正在四小姐的房間周圍打掃，突然就看見二小姐往這邊走來。當頭的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仆突然可以輕咳了一聲，周圍的幾個年輕點的紛紛咽了咽口水，緊緊拽著手裏的打掃的用具，或是深深埋著頭，心裏一直默念著幾個哥哥姐姐教給自己的驅鬼咒和永生決。

為什麽會往這個方向來，直接進屋不好嗎？看著身著淺綠衣衫，系著鵝黃封腰的二小姐正款款往自己這邊走，大家都吸了一口涼氣：這明擺著要找咱們問話啊！

死就死了，當頭的女仆想，大不了就是被打了板子趕出府去，大不了從頭再來啊！這樣暗示著，她迎了上去，放下手中的竹木棍笑著恭敬一鞠躬：二小姐好。周圍的人也都有樣學樣，聲音整齊劃一，似有錚錚之聲。

言小瑤站定，停了一會兒，等這些人提著的這口氣用完了才緩緩開口：“四小姐可是經常去西房？”

四小姐？原來來這裏並不是找自己的麻煩，而是來詢問四小姐的事啊。當頭的在心裏淺笑，我就說，雖然是小孩子，分寸多少還是有的，不會那麽無理取鬧。

當頭的女仆回話：“偶爾幾次。”

言小瑤淡淡道：“每次都是怎樣的？”

怎樣的？這可不太好說……她四下看了看，身後的下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何況回話呢，沒辦法，自己只能硬著頭皮上：“去的時候大多是神采奕奕，笑著去的。回來有笑的時候，也有不痛快的時候。”

聽完，言小瑤又等了一會兒，等大家又提起一口氣，她才又問：“她……你們覺得，那西房的雲致怎樣？”

這句話問完，一下子眼前的幾個丫鬟全跪了，急忙磕著頭帶著要哭的調子，面朝著地說道，“二小姐明察，我等鄙俗之人，怎敢覬覦少爺？四小姐與雲少爺是天作之合，土地匹配的姻緣，牢不可破，我等羨慕還來不及，不敢妄自推斷少爺的心性啊！”

言小瑤瞧著這副光景，嘴角抽搐了一下。

同樣抽搐的，還有那個當頭的女仆。這些丫頭反應居然比自己還要快！

於是女仆也趕緊跪下帶著哭腔求二小姐明察。

不過是讓她們談談對雲致那小子的看法而已，她們倒是弄得好像自己要把她們除掉似的。關鍵是，府裏已經把四妹跟雲致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好像四妹的夫婿真的是雲致一樣。言小瑤越想越不爽，甭說這些嚇人，連自己這個當姐姐的都覺得八字還沒一撇，他們瞎起什麽哄。

“你們起來吧，”言小瑤淡淡開口，“我今晚要和四小姐共寢，先到屋子裏面面歇著了，素來睡得淺，你們就不要堵在屋外了，各自散了吧，去廚房吩咐多做點四小姐的喜好，待她回府也不必叫醒我。”

跪在地上的丫鬟們全部磕頭道，“謝二小姐，小的們明白。”

正要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時，本已經往四小姐房門走的二小姐突然又回過身來。

“你，今年貴庚？”

當頭的心裏咯噔一下，還是堆著笑客客氣氣地道：回二小姐，今年小梅二十有八了。

可曾婚配？

不曾。

言小瑤抿著唇，點了點頭，從衣袖裏摸來摸去摸出了個彈珠子，又摸了一遍後發現自己身上確實沒別的什麽了也就作罷，招了兩個丫頭一起：“你們陪著她去管家那裏領辭條吧，去的時候把這個珠子給管家看。”

在場的人都傻了眼，言小瑤走了幾步聽見身後沒有動靜才又轉身笑著說：快去啊。四周的人才又散開。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一路上，女仆千想萬想，眼淚掉了一顆又一顆。雖說自己已經做過被二小姐趕出府的準備，不過真的碰到這件事還是覺得很不好受。

管家正在那裏盤算著東西，見三人來了，還有一個哭得眼睛紅腫瞬間也就明白是什麽事了，便撫了撫眼鏡請她們移步側屋。

管家看著眼前的淚人柔聲問：“你知道為什麽嗎？”

見她沒回話，又轉眼看旁邊那個小丫頭，丫頭們緊緊閉著嘴，搖著頭。然後一個突然想起來，就把手裏的珠子拿給管家看：“二小姐給了這個，說您是聰明人，看了就知道了。”

管家接過珠子來，又擡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繼而低頭輕輕笑了一聲，開始寫辭條，數銀子。

女仆有些悲憤：“管家您為何要發笑？這可笑嗎？”

管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賠了個不是，“我笑的不是你，是咱們那個二小姐。”他讓女仆把手攤開，本來只是一顆很普通的孩童玩耍的玻璃珠，現在卻變成了一顆沈甸甸發著光的珠子。

嘶——

管家撕下辭條，連同工錢和一些物件一同裝在一個包裹裏，笑著對眼前的女子言：“二小姐想說的話我就在這兒替她說了，拿著這些東西去尋個好夫婿吧。”

在場的三人都呆呆地立在那裏，宛如中了定身法。

言小瑤一直在四妹的房裏待了兩個時辰，從興致勃勃到饑腸轆轆，最後滿是倦意地想就地睡倒。外面一個下人也沒有，照著時間，叫雲致的那個人應該是要來了才對。才進四妹房裏不久的時候，閑來無事隨便翻了翻桌上的絹布。

兩日前，四妹開始要下人們給她置辦一些布匹，說是要做點東西，於是前前後後送了二十多匹絹布到府裏，四妹挑挑揀揀，說是只選中了三匹，拿到屋子裏去了，剩下的全給了下人。我不禁有點唏噓，這些東西還是不錯的，留下改一改，日後說不定能賣上個好價錢。

可是四妹畢竟不是自己。

言莞雖小，但是能看得出在女紅方面頗具天賦，八歲時候跟著娘一起繡了一副出水芙蓉的圖，已然針腳細密，精致初現了，當日因是救濟貧苦百姓而販，以五十紋銀捐出，博得了良東百姓對言家近半年的稱許。

如今，四妹言莞年才十歲，雖然不允參商，但爹和大哥還是會幫著她賣掉一些繡作，言小瑤估計過，零零散散，已經能有近五十兩銀子，若是能在她自己手上，如今可能早就帶著銀兩跟雲致跑了。

說起來還算是萬幸。

言小瑤看著天將暮，便悻悻地離開木桌，抽身去找火折子。

隨著拉動匣子的銅鎖，匣子發出了有些悶沈的聲音，言小瑤覺著有些阻塞，便伸手去摸。匣子是有夾層的，四妹一般會在裏面放一塊上好的布料，有些甚至跟良東皇氏的衣裙質地相似，甚至更好。但這一次雖也是很好的布料，但卻很厚，像是疊了幾層。

言小瑤取了火折子點了火，覺得再沒有什麽可暗查的，便大大方方地枕著手臂，趴著頭小憩在了四妹臥房的圓桌上。

天幕人未歸，日起何處身？

言小瑤很是郁悶地看著下人給自己和四妹端著東西進來洗漱，伺候著穿衣服。四妹恐怕還是有些累，打著哈欠，眨巴了兩下圓圓的大眼睛，總算是看向了自己這邊。“二姐你沒有睡好麽，怎麽看著臉色不太好？”

言小瑤無言以對。

誰能接受一覺醒來發現換了一身衣服，不知道為什麽變了睡覺的位置，偏偏身邊還躺著一個人？！

言小瑤只能把這些歸結於睡得死，而且是很死，不然也不可能在別人搬動自己的時候還沒有反應。

等收拾完，隨著娘和三弟吃了早飯，言小瑤把四妹拖進了自己的屋子，三弟順便過來把錢拿走，嬉皮笑臉地給娘說是寄放在她這兒的，言小瑤只能白他一眼，無法辯駁。

讓下人出去了之後，四妹很是端正地坐在言小瑤的床邊，拍了拍床鋪說，“二姐，你要是想睡，我在這兒陪你。”

言小瑤坐在她身邊，輕咳了一聲，“那倒不用，我就是，想問點事……”四妹一直盯著她看，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才好，低著頭。

那個瞬間言小瑤肯定還是紅了臉，“你，回屋的時候，我睡在哪裏的？”

四妹睜著好看的眼睛，向上看了一下，像是好好回憶了一番之後才回我，“那時候我去向爹娘和大哥三哥道安，之後走到屋前發現點著燈，外面也沒個人守著，還以為是有了賊人，便趕緊叫了一幫小廝開門，很是小心仔細地找了半天才發現是二姐你，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在床上了。”

聽完言小瑤真的覺得，一股寒意。

自己讓下人們散了，他們是不可能隨便進屋的，而自己又沒有被叫醒，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是叫雲致的人抱我上了臥鋪。

想到這裏，言小瑤渾身開始打顫，仔細回憶了一下，結果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反倒是嚇著了四妹。

“言莞啊，”言小瑤握著她的手，“以後，你把門鎖好了，二姐，不會再去了。”

言莞一聽這話急了，眼裏瞬間泛起一層霧氣，“……為什麽？是不是莞兒做錯了什麽？二姐你……”

“不不，”言小瑤連忙打斷她，“二姐是，怕你被嚇著了。”

對得出的這個結論言小瑤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如果真的是這樣，萬一有下人看到，自己的名聲豈不是會徹底崩塌。不過就目前來看，還沒有下人多嘴。

可無論如何，言小瑤覺得這總結起來就一句話。

府裏有我就不能有他####歡迎入坑《覆山河》，吾輩貓爪是也(*??ˇ??*)坑有不足的地方，不過吾輩會努力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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