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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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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席臨川走向書架,左右望了一望,從左側第三層的兩冊書之間抽了只信封出來,打開,抽出信紙,看了兩行,一點頭,“嗯,我沒記錯。”

紅衣發著懵,他走過來,將那兩張紙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是張謄寫的戶籍,正弄不明白個所以然,聽得他悠悠解釋道:“皇後不是告訴你說有個宮女冒死告訴太子,昔年皇後與先皇後的爭端麽?我托人隨手查了,皇後娘娘下旨賜死那宮女後,有人橫加幹涉把她弄出了宮,手還伸進戶部給她造了假籍,起了個新名字,就叫楚錦燕。”

“她和赫契人有關系?!”紅衣大感心驚。

諸事下來,只覺但凡和赫契扯上幹系的事,就必定一件好事都沒有。她帶著張惶望向席臨川,他卻只一笑:“我要請旨去趟臯驊。”

“臯驊?”她想了想,遂意識到那裏有誰的封地,“將軍要去見聿鄲?”

“是。”席臨川點頭承認。目光微凝,與那鷹隼有神的雙眼對上,停滯了許久。

終於又得以會會面了,這個來長陽數次,卻最終從他眼皮底下溜走的赫契王儲,以及……

這個很有可能跟他一樣,也是重生了一次的人。

“我能不能同去?”紅衣問道,見他眉頭輕皺,立刻編起了理由,“我……自己在長陽也未必安全,看這節骨眼……”

在紅衣的腦補裏,手握重權的將領想隨意離開國都,應該是很難的。

——你這統領全國兵權的將軍走了,一旦出了什麽岔子,一定就是大岔子。

席臨川卻在三日後就悠哉哉地吩咐下人收拾東西了,一道手令遞給她,端然是皇帝親筆寫的文牒,準許二人離開長陽。

“如是有空,可去楓寧城走走。”他躺在榻上悠哉哉地規劃行程,想了想,又說,“算了……要到秋天才有滿城紅葉看,現在什麽都沒有。”

紅衣倚在他身邊吃著話梅,心裏默默地給他的這份從容點了個讚——明知是關乎數人安危的要緊事,騙他還能在這兒鎮定自若地規劃料理完了正事之後去哪裏走走。

這不僅是心理素質好,也是真有自信。

手上又拈了顆話梅起來,紅衣拿著牙簽剔了核,身子往他近處蹭了蹭,將話梅送到他嘴裏:“這事辦妥了,我可該回竹韻館去了。”

打從他上一次奔赴戰場開始,便大事小事接連不斷。先是太子謀反逼得她逃去祁川找他,返回後又是拒婚這一檔子事,她在府中忙著照顧他無妨,竹韻館那邊該編的舞可就擱置了。

那是到底是她匯集了許多心血的地方,暫且不管可以,若讓她徹底放下,她還真放不開。

席臨川□她一眼,撇一撇嘴:“你去無妨,不過有件要緊事。”

紅衣問道:“什麽事?”

“你能不能不止編舞,自己也跳一回?我還沒好好看過你跳舞呢。”

他這樣說罷,紅衣短怔一瞬後即蹙了眉頭,不太相信地笑看著他:“你開玩笑……”

“……沒有。”他認真道。

她又說:“我從前就是府裏的舞姬好麽?宴席上我跳過……哦,將軍沒認真看?”

說倒後面自己先想明白了,紅衣口吻幽幽地將話說完,淡看著他,神色怨念。

席臨川尷尬地輕咳一聲,忙作解釋:“是沒認真看……宴飲時總有正事要說,難有閑情逸致專心一觀歌舞。”他說著眉頭深皺,“再者,宴飲的歌舞拿比得了你編的那些?你在祁川傳信時跳的那個……咳,可是讓驚蟄撿了個便宜,我卻也沒看著。”

祁川傳信時跳的那個?《大河之舞》啊……

紅衣扯扯嘴角,堆出一派不耐的語氣:“行行行!跳跳跳!有勞夫君您現下安心想正事可好?先思量去楓寧玩、又琢磨看我跳舞……若讓陛下知道了,必定把那文牒收回去,讓你去玩才奇怪!”

臘月十五,五輛馬車一同出了長陽城。

此番是去見聿鄲,輕裝簡行並不合適。是以席臨川也未如從前般隨著性子在排場上做得簡單省事。該帶的人都帶了,除卻二人的馬車外,仆人婢子各乘一車,行李還放了一車。

紅衣帶著點興奮地向窗外看了一刻,驀地回過神:這好像是她頭一回在冬天去“旅游”。

在古代時沒有過,現代時也沒有。一則因為她怕冷,貪圖北方的統一供暖;二則因為沒空,雖則說起來有個假期在,可那是春節……要在家和父母同過的日子。

父母……

紅衣不禁一喟。

想念現代時的家人的日子越來越少了。而在最初的時候,這種想念那麽濃烈。

尤其是最初穿越過來、還在大將軍府的時候,夜深人靜時,想家的念頭幾乎占據了全部的大腦。而後到了席府……那陣需要為生存擔憂的時日,心裏的怨恨太多、神經繃得太緊,頭一回無暇顧及什麽“想家”的事了。

再然後似乎就這麽慢慢地“戒”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大夏朝的歸屬感越來越深,又有了自己的事業要打拼。整個“二十一世紀”反成了一個只會偶爾想一想的概念。

這般說來,對父母真是殘忍。她是出車禍穿越來的,想必在那個時空裏的她已經死了,父母承受過喪女之痛,卻永遠無法得知,她其實在另一個時空裏換了一句身體活著,而且目前活得還不錯。

紅衣低下頭看一看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往另一個方面去想。

——這個被她占了身體的姑娘,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父母還在不在。如果沒有被她占了身體,也不知她會怎樣活著,現在會不會還是席府的舞姬?又或是同樣被命運捉弄一番,而後和席臨川走到一起?

她想入非非地腦補著,末了,再度化成一聲喟嘆:這有什麽意思,想來這個紅衣必是也死了吧,就和二十一世紀時的她一樣——她穿來時這具身體正發著高燒,原主十有八九便是那樣病死了,如她不來,也許這個身體的生命就在那日終止。

一塊點心遞到面前,紅衣回神看過去,眉頭一彎:“多謝。”

是她愛吃的豆沙酥,長陽城裏就那一家店有售。總能排起長隊,不到巳時就已賣完。

她望一望席臨川:“什麽時候買的?”

“今早。”席臨川撣一撣手,“查些事情,順道而已。”

他說著也咬了一口豆沙酥,一聲冷笑:“聿鄲真是百足之蟲。”

……死而不僵?

紅衣怔然看看手裏的豆沙酥,忽而覺得吃不進去了,啞然問席臨川:“這也是聿鄲的產業?”

“那倒不是。”席臨川肩頭一聳,“我是著人打聽,赫契人在長陽欺過多少商號,這點心坊是其中之一——和聿鄲是否有關尚不知道,但赫契人這一招真算陰毒。”

在上一戰之前,長陽城中時有赫契人欺負商鋪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總是“突發”,待得官兵趕到,人早就走了。商鋪往往只能吃個啞巴虧,連提前設防都沒辦法設。

席臨川也是偶然得知,這些事情竟不是赫契人蠻橫慣了、肆意妄為,而是一切皆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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