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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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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間驟然輕松了,他嘴角輕扯著一笑,帶著不善的邪意。靜了一會兒,又說:“我得去熙原一趟。”

“你去熙原幹什麽?”鄭啟皺眉,席臨川未作解釋,閑散地往外走:“就一天。我知道明日赫契人必不會來,舅舅放心。”

語中末音帶了聲哈欠,沒正經得讓鄭啟啼笑皆非。倒是知道他對戰爭之時比自己更勝一籌,見他這麽說了便也不再擔心,任由著他離開,逕自就寢。

紅衣緊繃了這麽多日的心弦,在將信息傳出去後可算得以放松。

謹慎起見,她未敢住在長歌館,帶著小萄去尋了個不起眼的客棧。偏這客棧房滿,僅剩了一間,且這一間裏還就一張床榻。

實在沒心力另找,付了錢便上樓。

小萄顧忌身份差別死活不敢上榻,紅衣耐著性子勸了半天才算完。可算一同睡了,紅衣很快就墜入夢中,忽覺身上一緊,瞇眼一瞧,啞聲失笑。

合著這小萄睡覺不老實,八爪章魚似的完全攀到自己身上還一點意識都沒有。

想把她往外推推,稍一動卻皺了眉頭——胳膊上竟一點勁都使不上,只這麽微一挪就覺牽動得渾身的骨頭都疼。紅衣一邊覺得不對勁,一邊又一點點地再度昏睡過去。

睡得很難受,關節疼痛、嗓子發啞,連夢裏都不得安生。來回來去地夢到自己在長歌館中苦練那支踢踏舞,每跳一步都震得腦仁直疼,再後來又被震得反胃,睡夢中一邊練著舞一邊幹嘔不止,卻又什麽都吐不出來

席臨川趕到長歌館時是寅時,先尋到綠袖,再由綠袖帶著找到紅衣住的客棧,天都濛濛亮了。

問清楚紅衣在哪間,席臨川獨自上了樓,毫無遲疑地推開房門,往床榻方向一掃……就楞了。

榻上睡了兩個姑娘,還抱得緊緊的……

眉頭一挑,他冷著臉走過去,並未刻意放輕腳步,紅衣終於醒了。

“啊!”紅衣下意識地一聲喊,同時彈坐起來,一緊張,就將離得最近的小萄死摟在了懷裏。

小萄也驚醒了,但困得緩不過神,沒能立即離開。

席臨川看著更別扭了……

“咳。”他咳嗽一聲,伸手去拽小萄,陡見紅衣的胳膊又一緊:“你、你怎麽……”

她發著懵,迷糊得不行的樣子。

席臨川睇一睇她,又瞟一眼小萄,幹脆地丟出一句:“我千裏迢迢趕來看你,你不抱我,抱她?”

這話自是說笑,但她的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仍是那般的迷糊,半分好轉都尋不出。

“紅衣?”他意識到些許不對,蹙著眉坐在榻上略作端詳,伸手在她額上一撫……

燙得他一驚!

“紅衣?!”他再度一喚,想讓她有些反應,卻是徒勞無功。

“小萄,快去找郎中!”席臨川心下一急,原就拽在小萄胳膊上的手添了力氣,小萄一痛驀回過神來,定睛看清他頓時愕住,連忙下榻。

“快去!”他催促道,聽得小萄應了聲“諾”,而後短短一瞬後,“光”地一聲。

驚然看去,竟是小萄就地栽了下去,無力地掙紮了半天才又撐坐起來,卻是怎麽都站不起來。

合著主仆倆一起病了。

席臨川牙關緊咬。這地方比不得長陽府中,衣食住行皆差了不止一個層次,又沒有其他仆婢在側……

只能他照顧她了!

笨手笨腳地扶著她躺下,又把小萄也扶回榻上歇著。席臨川一點經驗都沒有,見她出虛汗便給她擦汗、看她嘴幹便餵她喝水……

手忙腳亂地忙了半天,終於意識到不能這麽下去。

——自始至終,不管他做什麽,她都半點反應也沒有,甚至再沒發出一點聲響。除了偶爾蹙眉表示出身體不適以外,整個人就和個木頭人一般,是當真病得厲害了。

席臨川在榻前木了片刻,腦中電光一閃,倏爾徹底慌了……

類似的情狀他不是沒有見過。

與敵拚殺難免有人戰死、有人受傷。那些受傷的士兵……有時候並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傷,但回到營地後一放松下來便會高燒不退。

許多人,起初便是燒得這樣不省人事,然後……

為此喪命的不在少數!

疾步奔出客棧,他徑直奔向離得最近的醫館。

畢竟是天剛亮的時候,那醫館才剛開門,他喘了兩口粗氣奪進門去,一把拽過那郎中模樣的人就往外走。

普通人哪比得過他這武將的力氣,那已年近四十的郎中被他拖得十分可憐。看看他這一身鎧甲,知是軍中之人,又不敢罵人,戰戰兢兢地道:“壯、壯士?”

沒有得到回話。

席臨川只覺得腦中都空了,從不曾見紅衣這樣高燒過。渾身滾燙、氣若游絲,迫得他忍不住地擔憂萬一那“游絲”斷了怎麽辦!

“壯士……?”郎中又嘗試著喚了一聲,反被他一喝:“住口!”

這一個拎、一個被拎的情況弄得路人們紛紛駐足張望,襯得愈發像他成心欺負人了。

終於有人議論起來,指指點點的:“看樣子還是個將軍……怎的這麽不講理呢?”

他強定了三分神、稍闔了一瞬眼,看一看被拎在手裏的郎中,發覺自己這樣看上去是挺不講理的。

所以……

還是不讓更多人看到為好!

席臨川想著一屏息,使了力將那郎中拎得高了一寸。恰那郎中比他矮了不少,這麽被他一拎,腳就離了地,更加驚恐起來,大喊道:“這位壯士……小的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

席臨川鐵青著臉,大邁一步跨進客棧門檻,又徑直上了樓,進入房中才把那郎中放下。

那郎中被這陣勢嚇得哪敢多留,腳一碰地就想跑,席臨川覆又把他拎了回來。

“得罪了……”他也知自己方才無禮之至,看看榻上的紅衣,心知說什麽也不能讓這郎中走,拱手深一揖,“我妻子病了,有勞先生看看。”

如果不是席臨川腰上那柄佩劍寒光嚇人,這郎中大概說什麽也不會接受他這“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做法、不會乖乖坐下來給紅衣看病了。

郎中坐在榻邊為紅衣把脈,席臨川站在榻邊看著,眉心直蹙出一條深線。

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感覺好似周圍的一切都凝滯住了。沒有聲響也沒有人動,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擊鼓,撞得胸中發疼,又沒心思多在意這個。

想趕緊聽郎中說說她如何了,又希望正凝滯的場景繼續這樣凝滯下去。

——心裏無法克制地擔心會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他終於覺得憋悶得不行,長喘了一口氣,低頭間才意識到自己的手竟一直緊攥在鬥篷上,緊張得不能自已。

“……先生?”席臨川喚聲小心,探詢著道,“她怎麽樣?”

那郎中沈吟一會兒,側過頭來瞟了他一眼,斟酌道:“應是沒什麽大礙。”

席臨川松了口氣。

“是勞累得太過,又受了寒,極易生病。”郎中緩緩道,“抓兩副藥,好生休息幾日便好了。別再讓她做什麽,現下身子正虛。”

席臨川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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