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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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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走的是暗驛,影衛專門的言報之路,隨天津的官書一起動身。

這些“官書”多數是送往宮裏的折子,各地的官驛、軍驛都是地方出資籌建,地方管轄的,受政治影響很大——吏治清明的地方,驛站運營得好;官員上下沆瀣一氣的地方,官驛淪為虛設,遞上去的折子總是要經幾道手。

膽小的庸官敢截折子,膽大的貪官惡吏,敢把折子改得面目全非,重新呈上去。

其後,折子進內閣是一重關,進禦前又是一重關。

盛朝廣開言路,允許小吏越級上奏天聽,可天下每月的折子何止千百,一重重的官員替皇上“分憂”,清簡折子,能呈到皇上眼跟前的,每天撐死了也就十封。

剩下的,全在暗潮底下爛著。

該上去的奏事折沒遞上去,不該上去的請安折遞上去了……背後有無數雙操控政局的手,致使言路雕敝衰微,阻斷了清官直呈天聽的路。

影衛從南到北搭建了一張巨大的信息網,當然,他們做的也不是什麽地道事兒,他們會在官書傳遞過程中偷偷攔截抄錄,篩檢出一切關鍵信件,整理好送到主子面前。

殿下一份,太子一份,事兒大的還會給老國公遞一份,請老國公幫著審度,背後又有無數幕僚文士一齊分析,是為“足不出戶,知天下事”。

若放到後世,晏少昰毫無疑問是個信息狂,天下事在不在掌中另說,他每天無數信息打眼前過,大事小事全得知情。

叁鷹寫好信,才剛送到靜海縣的樁點,那扮作掌櫃的探子賊兮兮笑著,雙手端來一只木盒。

“新鮮的,一刻鐘前剛到。”

是只紫檀木盒子,沒上鎖,盒子扁平狹長,還涼冰冰得凍手,盒面上覆了層細白的霜。

瞧叁鷹一臉的狐疑,探子笑著說:“我可沒敢打開。這東西外頭裹了個冰盒送來的,天冷,冰還沒化幹凈呢,不知裝的是什麽時鮮。”

叁鷹晃了晃,隔著盒子聽了聽動靜,感覺裏邊的東西輕飄飄的。

他莫名其妙地端著這木盒回去了,交給芙蘭。

唐家落腳的那宅子巴掌大,幾個院裏全住滿了人,他二人不好往進混。好在這兩天趙夫人時時吩咐丫鬟過去送東西,芙蘭扮作丫鬟更容易混進去。

澡堂出事的第四天上午,唐荼荼才拖著一身疲憊回家。

在縣衙後院住著,事事不便,她腳腕上的傷也才剛結痂,好幾天沒洗澡了。

進門就要熱水,備好幹凈衣裳,唐荼荼舒舒服服泡在大浴桶裏,每一個毛孔都舒坦了。

她這一進的屋,除了個屏風隔斷什麽都沒有,簡陋得一眼能望到頭的屋子裏,不知何時多了抹亮色。

桌上放了只彩瓷瓶,有一只小白花豎在裏邊,有點蔫吧了,耷拉著腦袋,花枝倒還硬挺。

房間小,唐荼荼站起來一伸手就能夠著,拿在手裏仔細瞧。花是淡淡的白綠色,分了三層花瓣,每層都是五朵,層層疊疊攏著淡黃色的蕊。

就這一朵白花,說它好看是擡舉它,唐荼荼湊近聞了聞,也不怎麽香。

“芳草,這什麽花兒呀?都蔫吧了,怎麽還不扔啊?”

外邊給她守門的芙蘭喉頭一哽,捏著鼻子裝芳草的聲音。

“小姐,那是從五百裏之外快馬加鞭送回來的綠萼梅,還有一封信,壓在花瓶底下呢,您不看看嗎?”

唐荼荼心思分了岔,沒註意到這聲音的蹊蹺,濕手在臟衣服上蹭了蹭,摸過那封信。

信封上一個字沒寫,拆開裏邊,寥寥三行字。

——山中有一溫泉谷,路過時見三棵野梅樹逆時生長,初初破蕊,倒也別致。

——已平安到上馬關,勿念。

嘖。

唐荼荼心想:雅致人啊,大老遠地送一根梅花,多浪費人力物力。帶點特產,帶點風幹牦牛肉也好呀。

她卻怎麽也收不住嘴角的笑,笑得想在浴桶裏跑圈,想潑水玩。

拿起來又逐字看了一遍,這回臉上一燒,還以氣音“呸”了一聲:誰念你了!安安心心打你的仗。

外邊珠珠喊她,一聲“姐——”剛開頭,房門就被推開了,唐荼荼手忙腳亂地把信塞進臟衣服裏。

手一滑,花瓶罐子噗通掉地下,碎成了四片。

唐荼荼:“……”

珠珠趕緊沖上來:“哎呀這麽好看的瓶子,姐你幹嘛摔了它呀?”

唐荼荼反過來嚷她:“你幹嘛沖這麽急啊!你……”

氣死個人。

她看見珠珠,忽的想起了前兩天在吉祥酒樓吃飯時,有個雅間名,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什麽寄梅花?什麽意思來著?”

“驛寄梅花,驛站的驛。”珠珠脆聲說:“劉宋朝有一個詩人,他住在江南,他的朋友是鮮卑人,住在長安。國家在打仗嘛,兩人的友情全靠書信來往。”

“有一回詩人走在路上,遇見了一個送信的驛使,要往北方去,就說,‘哎呀,你幫我帶一封信給我的好朋友吧’。但是驛使不耐煩等他,詩人只好從路邊折了一枝梅花,匆匆寫了幾句詩。”

“前兩句我忘了,後邊兩句是——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歌頌了兩人偉大的友情。”

唐荼荼嘴角的笑一秒拉平。

“哦。”

房頂上的芙蘭聽著裏邊姐妹倆胡謅八扯,心拔涼拔涼的。

而此時的邊關。

“殿下!殿下!收著千裏眼啦!”

一個大漢猛地掀開帳簾,兩旁侍衛還沒來得及提槍攔下他,葛二將軍靠著一身蠻力,撞開兩人沖進營帳了。

晏少昰披衣坐起,攏了個松散的髻。昨夜突擊哨衛營,查夜裏宿衛夠不夠警惕,他睡下時天快要亮了。

“殿下,這是太子親自指了小將護送過來的,好大兩箱子,不知道帶過來多少把千裏眼。”

這蠻漢捧著一個大箱,以與自己不符的、非常小心翼翼的力氣,把箱子放到桌上開開。

裏邊是一排簇新的望遠鏡,面上塗了漆油,鋥亮亮的。

晏少昰看著他,在這套相似的眉眼中有些許恍神。

這是赤城守城將葛規表,葛循良一母同胞的弟弟,原本都是赤城人氏。

葛家上頭的祖宗是學問人,給兒子取名也取得雅致,恭謹循良、行應規表,要他們做善人,行善事,做人做事謹守尺度,別出格。

老祖宗對子孫的期冀全藏在名字裏了。可惜兄弟倆都奔著歪路長,個頂個的五大三粗,腰圓臂鼓,得盯著,罵著,叫他們定期修理儀容,不然一臉大胡子油得能結成綹,起了戰事時活像兩頭野熊。

但軍中將領各有天性,智勇雙全的不少見,智如諸葛七竅玲瓏心,勇如關公千裏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的,那是野史,聽個熱鬧也就罷了。

為帥者,是得會調度人才,不可苛求人才全如你心意。

擅謀略的,肚子裏滿腹折曲,往往也會有多疑的毛病;擅營兵布陣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最是重視情報,但敵情多變,有時探子不一定能鋪出去,常常叫人閉目塞聽。

也同樣需要有葛家兄弟這樣的莽夫,憑著一股莽悍剽勇,毫不顧慮地往前沖,往往有奇效。

可惜……

晏少昰目光從他臉上移走,轉到腦子裏的是另一重猶豫。

葛規表帶的兵,軍中謔稱“蠻牛陣”,也常常有人胡亂叫,喊他“牛將軍”。這一支兵練兵練的是穿重甲、騎悍馬,馬也是肚腹披甲,連人帶馬加上鐵甲,一身將近三千斤。

一遇大戰,立刻轉為前鋒營,因為分量太重,馬跑不快也跑不遠,專門用來沖散蒙古騎兵軍團,一旦能沖進去,就如蠻牛一樣在敵人身上狠狠掀開了口子。

只是前鋒營,怕是有去難回,這一戰起碼要折損十之七八。

葛循良戰死,他那獨子還是沒消息,葛家就剩這一個男丁了。一臉大胡子底下全是因寒風和幹燥崩裂的血口,常常叫人忘了、又冷不丁地想起來。

——這青年今年二十四,還沒娶妻生子。

葛規表正拿著望遠鏡挨個檢查,後頭一排將領魚貫而入。

“老遠就看見牛將軍扛著好東西回來啦!是不是咱們的千裏眼到啦?”

“可算是能人手一個了。”監官揶揄道:“殿下寶貝他那個,誰借也不讓,弄得咱們一夥人只能輪著用一個千裏眼,每回爭來搶去的,新的再不送來,遲早打架。”

沒法兒。廿一心裏發笑:誰讓姑娘只親手做了倆,還刻了“平安”二字,殿下平常都拿棉套包著,能舍得拿出來望望敵情都算是不容易了。

“走走走,上城墻試試這新寶貝去!”

一群將軍前後腳爬上了城樓,登高望遠。

城墻上寒風淩冽,又因為圍護城門的甕城與左右兩處箭樓,擾得大風亂向,雪籽刮在臉上如刀割。

天天見雪籽,卻連地皮都覆不住,這地方始終下不起一場像樣的雪來。

“怎麽灰茫茫一片?我這眼是不是壞的?”

“哈哈哈蠢驢,你得調這旋輪,自個兒轉一轉。”

“胡監官,你拿反了。”

“好家夥!當真是千裏眼,望得可真遠啊,我怎覺得這套千裏眼比頭一套看得還遠?”

“想是改良過了——殿下來瞧瞧!”

晏少昰接了一個新的,看見上頭拴了根繩,一猜就知道用意了。

這群糙漢,看著不修邊幅,其實常年在邊關苦寒之地駐守的將領,都知道憐惜物力。

這千裏眼他們用得很珍惜,知道燒琉璃不是容易事兒,新的一送過來,就往側面鑿了眼兒,拴脖子上,這樣不會摔了磕了。

晏少昰:“確實是改良過了。”比他那套能望得更清楚,視野裏的光線很好。

廿一上前道:“還有一套更大的千裏眼,殿下可要裝上瞧瞧?”

不用晏少昰說,一群將軍已經嗷嗷地催了。

這套望遠鏡比所有千裏眼都金貴,傳令兵提著箱子上城樓,不過是上了幾道臺階,身後的文士連聲叮囑:“慢點慢點,這東西經不住一點磕磕碰碰。”

傳令兵只得兩腿夾著走,步子都不敢邁大了。

這臺望遠鏡是個大家夥,只有一個筒,模樣像個袖珍的火炮,將近有一條胳膊長,鏡片也大,下邊帶三條腿的木架。

那文士小心翼翼,並不敢往城墻上架,說是“怕風吹走”,惹得一群將軍罵他事兒多。最後搬來主帥桌案,把這臺千裏眼穩穩地支在了桌上。

天光正亮,草原上只有清早霧大,日出之後永遠是一片綠汪汪的原野,視野很好。

文士撅著屁股蹲在千裏眼前,姿勢不雅,他只調試了一小會兒便起了身,展臂笑說:“殿下請。”

晏少昰沈腰紮了個馬步,學他剛才的樣子瞇起一只眼睛去看。

他呼吸陡然一輕。

“那是……?”

北元跨草原作戰,千裏行軍,背後沒城防可倚靠。他們的軍帳蔓延開幾裏地,用肉眼是看不清的,只能看著地平線上浮著一條花白的細線,那是蒙古氈包的顏色。

戴上唐荼荼送他的千裏眼,能多看到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知道那是兵,那些兵在做什麽完全看不清。

即便如此,那也是難以想象的便利了,足不出城,遠隔十裏地之外就能知道敵方動向,任哪一位將軍都得倒吸一口冷氣。

而罩上這一臂長的筒狀千裏眼,敵營裏的人竟然顯了形,雖然光線不足,敵兵只是影影綽綽有一個影,卻足夠他們連看帶猜地知道敵軍在幹什麽了。

旁邊幾位將軍與監官連尊卑都不顧了,幾乎是把晏少昰擠了開,貓著腰湊上去,驚得亮嗓子嚎了兩聲。

“這得多遠?”

“得有二十裏地了吧!”

“老牛別晃我,頭暈得不行!”

晏少昰招手喚來那文士:“這是誰做的?是賀……是唐姑娘留下的圖?”

文士喜上眉梢:“不是唐姑娘,是知驥樓一位大才,與工部的師傅嘗試半月,做出了這套能望得最遠的。”

要是唐荼荼在這兒,大概會驚喜地抱起那文士轉三個圈,這文士實在厲害。

唐荼荼走前只留了十套透鏡成像圖,各種尺寸與厚薄的鏡片都有,讓琉璃廠盡量多燒各種厚度和尺寸的鏡片,交給知驥樓的文士們,讓他們多組裝,多嘗試。

透鏡光學有非常非常多的應用,遠遠不止放映機用到的聚光鏡、放大鏡倆作用。但唐荼荼絕沒有想到丟給他們一個思路,他們能做得這樣好。

望遠鏡的清晰度、張角(就是取像範圍)、最遠距離,全會受到鏡片質量影響。後世,普通的手持雙筒望遠鏡一般是10倍放大,可以理解為把1000米外的物體拉近到100米再看;或者理解為讓遠處原本1米高的物體,看起來像是以肉眼在看10米高的物體。

倍率再高的望遠鏡全要帶三腳架固定,不然手一哆嗦,眼裏的圖像就錯開幾百米了。

倍數越高,對鏡片質量要求也越高,越厚的鏡片,其光路折反越覆雜……燒琉璃的過程中哪怕混入塵土那麽大的一丁點雜物,鏡片就不是高透的了,望遠處能看出一朵花來。

遠處牛羊成群,民屯裏的百姓安居,哪裏是草原,哪裏有小片的沙丘,全能看在眼中。

可惜將官裏邊沒雅人,不樂意看草看羊,鏡頭對著敵營一個勁兒地瞅。

“真近啊,這怎麽能叫千裏眼,該叫萬裏眼、萬萬裏眼才對!”

“一定要藏好這東西,誰敢弄丟了、弄壞了,軍法處置。”

他們挪著鏡頭,看到眼花頭暈之時,甚至從敵營中找見了敵方主帥的營帳。

軍隊宿營時,往往不會把主將包裹到軍營最中間,不然遇上了夜襲,敵軍一門心思往最中間沖,主將也得栽個跟頭。

但主將下榻之處,一定有最多的軍士圍護。

“哈哈,找著蒙哥營帳啦!”

“取弓來——射他老子的!”

剛說完這話的將軍就被痛罵豬腦子了。

……

真厲害。

晏少昰聽著他們的笑鬧聲,手指微蜷,習慣性地蹭了蹭,像是隔著半個營,摩挲到了他那套望遠鏡上“平安”二字。

浩瀚無邊的草原是荒涼的,城墻下,只有身背各色旗的傳令兵進進出出,帶來各方消息。

這是關內第二城,位於赤城東南面的上馬關。

上馬關本是一座中型關,因為城下是一座矮山,在地勢平緩的北境肖似一塊突然長出來的上馬石,借著地勢成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之勢,取名就選了這一優勢。

這座關,兵甲重器都不算太富餘,好在月內從大同和承德兩個方向急調來邊兵五萬,將此地簇擁成重關。

但事有另一難,城裏藏著赤城五萬百姓,城破時被官兵護著退守至此。他們拖家帶口的,已有人心浮動的兆頭。

上馬關再不能破了……

倘若這座城再被攻破,遠的不說,失城失地的十萬流民會立刻湧入京畿之地,變成讓誰也沒法安枕的重大隱患。

蒙古大軍按兵不動,只小股游兵來探了探,那些蠻人鬼得很,游兵每回貓過來,都是一觸即分,像是在試探前鋒營的調兵速度。

副將調換成了忠勇公孫知堅,這老將眼光毒辣,回身看營中那幾處炊煙,全圍著一片熱熱鬧鬧的開飯聲。

這些從各地急調來的兵都是邊兵,平時練兵苦,磨合起來倒不難,可久等不戰必然松懈,蒙古一直拖著不進攻,不是什麽好兆頭。

“殿下如何想的?”

“等。”晏少昰自己推過的,不需多想。

“上馬關僅僅十萬可用之兵,再主動去攻,必定分散兵力,萬一前軍陷入苦戰,關內無防。蒙軍左右大營離咱們不過二十裏,縱馬半日能到,到時候回援就來不及了。”

“殿下說的是。”老公爺讚許地看他一眼,“老臣也是如此想的。”

葛規表幾人嚷嚷的聲音大。

“我看這物不能叫千裏眼,一定得改個響亮的名!”

“他娘的,他們營裏軍妓可真多!這群蠻人大酒大肉吃著,血稠人肥,也不怕馬上風!”

“哎喲!你看那蠢貨,給馬蹄打鐵釘被踹了!”

“哪兒呢?哪兒呢?我瞅瞅。”

一群人哈哈大笑:“釘馬掌可不是容易事,蒙古人用的都是野馬,桀驁難馴。”

——釘馬掌……

晏少昰驀地轉頭,大步走過去,他推開葛規表,閉起一只眼睛湊到大千裏眼前,一寸一寸地挪動鏡頭。

半晌,他面沈如水地直起身,說:“要開戰了。”

所有人心頭一跳。

晏少昰沈聲道:“他們全軍騎兵換馬蹄鐵了。”

接連三日,上馬關全城備戰,剛露出松懈苗頭的邊兵立刻警惕起來,卻始終沒等到蒙軍沖關。

按理說蹄鐵磨損,換上之後需要習慣幾天,讓這雙“新鞋”合上馬腳,是以全軍都耐心等著。

戰前留家書是慣例了,不管將軍還是小兵,會寫字的、不會寫字的,每逢大戰前總要寫上一封。

要是命好還能回來,留的就是平安家書;要是命不好,留的就是遺書,家人能留下幾個字,好歹有個寄托。

晏少昰以前從沒寫過,出營帳前,身邊幾個影衛總是偷悄悄瞄他,一眼又一眼的。

隔了半晌,廿一問:“殿下沒什麽要寄的?”

“寄什麽?”

晏少昰瞧他一眼,廿一咳了聲,不說話了。

可他問了這一句,勾得晏少昰多多少少有那麽點意動,出了帳篷邁出兩步,又折回了大營。

廿一站邊上給他研墨,看著殿下提了筆,寫了個“見字如晤”。

盯著這四個字細瞧半天,晏少昰又落下筆,偏頭問。

“你笑什麽?”

廿一神情一凜:“卑職不敢。”

晏少昰橫來一眼,眉目如刀:“你笑了,你氣息變了。”

廿一繃不住了,他個平常不常笑的人,笑起來不大能協調五官,笑得嘴有點歪,連忙找了個借口,合上帳簾出去了。

晏少昰雙手搭橋撐著下巴,斟酌好半天,把“見字如晤”四個字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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