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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天我們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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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說過“你好。”哪怕是在初次相遇的時候。

那一天,天空中飄下了細細的白雪。小小的冰渣粘在GIOTTO的耳朵上、尾巴上、爪子上和衣服上,被GIOTTO的體溫融化,接著又冷冷的的覆蓋在GIOTTO的身上。

(或許——)

這個冬天便是所謂的“劫數”了吧?

GIOTTO想著,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覆以往的輕盈,也沒有往日那種充滿活力的感覺。五勞七傷的內臟正勉強的運作著,這具貓咪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很快,作為貓的自己也會塵歸塵、土歸土,而作為“意志”存在的自己也會消失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我已經活得夠長久了。)

身體早已經毀滅,然而“意志”還寄宿在彭格列指環中。直至彭格列指環被繼承了自己意志的子孫以自己的意志將引起紛爭的彭格列指環粉碎。

在長達百年的時光中“活著”,親自見證了許多人的逝去,也親自見證了家族所經歷的紛爭與風雨。無法幹涉也無法幫忙,只是眼睜睜的看著,目送著;這樣的“活著”實在是稱不上幸福。

在指環被粉碎的瞬間,GIOTTO曾經想過這次自己不會再睜開眼睛,自己也不必再目送他人的逝去,因此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GIOTTO知道和自己一樣寄宿在指環中的同伴們的意識一定也是同樣的感受——一種等待了許久的解脫。

然而——

又一次的睜開了眼睛,再一次的看到這個世界。當如洗的碧空倒映在GIOTTO眼眸中的時候,GIOTTO恍然發現自己並未如同想象中一般的消失。

(為什麽會變成貓呢?)

GIOTTO無數次的問自己,同伴們也不時的問出這樣的問題,可是無論是誰都找不出答案。

(不過,就算沒有答案,一切很快都會結束的。)

作為“意志”存在的GIOTTO本身便是一種能量,他們是具有意識的死氣之炎。而這所剩不多的能量正在逐漸消耗,現在GIOTTO他們身體裏的死氣之炎已經稀薄到了極點。

(等白雪融化,等花朵綻放的時候,還“活著”的我們一定也消失了吧——)

望著灰蒙蒙的天空,GIOTTO看著小小的冰晶持續的落下,越來越多。

看著GIOTTO那望向天空的遙遠眼神,G略略皺起了沒有。作為GIOTTO的青梅竹馬,作為GIOTTO的左右手,他比任何人都明白GIOTTO的心思。

GIOTTO比任何人都溫柔,如此感情豐富的他卻不得不坐上一個容不得感情存在的位置。即使在身體腐朽之後,比任何人都溫柔的GIOTTO也得繼續承受著從那個位置上得到的責任。而這份責任G無法替GIOTTO承擔,就只有與GIOTTO並肩走下去。

(對,因為GIOTTO很溫柔。)

沒有人一開始就想做黑手黨。至少彭格列初代的BOSS與他的守護者們皆是如此。一開始,包含雨月自己在內的七人都只是祈禱著他人的幸福。

(太溫柔有時候也是一種殘忍。)

因為存在本身即是一種能量,作為背叛者,無法再忍受和GIOTTO等人再在一起的斯佩多曾想獨自消失,然而在斯佩多耗盡死氣之炎就要消失的時候,GIOTTO和其他五人把他們的死氣之炎都分給了斯佩多一些,讓斯佩多繼續存在下去。

『消失的時候,一起消失吧。』

曾經被斯佩多殘忍地背叛了的GIOTTO如此笑著握住了斯佩多的手。

就這樣一起燃燒生命的火焰,就這樣一起消失,無論七人中的誰都不曾想過要靠近他們曾經也是的物種:人類。

(人類都很惡劣、卑鄙。)

會拿著玩具槍追在流浪貓狗的後面打。會用一點食物引得流浪貓狗相互廝殺。還會在食物裏下藥給流浪的貓狗。

藍寶就曾經吃下過被下了藥的剩菜剩飯。

(雖然也有善良的人類。)

但是即使有很多善良的人類,這個世界也依然不會被拯救。因為人類的劣根性永遠不會消除。

納克爾知道自己即使向上帝禱告,這一切也不會變。

(所以我們,從未希冀過。)

在作為人的時候從未想過依靠任何人,變成貓之後阿諾德也不會去依靠他人。

(只是,生命永遠充滿意外——)

哆哆嗦嗦的抖著,用廉價的圍巾捂住自己的脖子和大半個臉的年輕女性推著裝有大紙箱的小推車,一步三顫的經過了GIOTTO等人所在的紙箱。

“……?”

天真的眼神中帶著惋惜,女性的視線掃過了GIOTTO等人。

彼時,G給了納克爾頭上一掌,藍寶正瞇著一只眼睛補充G的話。

“@※★&#□△■?!”=口=!!

女性的臉瞬間扭曲成如此可笑的表情。看著她那晴天霹靂的樣子,GIOTTO知道她聽懂了同伴們和自己的話。

(再那之前,我們真的從未想過。)

GIOTTO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那麽開口。

(向人求助也好,想要被人幫助也好。)

G、雨月、斯佩多、納克爾、藍寶、阿諾德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麽不阻止GIOTTO如此說。

(只是——)

“請幫幫我們喵……”

(就那麽說了。)

然後女子的回答是:“是的,請隨意吩咐!”

認真的睜大了眼睛,向著七只貓兒行了個軍禮,女子的嘴角有可疑的哈喇子在閃動。於是從七只貓兒都無言的點點點,順便腦後一打黑線的那個時候開始,女子便成了GIOTTO他們可以回去的“家”。

每天生活在一起,做一些日常的小事。每天都說著話,聊著一些無所謂的事情。

從一開始看著女子在自己和同伴面前豪放的寬衣解帶時錯愕的全身的毛炸起,到後來習慣了女子煮的不怎麽好喝的白菜湯。偶爾聽著女子咆哮“你們又把我的內褲疊成腌菜!!”,偶爾看著女子對著電腦捂著腦袋“嗯嗯”個不停,偶爾見女子在不經意之間露出無法壓抑的痛苦表情。一起生活仿佛已經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是能一直能這麽下去就好了喵。”

聽著藍寶這麽說,GIOTTO恍然驚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和藍寶一樣的想法。

“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喵。”

(啊啊……)

看著同伴們看藍寶的眼神,GIOTTO察覺到了:同伴們也是這麽想的。

想要更多的在一起。想要更多的說著怎麽都好的話,看著一成不變的風景。窩在她的懷裏,為她做飯,聽她嘮叨。

不過女子始終是“人類”,是還活著的人類。她的時間和已經變成了貓兒的GIOTTO他們的時間不同。而她始終應該和其他的人類生活在一起。

阿志和靜萱的到來像是一種預兆。他們的出現告訴GIOTTO等人他們所依賴的那個她和她們行走在不同的世界。

看著在阿志面前泫然欲泣的女子,阿諾德第一個點燃了火焰,恢覆成了人類時的姿態。

不知是什麽力量讓GIOTTO等人變成了貓,但是這個力量在不斷減弱。而死氣之炎的消耗也會使這個力量急速削弱。GIOTTO等人本就是如同燈臺上最後一點油脂維持著的飄搖不定的燭火一般的存在,當這燭火猛然一亮,變得明確的時候,最後一點油脂、也就是死氣之炎也被劇烈的消耗。

可是,哪怕是知道了會有這種後果,阿諾德還是點燃了自己的死氣之炎,斯佩多更是制造出了強力的幻覺讓同樣點燃火焰的GIOTTO和G都有了“人”的實感。

——想守護她。

不僅僅因為她是“恩人”。

(說欠著她一份恩情未還的在下太狡猾了。)

雨月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想要留在女子身邊只是因為自己想在她身邊而已。

(已經不想去思考理由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懷抱讓人想起艾琳娜。或許是因為她總是無條件的接受自己。或許是……

斯佩多不想背叛曾經的戀人,可也不想就這樣離開女子的身邊。

(還不行,還不能——)

眼看著冬天被鞭炮聲送走,用最後一點死氣之炎撐過了冬天的阿諾德知道自己和同伴們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性。

(偏偏這個時候……)

胥醫生也好,步天也罷,她身邊逐漸出現了與女子相匹配的人類,能照顧她的人類。在消失迫近的這個時候,這些人類的出現讓G松了一口氣,也讓G更加的不安。

(我們,還想——)

更加、更加長久的留在她的身邊。更加、更加長久的存在下去。更加、更加長久的——

但是即使藍寶和納克爾以及雨月都願意將自己的火焰分與其他四人,越來越少的死氣之炎還是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在消失。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精神的時間越來越短都是死氣之炎在迅速減少的具體體現。

不想留有遺憾,不想再給自己一個“恩情還未還”的借口,雨月選擇了在她面前恢覆成原本的人類姿態。為她解除麻煩。

(不,其實在下——)

或許只是想讓她看到是“人類”的自己吧?正如她曾經看到過真正的GIOTTO、G、斯佩多和阿諾德一樣。

看著門在眼前關起,雨月也隨之倒下。在他的唇角卻是有一抹笑容。

『吶,我說——』

G曾經這麽問過喝多了在懶人沙發上睡迷糊了的她。

『如果我們是人類、我們是真正的男人——』

(你會愛上在下我等嗎……?)

心中補上那個時候G無法問出口的話,雨月擡起恢覆成貓的自己的手,看著自己的手搖搖晃晃如同水中的波紋。

再一次共享火焰之後,七人都明白最後的時刻逼近了。

不知幸或是不幸。女子的親戚出了車禍,女子的媽媽也倒下了。就在這最後的時刻逼近的時候,女子無法留在家裏。

“在下覺得這樣就很好了喵。”

第一個即將消失的是雨月。原因無他,在大量消耗了死氣之炎後,他只接受了一點點其他六人的火焰。

“是在下擅自作出回覆原有形態這樣的決定的喵。”

雨月朝著另外六人微笑。然後撥通了女子的電話。

隨著時間的流逝,雨月的身形也越發淡薄。等雨月說到“放心吧,媽媽不會有事的喵。”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半透明。

“嗯……希望是吧。”女子的聲音有些顫抖,雨月知道她是在強忍著哭泣的沖動。

閉上眼,雨月微笑:“一定會是的喵。”

在女子掛斷電話的那個瞬間,座機的聽筒也隨之掉在桌子之上。消失了的雨月甚至來不及把聽筒放回原位。

愛哭鬼藍寶又哭了。晴朗神父納克爾輕輕地拍著藍寶的肩膀,一直到藍寶不再哭泣。

第二天消失的是納克爾和藍寶。

知道藍寶害怕消失,納克爾在說話想說的話後便把自己殘存的一點點死氣之炎給了藍寶。於是藍寶是一邊看著消失的納克爾哭泣,一邊對女子撒謊說自己和納克爾今天又惹阿諾德發飆,阿諾德把兩人給打飛了出去。

對藍寶的話深信不疑,女子輕笑的聲音令藍寶感到不再恐懼。

掛上電話的藍寶還流著眼淚,然而他笑了起來。

“我、我果然還是、好喜歡她……”

最後的尾音飄散在空氣之中。將大部分死氣之炎留給與女子關系最為深厚的幾人的藍寶就這樣跟在納克爾後面消失了。

“Nufufu~接下來就該我了吧喵?”

第三天晚上,斯佩多坐在放有電話的桌子上,還是抱持著一副倨傲的貴族樣子。

(沒有辦法再教你這個笨蛋下棋了呢。)

“你不回家洗澡換衣服不怕變臭喵?”

(……沒有直接消失掉真是太好了。)

“嗯~……別回來的時候你才像個病號啊喵~”

像一旁的GIOTTO望去,掛了電話的斯佩多笑笑,垂下了眼。

“謝謝,GIOTTO。”

在成為背叛者後第一次率直的道謝,斯佩多也消失在了GIOTTO、G和阿諾德的眼前。

“剩下的火焰只夠GIOTTO你堅持到明天喵。”

第四天晚上,和女子通完電話的G輕拍GIOTTO的肩膀:“抱歉,這次又要讓你最後一個人喵。”

“G……”

“我們走了,GIOTTO。”

G微笑,在閉眼消失的阿諾德之後也化為的虛無。

帶著被托付的火焰,GIOTTO感覺到了這些火焰中還殘存著的心情。那是溫暖的幾乎想讓人落淚的心情。

第五天的晚上,GIOTTO獨自一人拿起了電話。在撥通號碼之後,GIOTTO聽到了女子熟悉的聲音。

聽著女子快樂的聲音,GIOTTO心中無比的安寧。

“……一個人在外面,千萬要小心喵~”

裝出可愛的語氣,GIOTTO也像G等人一樣盡量不想讓女子察覺到異樣。

“無論遇到什麽都請保持平常心。快快樂樂的生活喵~”

(因為我——)

“照顧好媽媽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喵~”

(因為我們——)

身體使不出力氣,意識稀薄的幾乎無法思考,然而就算是這樣,GIOTTO還是等到女子掛了電話後以最後一絲力氣將電話的聽筒一絲不茍的擺回了原位上。

(不想對你說“再見”。)

閉上眼,任由微風吹散自己最後的意識,吹滅最後的死氣之炎,GIOTTO與同伴們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他們居住了數個月的家。

一直到第六天的下午,回到了家裏的女子才發現了GIOTTO等人的消失。

那天她哭了很久。哭到眼睛腫了,哭到嗓子啞了,哭到筋疲力盡的癱靠在懶人沙發上。她再一次睡著是第七天的傍晚,那天的夕陽中她睡的很沈。

“你真是個笨蛋啊。居然把像我們這樣的不明生物帶回了家裏。”

斯佩多微笑。

“但、但是我們在你的身邊過的好快樂……”

藍寶不太好意思的笑著。

“在下我們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光了。”

雨月溫柔的口吻從未改變。

“對不起,我們一直給你添了許多的麻煩。”

納克爾撓著頭朗笑道。

“可是你也沒給我們少添麻煩。”

G沒好氣的抱著胸口,紅了臉:“嘛……那個,什麽——”

“我不討厭你添的麻煩。”

阿諾德搶了吞吞吐吐的G的話。

“總是在我們的身邊,”

GIOTTO的笑顏就如同那天邊的夕陽,既燦爛又溫暖。然而也同夕陽一般稍縱即逝。

“謝謝你——”

睡著的女子又哭了。在她面前,七人一同微笑,七人一同轉身,然後七人一同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從來沒有說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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